第2章

二

田福顺说的老金家其实也算得上是晓娟奶奶家的一门远房亲戚，但因为彼此住的近的所以关系亲厚一些，两家谁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给对方端一碗，因为田家辈分稍微小一点，所以晓娟一般称呼金家的老奶奶为金太太，不过算起年龄来金太太并不比奶奶大多少，金老太太的小儿子金斌去年刚好从他们的省师范大学毕业，回到镇子上当了一名老师，而他教书的那个学校正好也是晓娟要去的那个初中，想着自己叫了十来年的大大马上就要改口叫老师了，晓娟还真有点不习惯，但奶奶说学校有个熟人很多事情就会比较方便，待会等金斌来了奶奶还想问问那个学校的事情呢。

下午太阳刚一落山，金家的麦子就收拾完了，准确的说是他们提前收了，这也成了他们的习惯，为的是帮助田福顺。等那台有两米的风扇一停，金斌就扛着它来到了田家，晓娟已经把袋子，小推车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他们家的麦子也不多，晒过之后大概也就剩三四袋了。爷爷也从厨房接了电出来插那台专门用来扬场的大风扇，金斌把风扇插好电，就开始了，晓娟和奶奶拿着簸箕和口袋随时准备灌，风扇的风很大，随着风向，拿着被吹出麦堆的麦麸和灰土都被吹到了一边的树上，给树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套”。整个小场院都被尘土笼罩，像极了晓娟小时候看的西游记中妖怪出场的景象。金斌虽说是个老师，但像他这种乡镇老师基本上都是要教学农活一起干的，这些活也是从小干到大的，所以他很熟悉，因为晓娟家这种只有几袋麦子，所以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他刚放下铁锹，田福顺马上给他端了一杯水，又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擦脸上的汗和土，又谦让这让他进门洗脸，金斌喝了口水，并没有进屋，而是帮晓娟和奶奶一起装起了麦子。晓娟是他看着长大的，以前她经常跟在奶奶身后去金家串门，这个腼腆的小女孩眼睛里却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让他很意外，也就格外留意了，等晓娟和他们家熟了，他还辅导过她的功课，这孩子虽说不是很聪敏，但很踏实肯学，所以成绩也一直很稳定。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但晓娟却和她父母不一样，或许是受了别人太多的冷遇，她格外珍惜生活中的这一些宝贵的善意，对所有的人都很有礼貌，可他还是能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晓娟对所有人的疏离感……

等所有的一切收拾停当，金斌就在田家吃了晚饭——毕竟这是田田福顺老两口最后的一点自尊，他不愿意让和自己父母年龄差不多老人难为情。在吃饭的时候，他没用田福顺问，就主动提起了晓娟上学的事情，详细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也给他们家吃了定心丸，承诺会关照晓娟，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教师宿舍找他，顺便建议了一下女孩子住校应该要准备的各种东西。这顿饭一直吃了差不多一两个小时才结束，晓娟和爷爷奶奶把他送到门口，嘴里一直说着感激的话，一直到金斌接受了他们的西瓜才停住，看着金斌从场院里穿过到了他们家门外三人才进门。

晚上睡觉的时候，田福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在琢磨着自己的事，今年拢共才三袋麦子，也就300来公斤，就算不吃拉到收粮食的那里去，就现在的市价，一斤7毛，能买多少钱？勉强能赚回来个化肥钱！等在过一段时间就又要翻地，撒化肥，这都需要钱啊！唉，钱钱钱，真的是愁死人了。而且晓娟要上学，需要添置各种东西，虽说现在九年义务教育不用出学费，但孩子总不能没几个零用钱吧，吃饭呢，再穷也不能让晓娟在同学面前跌份，自己在村子里抬不起头，难道还要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不行，他要想办法多弄几个钱。可他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做小工都没人要，倒是现在有一些苹果园需要套袋的，一天80块，管吃管喝，这活他在行，碰到一些熟的早的果子还可以带回来给晓娟解馋。刚好前两天他一个表兄家因为套苹果袋缺人手还问了他，当时他答应地有点含糊，现在他确定了，他想现在给那个表兄打电话的，刚拿起手机，又放下了，已经11点多了，现在人家都应该睡了吧，田福顺自嘲地笑了笑，便躺下了。整个村子一片沉寂，结束了繁重农活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偶尔传来了几声狗吠，月色也没有那么亮，柔柔的抚摸着每一家的小院，树影随着轻风也在摆动着，像在和天上的星星互相认识招手。一切都是那么地静谧和美好，而田老汉心底的暗潮也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