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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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虽然儿童文学的起源可追溯到18世纪,但直到19世纪“童年”才开始被强调为生命周期里“天真无邪”的独特阶段,再加上儿童识读能力大规模扩张,这才促进了针对这群独特人口的文学作品激增。19世纪60年代至20世纪20年代经常被视为儿童文学的“黄金时代”。40这个时期也为此文类创造了多样模式。纯说教与宗教文学由针对儿童和青少年应具有之特性的故事所补充,并逐渐被取代,而这些特性是由此领域日渐增多的专家提供。

尽管难以划分其范畴,儿童文学及其演变仍然提供了一条有效的通道,让人有机会可得知众人对青少年的期望如何随时间、地点而不断改变。儿童文学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在特定时代背景下为特定类型的读者而书写与改编的,反映了更广泛的社会关注。41无论给年轻人阅读的内容如何具有颠覆性,儿童文学仍受成人掌控。42本书所调查的许多书籍都是成人权威人士认为“恰当”的,这些人包括家长、教师、评论家、学者、出版者、图书管理员以及各种图书奖委员会。有些是特意写给特定政治、宗教或社会受众,有些则是为了满足儿童玩耍或逾矩的欲望。还有很多同时作用在多重层面上,这使得要对它们的说教目的和预期成效或影响做简单分析是不可能的。但话又说回来,作者(以及他们的预期读者)能够掌控文本被阅读与理解到何种程度呢?作者运用了哪些文学手法来传达他们的情感教学,而这些文学手法又如何影响读者的学习?

起源于18世纪英国与德国的儿童文学,在19世纪中叶发展为一门独特文类,不仅在英国与德国拥有庞大商业市场,也横跨整个西欧与北美市场。43刚开始时,此文类中有许多书并无意只写给儿童阅读,而是打算让每个家庭成员都能够拿来朗读;有些专门为儿童而写的作品也深受成人喜爱(《哈利·波特》系列是近代的例子);有些书原本是为成人而写的,后来到了19与20世纪则变成儿童文学名著,例如《鲁滨孙漂流记》(1719)、《格列佛游记》(1726)或较晚出版的《蝇王》(1954),这些作品经常为年轻读者而推出改编版或精简版。这些经典名著的历久不衰与适应力表明了它们的重要性。

19世纪中叶起,童书加入了许多复杂且多元的叙事、情绪与道德冲突,还有挣扎奋斗的主角,并且在此情况下,学习过程与过渡情感往往也被表达得非常详尽。与通常以强势口述传统为特征的童话故事或寓言相反,儿童文学主要是较多散文式、较少象征性叙事组成,呈现与讨论具体、实用的情感知识。在这方面值得注意的是,童书与教养手册并非探索儿童情绪社会化的唯一可能来源,我们也可以检验教科书、宗教布道讲章、教育者的报告或父母日记。不过,再也无其他文类或媒介在学习过程与变换体验上能提供如此丰富的洞见,同时又是其年轻受众可独立参与其中的——至少,当他们年纪大到可以随心所欲选择时间和场所,以及尽可能在不受制度压力下阅读时,是如此。

不过,关于这类文学作品,有些最简单的问题却是最难找到答案的。44尽管儿童文学有丰富的研究传统,可供本书作者群知道哪些作品在哪些方面有引人注目的影响力,但大多数文本的销售量相关数据却十分稀少,直到20世纪下半叶以前的作品大多是如此。为数不多的一个销售数量指标是畅销书排行榜,但这些排行榜往往是有问题的,另外也必须考虑到这些排行榜背后错综复杂的历史。45这些排行榜无法提供读者实际接受畅销书的任何洞见,最多只能提供关于图书普及程度的模糊信息。《读书人》杂志的美国总编辑哈利·瑟斯顿·佩克(Harry Thurston Peck)在1895年发明了第一份畅销书排行榜,他会按月编制全美各个书店的销售数据排出前六名最畅销的书籍。至于在其他国家,这种透过商业成功来评判文学的想法则招来大量反对。德国在20世纪20年代曾有些人尝试建立畅销书排行榜,但很快就因强烈反对的声浪而中断。英国刊物《学院期刊》在1896至1899年间有出过一份畅销书排行榜,但随后消失不见,直到20世纪60年代以前再也没有类似的排行榜出现过。

就连美国也是,除了1909年至1914年的《读书人》与1930至1932年的《出版者周刊》这两个短命的少儿畅销书榜之外,儿童与青少年文学的畅销书排行榜也是到20世纪50年代才开始出现。《纽约时报》从1952年开始刊载儿童与青少年畅销书排行榜,起初一年刊载一到两次。其他国家的畅销书相关数据更为罕见。尽管如此,凡事起了头就会留下痕迹,专门写礼仪书的美国作家埃米莉·波丝特在其著作《儿童也是人》(1940)中建议家长:

当他到了可以阅读的年纪时,别让他错过《爱丽斯漫游奇境》《原来如此的故事》和A. A.米尔恩(Milne)的作品等所带来的喜悦与熏陶……去找一张儿童研究协会推荐的书籍清单吧,从里面选出几本吸引你孩子的书。46

为了替儿童与青少年读者找到合适、有价值的书籍,成人简直不遗余力,直到今天仍然如此。在德国、英国与美国,各式各样的推荐书单是为了指引家长与教育者挑选合适的文学作品而拼凑出来的。有时(成人)读者只是被要求列出他们自己最喜欢的童书,接着书单就这样发表出去了。当然也有一些推荐书单是由专家提供的。除此之外,每年新上市的童书也会获颁各种奖项作为获得认可的证明。

儿童与青少年文学同时也是比较跨国际的文类。在《纽约时报》的儿童与青少年畅销书排行榜上,来自美国以外的书目逐年增加。1953年的时候,排行榜上每十六本书中只有一本出自非美国作家;到了1973年的时候,在两份独立的排行榜上,二十本书里头有十一本是非美国作品,大多来自英语世界,有少数几本来自法国与德国。德国的“图书库索引”登记了1971年最热门的书籍,前五十名当中就有二十九本是儿童与青少年读物,其中有十五本为外来作品,绝大多数作品要不是出自瑞典作家阿斯特丽德·林格伦(Astrid Lindgren)之手,就是出自英国作家伊妮德·布莱顿(Enid Blyton)。此文类跨国际面向的另一个指标,是英国杂志《时间与潮流》于1938年的推荐书单里首次出现孟加拉国作家达恩·葛帕·默克奇(Dhen Gopal Mukerji)的儿童小说《花颈鸽》(1927)。这本书在1928年就已得到美国纽伯瑞奖,默克奇同时也成为美国最早成名的印度作家之一。还有其他几位作家的作品也获得不止一个国家的赞誉。

毫无疑问,儿童文学已变得相当国际性,这点在世界其他地区皆然,比如本书将从跨国际与跨文化视角来讨论的俄国与印度。这种跨国际视角相当重要,因为它的重点将会放在儿童情绪社会化的过程中,那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翻译方式以及逾越改写(不论是全面改写或局部上的修改)等变化。有特定童书在跨国际或跨文化背景下比其他童书做得更好、更成功吗?有某些情绪在此背景下会起不同作用吗?有什么特定情绪是在英国就跟在印度一样,或在俄国就跟在德国一样,都是儿童能够也应该要学会的吗?同样的方式是否也发生在殖民母国与(前)殖民地上,而程度是否也相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