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往事（10）
藤紫荆跟着蒲柳。
蒲柳跟着前方抱着孩子的妇人，走的飞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藤紫荆的跟随。
“我说，柳妹妹，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你等等我呀——”
藤紫荆小跑了几步，终于跟上蒲柳，和她并肩而行。他见蒲柳不说话，只是眼睛盯着前方，便也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这一望，让他不禁愣怔了一瞬。他也看见了那妇人肩膀上探出头来的孩子。看见了Ta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好熟悉的感觉，他想，竟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友似的，可他分明还是个几岁的孩童啊，难道是......？
想到这，藤紫荆的脸色变了，变得严肃认真，眉宇间显现出探究的神态，像是终于抓住了一丝久寻不到的线索。但很快又恢复到平常的戏谑松弛状态。他故作惊讶地说：
“柳妹妹啊，你莫不是对前面那妇人感兴趣？”
蒲柳没有理会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呀，或者，你是对那孩童感兴趣？”
蒲柳依旧没有理会他。
“诶呀，你莫不是中了什么蛊了吧？魔怔啦。”
藤紫荆伸手，拉过蒲柳仍然湿漉漉的头发，一甩。头发甩到了蒲柳的脸上，又慢慢地滑落下来，乖巧地搭在她的肩上。头发上雨水的凉意似乎将蒲柳的知觉和意识带回。她转头，终于将目光对焦在了藤紫荆身上。
“藤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咋一被这么问，藤紫荆一时有些语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还不是因为你，你怎么会走到这儿？我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所以跟过来的嘛，啧啧。”
“你，放心不下......我？”
蒲柳这么问的时候，藤紫荆竟似乎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看到了一丝红晕。这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可终究还是没有把“受人之托”四个字说出口。
“是......是呀，你这着了魔似的跟着前面那妇人走，任谁都会觉得不放心的好吧。”
这么一说，俩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前方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此时正要拐向右边的一个小巷子里。俩人赶紧跟上。
“喂，她是谁呀？”
蒲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Ta是谁呀？”
蒲柳还是表示不知道。
“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跟着人家干啥呀？得得，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也不问了。看我的吧——”
藤紫荆说着，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那妇人。那妇人本来正专心走着路，忽然被这么拦住，倒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是？”妇人有些茫然的询问，但却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孩童。这一动作没有逃过藤紫荆的眼睛。
事实情况是，藤紫荆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妇人能够看见他。他本只是玩笑似地拦一拦，拦不住至少也能更近距离地观察观察，探探情况。
可没成想，他在这妇人面前，不是隐形的。
他一时有些无措，只好看向跟在后面走过来的蒲柳，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说点什么。
蒲柳此时显得很镇定。她手中拿着一方叠起来的淡蓝色手帕，说道：
“夫人，是这样的，我刚刚捡到了这方手帕，见您在前面走着，便想着是不是您掉落的。所以让我的朋友过来问一问。”
藤紫荆趁着那妇人转过身来看手帕的功夫，在后面悄悄向蒲柳比了个大拇指，并努力地忍住笑意。
“这不是我的手帕啊，姑娘你找错人了。”
“哦，那不好意思，打扰啦。”
蒲柳正打算收回手帕，这手帕却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这双小手紧紧地抓着手帕，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与此同时，这孩童漆黑明亮的眼眸似乎更加幽深了，让蒲柳想靠近，又想逃离。
“孩子，松手，”妇人有些尴尬和无奈，“这是别人的东西，快松手，听话。”
孩童还是拽着手帕不放。
妇人似乎有些着急，一边说着“松手”，一边“啪啪”打了两下孩童的小手。可能有点被打疼了，孩童“哇”地哭了起来，可还是没有松手。
“夫人，小孩子不懂事，别打啊。”蒲柳忙劝道，“既然Ta这么喜欢这手帕，给Ta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这......”妇人抱歉地笑了笑。
“如果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不如请我们到您家里去喝杯茶吧，正好我口渴啦。”藤紫荆欢快地提议，同时悄悄地拉了拉蒲柳的衣袖。
蒲柳立刻会意，附和道：
“夫人，不知是否方便？”
“嗨，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们跟我来吧。”妇人笑道，“只是我家颇为简陋，除了我和这个孩子，也没有其他人，担心怠慢了你们。”
“不会不会。有劳夫人啦。”藤紫荆拱手表示感谢。
蒲柳和藤紫荆跟着妇人沿着这条小巷又走了大约三四百米的距离，在一个陈旧的木门前停住了。这木门经过了这段时间大雨的冲刷和浸润，显得更加的潮湿和腐朽。像一只流浪动物，抖落一身的雨珠，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二位请进吧，小心门槛。”
门槛内是一方面积狭小的院子，青砖铺地，砖缝中七零八落地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可以看出，这院子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或者，如今住在这里的人刚搬来不久，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整理。
走进屋内的一瞬，黑漆漆一片，仿佛眼前是无尽的深渊。但是，很快，一盏油灯摇曳起来，用昏黄的光线让黑暗褪了色。
妇人把孩子放在一张靠墙的床上，好让孩子坐着休息。在这昏黄的光线中，孩童的眼眸幽深如渊，又明亮如星。
妇人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包茶叶和两只水杯，慢条斯理地用水冲泡着茶叶。氤氲的水汽将茶叶的清香弥漫在小屋内，将连天阴雨的凄冷隔绝在屋外。
藤紫荆饶有兴致地看着妇人泡茶。
突然，他抓住了妇人的手臂，用低沉而又严肃的声音问道：
“说，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