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往事（7）

天欲晚，大雨滂沱。

夏雨霏双手挡在头顶，匆忙地跑着，寻找一处能避雨的地方。

旁边围绕着急促的脚步声，皆是避雨的行人在逃窜。“吧嗒吧嗒吧嗒”，似有无数个水泡迫不及待地炸裂。

“原来你在这里，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儒雅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一件风衣已经挡在了夏雨霏的头顶。

夏雨霏有些愕然，转头一看，刚好迎上风霆温和的眼眸。

夏雨霏头顶的雨水停住了，可是她看到此时的风霆已然被淋成了个落汤鸡，原本乌黑飘逸的长发，此时战战兢兢地抱成一缕一缕，紧贴在他的额头、两鬓、以及肩膀上。

“你......”

风霆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她说：

“没什么。咱们快去找避雨的地方吧。”说罢，转头四处张望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处亭子，咱们快赶到那里。”

说也奇怪，夏雨霏此时倒是不着急了，任凭风霆安排，知道跟着他走，问题就会解决。

她拽紧头顶的风衣，正待迈步开跑，只听风霆又接着说：

“你也快跟上。”

这声音不是飘向夏雨霏的，而是飘向后面的某处。

夏雨霏好奇的往后面看了看，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女子在跟着他们。

这名女子年纪和她相仿，似乎还要小一些。尽管有一件衣服挡在头顶，可还是没有挡住雨水的侵袭。她头发湿透，雨珠一颗颗地从她的面庞上滴落下来。在这傍晚的天色中，她的面庞愈发显得苍白、清冷。

对于风霆的提醒，这名女子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夏雨霏来不及多问，跟着风霆的脚步，朝前面的亭子跑去。

当她终于迈上亭子的台阶，觉得可以松一口气，把头顶湿透的风衣扯下来的时候，“噗”，她撞到了什么。

她似乎预感到了这是谁，因为一股熟悉的气息向她飘来。

夏雨霏感觉心跳都加快了，似乎血液里有什么开始奔腾。

她赶忙说：

“老板老板，是你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

可是那人并没有答话，也并没有朝她这里看，甚至好像根本都不知道他被人撞到了。

他只是稍微侧了侧身，看了看刚刚被夏雨霏撞到的右胳膊，用左手拍了拍，将上面的水珠拂去，将被风吹皱的痕迹抚平。

然后对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说：

“陈姿，雨大，风也大。快往亭子里面走一走。”

他这么一说话，夏雨霏意识到，这不是她印象中桃胡老板的声音。像，又不像。

是更年轻的声音。

她看着他的面庞，没有桃胡老板的八字胡须。是更年轻的面庞。

是她初次相识时的白衣少年，桃胡。

夏雨霏一时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有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看不见你的。”

这个声音顿了顿，接着道：

“即使他能看见你，他也不认识你。”

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拍。夏雨霏回过神，才意识到，是风霆在和她说话。

她急忙转过身，问：

“你知道他是谁？”

“还能是谁，你的那位老板呗，你刚才自己都喊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会认识我？”

“昙城动乱，他肯定是在这场动乱中回到了凡尘界，就像我们也从昙城来到了凡尘一样。可是，”风霆拧了拧用来给夏雨霏挡雨的风衣，雨珠一条线一样滴落到地上，“昙城和凡尘界毕竟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轨道。所以，当他又回到凡尘的时候，他在凡尘的时间轨道会被自动地修复，也就是说，他到过昙城的时间间隙会被填平。”

好一会儿，夏雨霏才说：

“意思就是，他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不知道昙城的存在，更不记得自己去到过昙城？”

风霆微微点了点头：

“按理说，是这样。可是其中是否有些因人而异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白衣少年桃胡拉着小女孩，走到了亭子里面的一排座椅旁，坐下来休息。

夏雨霏的目光追随着他，默念道：

“老板老板，你在昙城五年的光阴，可还记得？”

“阿嚏——”夏雨霏打了个喷嚏，这才感觉到了冷意。刚才奔跑的途中，衣服被雨水打湿，此刻，这冷意如思念一样，无孔不入，令她一阵阵地发抖。

风霆敏捷地将刚才拧干的风衣披在了夏雨霏的肩上。不知用何术法，他已将风衣变得干燥。

夏雨霏看了他一眼，苍白地浅笑，表示感谢。

“对了，还没有介绍，”风霆以手示意，“这位是蒲府的蒲柳。”

夏雨霏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想起来刚刚见到的那位面庞苍白清冷的女子。方才她站在他们身后，一直一言不发。

“原来你就是蒲柳姑娘，你好你好。”

夏雨霏伸出手去，握住蒲柳的手。

蒲柳的手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还是回握住了夏雨霏的手。

蒲柳的手，同雨水一样冰冷。

“我是夏雨霏，是风霆的朋友。”

蒲柳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看不出表情。

夏雨霏有些困惑，看向风霆。风霆立刻明白，说道：

“昙城和人间这场动乱中，蒲柳姑娘主动从昙城来到了人间。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试图对抗乌云，阻止大雨的降落。可是，昙城中的风雨雷电一旦到了人间肆虐起来，便也由不得我们控制。这一路上，蒲柳姑娘一直在自责，觉得这场浩劫是因她而起。”

此时，蒲柳似乎终于忍受不住，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哽咽着声音说：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是昙城和人间的罪人......”

看着眼前悲伤的蒲柳，夏雨霏觉得心中的堤坝瞬间决堤，滚滚的酸楚和悲凉涌上心头。她顾不得安慰蒲柳，快速地转过身去，捂住了眼睛。亭子外的雨丝斜吹进来，落在她捂住眼睛的手上和衣袖上。

“嗨呀，你们在这聚会呢，都不带上我，可让我好找，啧啧——”一袭紫衣闪入亭子，“诶呦，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这还多了个妹妹呢，快给我介绍介绍，风霆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