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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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教堂

搀扶着陆爱丽走出医院的大门,俞根生对陆爱丽说,我们去教堂看看吧,陆爱丽点头同意了。

教堂的门是虚掩着,俞根生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静穆庄严,给人一种神秘之感。陆爱丽是第一次进教堂,以前在家乡进过寺庙,进过道观,给那种感觉差不多少。最大的差别,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都是香烟了绕,香客络绎不绝,交了香火钱,焚香祷告,磕头跪拜,往往是很热闹的地方。而这儿,却是如此寂静,房顶尖耸,高高在上,似要把人吸到天上去一样,让陆爱丽感到有些不适应,心也悬了起来,生怕惊动了天上的魂灵一样。

“我怎么有点怕?”陆爱丽小声对俞根生说。

“你是第一次进教堂吧,很正常,慢慢地就适应了。”俞根生说,“这跟你以前进的寺庙不一样吧?”

“我有些累了。”

“那我们坐一会吧。”俞根生说着,将陆爱丽搀扶到一张长椅边,坐下,“我们可以在这儿做祷告了。”

“祷告?”

“就是许愿。”

“给谁许啊?”

“哓,闭上眼就行了。”俞根生说道,“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在心中默念,神会知道的,会帮你排忧解难,洗涤人所带的罪恶。”

“罪恶?”

“是啊,信教的人们都会祈求上帝原谅他们,这样才能通向天国。”

“就是西方极乐世界?”

“差不多吧。”

“它们有没有地狱?”

“有啊。”

“也有十八层地狱?有阎王,有小鬼?”

“他们不叫阎王,叫撒旦。”

“他们有玉皇大帝吗?有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吗?”

“没有,他们有耶稣,有主。”

“主?”

俞根生被陆爱丽问得有些张口张舌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两种宗教,或者东西方文化的区别。在德国留学,他渐渐地接受了西方的基督文化,而把本土的宗教文化遗忘了,中国民间的那些神灵让他感觉越来越土气,有时存在,有时不存在,需要他们的时候,就给他们烧香磕头,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就把他们抛到脑后,可以说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而西方的神,却似乎一直存在于西方人的心中,成为他们的日常,伴随着他们从出生到死亡。

“先生,太太,需要为你们做些什么吗?”不知何时,俞根生发现身边站着一位穿一袭黑衣的神职人员,胸前挂着银色的十字,正俯身看着他们。

“哦,没有,神父。我们在这儿坐一会。”俞根生忙说。

神父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又看了陆爱丽一眼。“这位女士好象有病了吧?”

“嗯,发烧。就在前面的医院住院来着,没事,就来到了这里看看。”

“哦。那就不打扰了,愿主护佑你们平安。”神父说完,要走。陆爱丽伸手扯住了神父黑色的衣襟,神父停下来,看着她,“孩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是这里的执事,叫阿满。”

“满神父,我想你帮我算算命,我能渡过眼前的这一关吗?”

“孩子,命都是自己的,是算不出来的。”阿满道,“不过,这家医院我是知道的。”

“怎么样?”陆爱丽忙问。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神是信实的,是公义的,必要赦免我们的罪,洗净我们一切的不义。阿门。”说完,阿满便出去了。

陆爱丽呆呆地坐在那儿,她不知道神父说的什么,他好象在给自己以启示,让自己去领悟。

“神父说的什么?”

“这都是经文中常说的话,没啥,对谁都这样说。就如我们问,‘你吃了吗?’‘你上哪儿去?’一样。”

陆爱丽摇摇头,她不信俞根生的解释。“他好象说这家医院是有罪的,不是吗?有罪,什么意思?他们会不会对我犯罪?”

“你太不了解西方的神了,这都是套话,对谁都可以说的,没必要当真。”俞根生解释道。

“但他分明是对我说的啊。”

“你多心了。”

陆爱丽心中更不踏实了,她想起出来之前遇到的那个神秘女子,告诉了这家医院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劝告她离开这儿,不要在这家医院做手术。那就像一个梦,然而那人就如在面前。怎么会是这样?俞根生却无法看到。如果他能够看到,应该就不会这样想了。如何让他知道呢?陆爱丽心中有些挣扎,她感到两个人虽然依偎得很近,而两颗心却很远,远的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无法碰到一起。虽然有一时,她感到这两颗心是那样的近。

“人是有罪的,我的罪是什么呢?是我跟了俞根生私奔,是我那一份报复的私心?”陆爱丽闭上眼睛,把头贴在椅背上,默默祷告,“主,原谅我吧。我是不是也要请俞根生的原谅呢?”陆爱丽的思想在斗争着,是否告诉他实话呢?不错,她爱过他,他爱着她,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无论怎样努力,爱已改变了方向,加入了其他的杂质。

“生,你能原谅我吗?”陆爱丽终于抬起头来。

“丽,你说什么呢?”俞根生笑了,“你难道信主了?也太快点了吧,哈哈……”

“你知道,我……我……”

“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生,我不想回去。”

俞根生看着陆爱丽,用手爱抚地摸过她憔悴的脸,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他还为昨天看到的报纸上那一份声明如释重负,不用再背负着那个十字架了。今天来教堂,他也有这样一个想法,就是感谢上天的宽佑。从此,他们可以从灰暗中走出来,在阳光下生活。然而,他却发现,陆爱丽却没有改变,反而越来越沉重。这种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想努力把压在她身上的重负推开,让她轻松些,却事出愿违。原来透明无虑的丽却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膜,无法揭去,让她在在自己面前变得愈加模糊。这是怎么啦?俞根生苦苦地思考,却无法找到答案。

“不做手术了吗?”

“等病好了再做吧,或者换一家医院。”

“大夫不是说了吗?手术不能耽误了,肚子会越来越大,手术就会越来越难做,危险也就会增加。”

“我总感觉这医生是假的,他并不懂。”

“怎么会是假的呢?我看过他的医生执照,都是真的。”

“执照就不能是假的吗?”

“那弄假的,那不是图财害命吗?不会的。”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轻信别人,会害了你的。”

“我就相信你。”

陆爱丽苦笑了,看着俞根生的脸。虽然长得健壮,脸却仍然是一张娃娃脸,透着一份天真。可能是一直在上学,读书,读的书太多了,成了书呆子,对这个社会太不了解了,不知道人心的复杂。总是从书本上出发,做事也是从书本中找依据。与自己跑出家庭,他就拿着巴金的《家》和曹禹的《雷雨》让自己读,还给自己读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我,你也不要相信。”陆爱丽叹道。

“你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俞根生笑着,站起来,“好了,别说胡话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下午还要做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