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人与城市

如果您在巴黎，想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却又不想花太多钱，那就去巴黎东站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去普罗万（Provins）吧。一眼看去，这个小城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了火车站就能见到的下城（Ville-Basse）颇像20世纪50年代的法国外省。如果再下点小雨，简直可以翻拍西默农（Simenon）的侦探小说了。要想看不一样的风景，那就得继续往前走，爬过山丘到上城（Ville-Haute）去。一下子您便来到了八九个世纪之前。教堂依然是这里的最高点，古城墙也还保留着不算短的一段，四处散落的房子也是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城中各处的小型教育展再现了这座城市在12、13世纪的辉煌。在那个时候，普罗万与相距不远的马恩河畔拉尼（Lagny-sur-Marne）、奥布河畔巴尔（Bar-sur-Aube）以及特鲁瓦（Troyes）有着香槟地区最有名的集市。

在那个遥远的年代，香槟地区还没有以美酒而闻名世界。但它有另一个优势——地理位置。它坐落在从佛兰德斯去往意大利北部的路上，而这两个地方是当时的两大生产中心和贸易中心。香槟地区的伯爵们于是有了每年组织几次商贸活动的想法。他们为商人们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比如提供住宿和仓库、保障货物安全、维持良好的治安、维护公平正义、制定合理的交易规则等。后来还出台了具有合约性质的《集市操行》，各地的商人若想在受到骚扰或利益被侵犯时得到伯爵的保护，就要签署这份契约。各种珍稀佳品从水路、陆路纷至沓来。北边有波罗的海的鲱鱼、皮草、蜂蜜，佛兰德斯的布匹，南边则带来了意大利的物产，其中既包括从东方运来的丝绸、香料、香水，也有意大利北部自产的华美面料。集市的运行有一套完整的程序。首先由商人们展示自家的商品，即“开市”；然后是交易、结算；最后会组织一系列活动庆祝大家满载而归，即“闭市”。每项活动通常都会持续几周的时间。当地的伯爵会提前筹划，将一年的集会活动分散在不同时间段，涵盖四座城市，这就使商人们的收入能够更高。最有名的香槟地区伯爵因此得了一个绰号：大方亨利（Henry the Liberal，1127-1181）。他参加了十字军东征，还赞助了文学艺术事业，是这一时期的一位重要人物。他的妻子是埃利诺的一个女儿，名叫法兰西的玛丽（Marie de France）。法国诗人克里廷·德·特罗亚（Chrétien de Troyes）的很多作品就是以她为灵感创作的。是的，中世纪是个小世界。

这些集市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它们在12世纪末盛极一时，13世纪中叶便走向了衰落。1230年，圣哥达高地的山路修通了，从佛兰德斯去往意大利从此可以取道德国。1277年，热那亚的战船又打通了从直布罗陀海峡经过的海上通道，由此，从大西洋也可以去往英格兰和佛兰德斯了。尽管如此，香槟省的辉煌岁月在历史上依然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直到今天，在英语世界，人们仍将金衡制盎司（troy ounce，缩写为ozt）作为黄金的计量单位。一些纽约股民可能以为其中的troy一词是指希腊神话中的古城特洛伊，但实际上指的是今天法国香槟地区奥布省的城市特鲁瓦（Troyes）。从这里启程，我们将进入中世纪的另一个世界。我们已经见过了皇帝与教皇、修道士与修道院、骑士与国王的世界，现在不妨再去商人的世界看一看。他们的城市、他们的生活同样是中世纪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