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尼斯到汉萨同盟
公元1000年，西方开始了转变。大环境更加和谐。乡村地区不断出现新技术、新工具。耕地的牛换成了马，套在马脖子上的夹板极大地增加了耕地的牵引力。三年轮作制取代了之前的两年轮作制，土地利用率更高了。森林、荒野纷纷变成农田。从12世纪开始，各地还建起了大大小小的风车磨坊。根据地域的不同，这些风车磨坊起到了磨面、榨油或排涝的作用。
人口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离开村庄，涌入城市。这些人渐渐成为手工艺人。为了有更多的东西可以交换，他们的产量越来越大，这就带动了交通与贸易的繁荣发展，促进了资金的流动。
欧洲北部形成了以波罗的海和北海为中心的广阔商贸区。商人们会沿着海岸溯流而上，采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鲱鱼，最远甚至会到诺夫哥罗德（俄罗斯城市）去收购蜂蜜、木材、皮草等。这些货物最远可以卖到佛兰德斯或英格兰，同时商人们会从英格兰带走羊毛、波尔多葡萄酒等——此时的波尔多仍属于英格兰。在几个世纪的时间里，商人们在海岸边建起了小贸易站，或者在港口定居下来，形成了一个个街区。今天德国北部的吕贝克、基尔、维斯马，挪威的卑尔根，波兰的格但斯克/但泽，都是这样产生或发展起来的。13世纪，这些商人相互结盟，外出时以商队的形式结伴而行，商谈时也更加人多势众。后来，结盟不仅发生在邻里之间，而且跨越了城市。随着吕贝克与汉堡形成了第一个跨城联盟，由商人统治的城市纷纷组成商会，即“汉萨”。1346年，“汉萨”发展为强大的“汉萨同盟”，领导核心仍设在吕贝克。汉萨同盟的活动范围从伦敦一直到诺夫哥罗德，有自己的一套定价、法律和管理规定。很少有人敢与其对抗。就连掌控着波罗的海入海口的丹麦王国都不能不经汉萨同盟的允许擅自选立新王。
在欧洲的另一边，另一些城市也在蓬勃发展，威尼斯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据说是在蛮族大入侵的时候建成的。当时的蛮族骑兵无处不在，唯有沼泽是他们到不了的地方。一些人就在这里躲了起来，后来建成了威尼斯。尽管威尼斯与君士坦丁堡的关系非常淡薄，但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是东罗马帝国的附庸国，而且东罗马帝国使其成为联系东西方的天然纽带。著名的威尼斯兵工厂从12世纪初开始以疯狂的速度建造和修理船只，因此有了庞大的船队，成为世界贸易之都。今天威尼斯很多金碧辉煌的建筑其实最初都是商馆，也就是商人住宿、存放货物的地方。曾经的德国商馆（Fondaco dei Tedeschi）在2016年改为商场，曾经的土耳其商馆（Fondaco dei Turchi）如今已成为博物馆。意大利语中的“商馆”（fondaco）一词来自阿拉伯语foundouk，是指穆斯林世界的沙漠旅行客栈。这个词便将我们引向了东方。跟着驼队走上几个星期，沿丝绸之路穿过中亚，我们便可以到达中国——或者印度。那是个遥远而奢华的世界。各种奇珍异宝——中国的丝绸和瓷器、遥远海岛的香料、印度的布匹和象牙、大马士革的香水和锦缎——最终都会登上威尼斯的码头。这些货物首先会抵达君士坦丁堡或叙利亚海岸，随后，穿梭于地中海东部和亚得里亚海的威尼斯商船会将其接走。威尼斯人在这些地方就像回到家一样：他们的商行遍布希腊岛屿，整个达尔马提亚的海岸几乎也都成为威尼斯人的世界。
威尼斯的对手并不多，它们就是比萨和热那亚。这两个地方同威尼斯一样富有、独立且盛气凌人，都有强大的海上力量，也都想争夺海上霸权。它们借助十字军东征巩固了各自在地中海的势力范围。热那亚的势力从地中海一直延伸到黑海。依附于东罗马帝国后，为取代威尼斯在地中海的地位，热那亚不断挑起纷争，使海上贸易充满危险。尽管今天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但这几座意大利城市曾经历了几十年惨无人道的疯狂海战。13世纪，热那亚战胜比萨，只剩下了威尼斯一个对手。而比萨尽管在海上受挫，但仍与热那亚抗争了很长时间。
西方的贸易之所以能够蓬勃发展，是因为西方有东西可卖。那里有谷物、盐、葡萄酒，还有从矿山里提炼出的各种金属。佛兰德斯和意大利北部的布料也特别受欢迎。商业的崛起带来了货币的繁荣，这更使黄金成为热门。13世纪，佛罗伦萨诞生了弗罗林金币，威尼斯用起了杜卡托金币。我们今天的一些经济手段正是在这里逐渐孕育出来的。比如为了避免金币被盗，远行的商人们带上了“汇票”，也就是支票的祖先。最早的银行也是这一时期出现的。“银行”一词来自banca，是指伦巴第货币兑换商的工作台。如果货币兑换商破产或弄虚作假，人们就会砸了他的工作台，让他无法继续营业。在所有的欧洲语言中，倒闭、破产这个词都来自意大利语banca rotta（被砸碎的工作台），如法语的banqueroute、德语的Bankrott、西班牙语的bancarrota等。货币业务从意大利流传到了佛兰德斯，这一事实在我们今天的词汇中也有所体现。法语bourse、意大利语borsa、德语Börse、荷兰语beurs都有“证券交易所”的意思，而这些词可能都来源于布鲁日一位旅店老板范·德·比尔斯（Van der Buerse）的姓Buerse。他的旅店开在一个大广场上，商人们都约在这里谈生意，他也因此成了富豪。
（参见插图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