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中国文学史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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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洛阳时期的“南朝化”与鲜卑贵族、汉族文士的文学追求

太和十七年(493),孝文帝幸洛阳,巡故宫基址,咏《黍离》之诗而流涕,遂决定迁都洛阳,诏司空穆亮与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爵经始洛京,至太和十九年(495)九月,耗时两年余,六宫文武尽迁洛阳。此后,北朝文学在新的民族关系、国家关系和社会环境中获得新的发展生机。

拓跋鲜卑自迁都洛阳之后,文学士人集中,文化氛围热烈,而文学活动相对之前也更为频繁。相当一部分鲜卑贵族都能从事汉文学创作。孝文帝本人具有较好的文学修养。太和十年之后,孝文帝的诏告公文皆为己出。孝文帝本人也有文学创作,这些作品甚至曾经编集。文明太后也十分重视鲜卑贵族的文教。孝文帝在洛阳这五年之间,集群僚赋诗,渐成常事。当然,北方贵族的诗歌集会更接近于游戏,较为随兴,没有一定主题。大约这类文学集会在鲜卑贵族府中是较为流行的,因而咸阳王元禧宫人亦能有妙歌:“其宫人歌曰:‘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在南者,虽富贵,弦管奏之,莫不洒泣”(《魏书·咸阳王传》)。此歌苍凉,犹有魏晋宴饮诗歌之风气,而与南方宴饮丝弦之歌乐截然不同。世宗辅臣咸阳王元禧因贪贿过度而被赐死,其亲近之人对此十分感伤。这首回味悠长的民歌,仍然是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民歌那样,所歌的是一种匆匆的、不确定的流逝感。

由于鲜卑贵族对于诗歌集会或者在集会上咏诗的提倡,北魏洛阳政权中,帝后有文学者甚多。胡太后本人具有一定的文学素养,曾让刘廞“以诗赋授弟元吉”。胡太后与肃宗孝明帝元诩幸华林园,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已下各赋七言诗,说明此类文学活动在宫中十分频繁。东魏孝静帝“好文学,美容仪……多命群臣赋诗,从容沉雅,有孝文风”(《魏书·孝静纪》)。临死之前,不堪忧辱,咏谢灵运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这说明他对江南文典,十分熟悉。这首《抒怀》,是当年谢灵运起兵前的战斗檄文。

北魏后期,有大量的汉族士人居于鲜卑贵族府中。如京兆王愉府上的宋世景、李神俊、祖莹、邢晏、王遵业、张始均等人,都是是当时洛阳最为著名的文化士人。其中,祖莹颇有代表性。祖莹起自彭城王勰府上,当时担任彭城王勰之法曹行参军。祖莹在吏治上才干略少,更长于文学,故为彭城王勰掌书记。祖莹在彭城王勰府上成名,“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魏书·祖莹传》)之后祖莹迁尚书三公郎,开始在禁中省值。当时,省值诸人常有唱和、谈论,他的《悲彭城》就作于这个时期:“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语言直白,所描写的是尸与血的战争景象。祖莹强调风骨和独特,反对“偷窃他文以为己用”,这些观念虽然并不新颖,但也能够说明当时人对于文学创作的思考和自觉。《文镜秘府论》对于太和之后文坛发展气象的描绘,意在表彰孝文帝迁洛前后北魏文学发展到达一个新的阶段,尤其是提到当时文人群落渐已形成:“洛阳之下,吟讽成群。”

这个时期北方的诗、赋和骈文,还不足与南朝相媲美,而散文方面却出现了郦道元的《水经注》。这部书虽系学术著作,而且其中有一些传诵的片段如《江水注·三峡》,实取材于宋盛弘之《荆州记》,但仍有不少名篇出自郦氏手笔,代表着当时文章写作的最高水平。此外,杨衒之《洛阳伽蓝记》五卷,以著名佛寺为纲目,兼及有关宫殿、邸宅、园林、佛塔、塑像等,是一部有关北魏洛阳的重要历史资料,同时它又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其结构、语言等富有文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