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中国文学史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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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平城时期与北朝文学发展的起点

学术界一般把从道武帝登国元年(386)建都盛乐及平城至孝文帝太和十九年(495)迁都洛阳这百余年称为“北魏前期”。在西晋末年至十六国初期,拓跋鲜卑主要扮演了军事角色。在中原地区长期驻留的“五胡”汉化程度已经较深时,代国之鲜卑部族却还处在蛮荒阶段。拓跋鲜卑是在攻灭慕容氏势力的过程中,逐渐实现文化实力的迅速膨胀。最早进入北魏政权的士人在阴阳术数方面较为精通,能够提供了一些占卜和预测工作,为制度草创提供一些基本意见,以经学“补王者神智”。拓跋鲜卑通过在诸燕政权中吸纳汉族士人,继承了慕容鲜卑汉化之功。从皇始年间开始,邓渊、董谧、王德、晁崇、崔玄伯皆受重用。崔玄伯的儿子崔浩,更是成为一时重臣。然而,受限于平城政权中拓跋鲜卑贵族较低的文化水平和文化需要,集结于此的文化士人之才能并没有得到全面发挥。而且,由于在平城接连发生多次政治运动,文化士人遭到屠杀者甚多。

北魏前期地位最高的汉族文人是崔浩(?—450)。他继承了东汉儒者传统,热衷经世致用的价值观念,恪守乡里立法,反对“老庄”。崔浩所作的《易注》,《隋书·经籍志》有著录,说明这本书在他死后仍然流行。崔浩评论《老》《庄》“不近人情”,其真正的意思应该是指此二者无益于世用。崔浩权势最盛时,曾在宫中“大集术士”讨论天文历法。崔浩对文学不太看重,《魏书》说他“不长属文”。他现存作品数量不多,且大部分是与他政治地位相应的章奏符表、碑铭颂诔。在这些作品之外,还有一则类似短小散文的《食经叙》流传至今。虽然只有片言数语,却是崔浩对于乡里生活的回忆,饱含追忆往昔的真情,也反映了北方乡里宗族社会生活的一些真实场景,值得一观。

北魏前期另一位重要文人是高允(390—487)。他所写的《咏贞妇彭城刘氏诗》八首,皆为四言,表彰这位类似秦嘉妻子的女性,称之为“异哉贞妇,旷世靡俦”。写刘氏之情感的笔墨,深有汉末诗歌写法痕迹,十分含蓄,情礼谐和,如“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迈,戚戚长怀”(其四)。这些语句并没有逸出北人所能接受的范围。此时“拘守于汉晋”的复古,其实从一个层面反映了当时诗歌发展的缓慢步伐。高允的乐府诗《罗敷行》描写罗敷的形貌。有人认为这是学习南方歌咏的创作。从内容看,描写并不夸张,是相对严肃的。北方作为宗法社会,不会允许调情式的男女情歌出现,因为那很可能造成对亲族之间关系的刺激和破坏。在礼法为大的北方乡里宗族社会,是不可能出现像《桃叶歌》这类民歌作品的。北人歌咏妇女,仍然歌咏其美德、妇容而已。

北魏前期,还有一批重要的文学家,是从北凉政权进入平城的河西人。崔浩与河西文人张湛之间曾结下深厚情谊,张湛获得崔浩接济。还有河西士人段承根,他赠给李宝的诗歌,虽然在文学形式上仍然是四言组诗形式,可以让人看到他的文辞并不像其他河西士人的四言诗那般典重质木,在用语上较为生活化。

自河西士人来朝之后,河北士人能够明显感到一种文学新风同时刮来。但是,河北士人与河西士人之间短暂的文友之会,并不能给北魏前期略显低迷的文学发展带来根本的转机。因为这种文学样式,并没有扎根于北朝的社会生活,这类四言诗,也脱离北朝人生活实际,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感。

这个时期的鲜卑族歌谣,据说在唐代还有保存,由于语言的隔阂,这些作品后来全部亡佚。现今所存所谓北朝乐府民歌,大抵见于《乐府诗集》所载《梁鼓角横吹曲》中,其中虽有少数民族歌谣,多数产生在十六国时代的氐、羌诸族,且已经过南方乐工的润饰。《木兰辞》是十六国北朝文学中最著名的民歌,被认为与《孔雀东南飞》同为六朝民歌双璧。《木兰辞》中没有对于战争的怨恨和对战争凄惨之状的描写,而是流露出以女扮男装参加战争、以报君父的荣誉感,通篇轻松流畅,交代得明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