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礼物
小两口走得慢，等到了花厅，众人都已经落座，玉锦智把她送到女眷席上，对着七少奶奶道：“七嫂，您帮我看着阿娟些。”
七少奶奶笑：“放心吧，十弟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丝，你只管来找我。”
玉锦智也不在乎别人哄笑，绕过屏风，去男子的席面上坐了，果然在孙子辈这一桌上没见到六哥。抬眼望去，见六哥正坐在祖父旁边，低声说着些什么。祖父脸上的笑容灿烂，想来是极为满意六哥的话。
七少爷玉锦诚揪了揪他的衣袖，玉锦智回过神来，笑着对旁边的四房次子玉锦庆道：“十一弟可莫要贪杯，小心喝多了背不下书来。”
十一少爷玉锦庆今年不过十二岁，正是读书要强的时候，听闻了他的话，大声道：“我才不会呢，我的书都背下来了！”
玉锦诚笑一笑没说话，想起去年长房嫡长子玉锦聪参加乡试回来的事情来。就在离家不远的贡院考的，好车好马地迎来送去，回来的时候，连祖父祖母都没有去拜见，祖父祖母也好，大伯和大伯娘也好，都说他辛苦劳累，不但主动免了拜见，还派人好好地伺候着。几个小厮一起上，先给沐浴更衣，然后便是一场好睡，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没精打采地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就这样，还被祖母唠叨了许久，说是他懂事孝顺。
可六哥三年多未归，死里逃生地回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回到家连口气都没顾上喘，就有无尽的事务等着，就连吃个饭也不消停。
玉锦诚暗暗地叹了口气，父亲是庶出，在这个家里没地位，连带着他们这几个也没什么地位，更何况还比不上他们兄弟俩的六哥。
刚才在祖母房里，那些伯娘婶子嫂子们的目光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们以为六哥锦衣还乡，娘会泛酸么？自家兄弟俩会嫉妒么？大错特错！
他们三房，巴不得有一个能顶起来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分家的时候落在他们房头的分量就芝麻绿豆大一点儿，他们三个再争能争出来多少？
如今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把三房在家里的位子抬高一些，再抬高一些，也免得一提起他们三房来，就让人瞧不上。
玉锦诚笑眯眯地和旁边的十一弟碰了一下杯，嫡出的又如何？占了六哥的院子又如何？祖父亲口把六哥安置在了双泉院，顶原来院子几倍大了。
家宴没有许多讲究，内眷们吃罢了饭，早早地就散了。男人们喝酒说话，散得就晚许多。好在桌子上还有一个亲爹三老爷玉鑫多，见女人们都散了，便对玉锦兮道：“今天晚了，你刚回来正累着，就别去见你姨娘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天早上也别着急，睡足了再说。”
玉老太爷这才想起来，自家这个孙儿是从海外万里迢迢赶回家的，便道：“你爹说的对，明天睡足了，歇过来再说。”
货物已经稳妥地入了库，剩下定价的事情就是玉锦兮不参与也无妨。
玉锦兮便告罪提前离了席，花厅外头行舟一直在等着，见她出来了，急忙迎上来：“少爷。”
玉锦兮淡淡地道：“回去吧。”
行舟便提了灯笼，照旧抄近路回去。路上见少爷居然还想着问她是否用过饭，感激地道：“少爷不用担心奴婢，绿水会给奴婢留着的。”
玉锦兮点头：“我也没有太多事情要你们伺候，回去就歇着，今天在老太太那里看到的孩子你可都认得？”
行舟回道：“都认得，也知道各位少爷小姐哥儿姐儿的住处。”
玉锦兮十分满意：“那就好。”
等回去一看，客路和青山连她沐浴的热水都准备好了。
客路笑道：“奴才们知道六少爷肯定回来的早，这水刚提回来，正合适。”
玉锦兮看了看，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以后自己是避免不了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了。看着享福，却是不方便许多。
大家族里生活就是这么一点不好，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不可言差行错半点。
她只能适应这种新的生活，今天已经应付了许多人，实在不想再应付眼前这几个，只道：“把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还是青山先答了一声是，几个人这才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六少爷既然不喜欢他们贴身伺候，那他们就在屋外头等着便是了。
玉锦兮急匆匆地沐浴完毕，穿了中衣之后才出了浴室，客路和青山进去收拾了，行舟和绿水则拿了许多布巾过来给她擦头发。
一边擦，绿水一边汇报：“少爷放衣物的箱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奴婢看大都旧了，少爷是想到外面做还是咱们自己做？我和行舟都会些针线活儿，要不还是咱们自己做吧？”
像她们这么大年龄的丫头放在适龄未婚的少爷屋里，就是默认的屋里人了。绿水在今天行舟跟着六少爷去了一趟主院之后，顿时感到了危机感，刚才一直想着怎么让少爷看到自己的用处。
玉锦兮不置可否：“那就拿了旧衣去裁吧，明日去领了布料就是。”
绿水脆生生地应了，手下的动作更温柔了些。
玉锦兮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满身疲惫：“明天早上你们先把皮箱子理出来，里头都是我从欧罗巴带来的礼物。带着蕾丝花边和羽毛的折扇是欧罗巴那边女子们用的，一样一把，给少奶奶和小姐们送去。伯娘婶子那边，再加上一对银盒子，颜色样式你们看着办。老太太那里，再加一些别的。”
行舟应了，又问：“给哥儿姐儿们的呢？”
玉锦兮微微一笑：“那个费事些，让客路和青山现在就打开吧，有一个黑色皮箱子里装的全都是一样的皮袋子，尽数搬来。”
行舟去叫了人，客路和青山很快就抬了一个皮箱子进来，却不知道怎么打开。
玉锦兮指点道：“看着中间那个银色的按钮了没有，摁着往上推。”
客路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打开了，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少爷，这是欧罗巴那边的箱子吧？”
玉锦兮嗯了一声：“他们那边这种皮箱子多，比咱们的木头箱子轻些。”
指着满箱子的皮袋子道：“打开看看。”
青山解开皮绳，打开一看，先倒吸了一口气，里头竟满满当当的装满了钱。
玉锦兮笑：“看着多，其实不怎么值钱。一个皮袋子里是一国的钱币，按大小材质一样拿一个，用荷包装了，给那些哥儿姐儿们送去，让他们拿着玩儿。”
客路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袋子里挑了三枚不一样的钱放在手里：“少爷，是这样的吗？”
玉锦兮瞄了一眼：“还少一个银币，再找找。”
客路又扒拉了一番，拿出了一个跟刚才不一样的来。
玉锦兮道：“这是欧罗巴罗马城的钱币，一个银币等于差不多等于咱们两百四十文左右，一个铜币约摸等于一文。各国的货币兑换也不一样，模样也不一样，记得住就记，记不住就算，让他们自己猜着玩儿去。”
客路想了想：“少爷，那他们一个银币是不是就能换两百四十个铜币？”
“没错。”玉锦兮笑，“我现在累得很，也没功夫给你们说这个，等得闲了再说。你们今天晚上辛苦些，把这些钱分了。剩下的原样放好，行舟收好了。以后若是遇到有外头的哥儿姐儿来做客，就拿这个送好了。”
行舟建议：“少爷，我明儿去绣房要些荷包来装吧？外头的要不要减一等？”
玉锦兮：“那就分成几等，你记着些。”
这就算是简单的给屋里两个丫头分了工，等头发干了，玉锦兮也不要人守夜，并言明以后也不用守夜，让四个人退下了。
客路和青山就把皮箱子抬去了前院的中堂，四个人凑在一起，先把钱分了出来。这些钱币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新鲜，绿水从自己屋里找了些碎布头过来先包了，准备明天去绣房里要上几十个荷包装了好送人。
四个人还商量了半天，到底要把这些钱分成几种荷包，荷包又要什么花色，一直到快三更，这才收拾了去睡。
玉锦兮则早早地上了床，进了空间睡觉。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才刚亮。
她起身先检查草地，昨天晚上身心俱疲，没有出去找树木帮着席牧修炼，今天的草地怕又是没精打采的了。
谁知草地上大多草还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只有八仙桌大小的一块草地全然没有了生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席牧的功法进步了，不过倒是件好事。只不过一小块草地而已，重新翻土，洒了草籽，很快就能长起来。
等把活儿干完，喂了空间里的猫狗，她这才出来，拉开床幔，打开屋门，见行舟和绿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以后不必这么早，卯正来就行。”玉锦兮想了起来，还是应该放一个钟表在屋里才成，这样也免得他们搞不清时间。
她记得某一个箱子里装了一个自己要用的座钟来着，就是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现从空间里弄出来一个就可以。
玉家人为她所带来的西洋货物欣喜不已，哪里知道那些货物不过她实际所得的两成罢了。
她一个人所能携带的货物，最多也就是这些了，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不会显得自己无能。
她如今住的是双泉院后头小楼的一层，前院三间打算布置成客厅和书房，用餐也在前头，免得屋子里都是饭菜味道。吃过了早饭，她简单嘱咐了几句，也不用人跟着，自己去了三房的院子。
昨天晚上秦姨娘扒着院门眼巴巴地等了半日，只等来玉锦兮已回去休息的消息。这几年她十分认命，在三太太陈氏面前伏低做小惯了，竟然已鼓不起勇气擅自出门去看孩子。
三老爷玉鑫多见她失落，便多说了几句：“小六刚回来正累着，你莫去扰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秦姨娘忙不迭地道：“正是，正是，老爷说的对。老爷看她可瘦了？精神好不好？”
玉鑫多笑道：“都好，跟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莫在这里站着了，他一个人在外几年，我看身量也是没变过的，你且去给他做几件新衣才是。”
秦姨娘立刻欢喜起来：“是呢，是呢，竟把这事忘记了。”
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屋，翻箱倒柜地找布料，点了三四根蜡烛，连夜裁出一身外衣来，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再也睡不着，爬起来点了蜡烛继续缝衣服。
孙妈被她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要盘个样式新的扣子，一会儿担心玉锦兮来了她没听见要去院门口看一看，一会儿又担心自己裁的衣服是大了还是小了要不要去双泉院瞅瞅。
孙妈陪着笑道：“哎呦，我的好姨娘，您先歇会儿吧，左右一会儿六少爷就来了。”
秦姨娘手下的针线一刻不停：“我想着小六定然是瘦了些，高了些。若是衣裳肥了也不妨事，穿着舒服。要是太肥了，腰身这儿还要收一收才好。”
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孙妈说的话，继续喋喋不休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过日子啊，就得有个孩子才成。小六平安无事地回来，我这后半辈子才能有指望。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说我小六没了。哎呦，得跟老爷说，把那个晦气的东西平了才是！”
孙妈知道她说的是原本给六少爷立的衣冠冢，急忙道：“这个放心，我听说昨天大管家就吩咐下去了，说是今儿一早就出城去办。”
秦姨娘继续缝衣服：“给小六的那几个人你熟悉不？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要不你还是去她那里当差吧？她屋里也没有个持重的人照应着，看着不像话。”
孙妈自然是愿意去玉锦兮那处当差的，只是别说她了，就连出了这个主意的秦姨娘也立刻改了口。
“算了，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她如今住在外头，玉家的爷们儿身边哪有奶娘一直跟着的？唉……”
叹了口气，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是啊，身边奶娘一直跟着的，那是小姐们。玉家的少爷满了七岁就要住到外院去，标准配置是一个小厮和两个丫头，然后便是粗使的婆子。
像玉锦兮这样的，是因为已经到了在外行商的年纪，这才多了一个小厮的配置的。
可是多了一个小厮，也就意味着多了一份暴露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