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结 祖宗们的庐山真面目
到此为止,人类演化大戏第一幕——《直立行走》就落下帷幕了。
乍得沙赫人、图根原人、地猿这几位祖宗虽然都有着直立行走的宝贵技能,以及牙口整齐的良好长相,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对整个人类演化的历程已一清二楚。
毕竟,人类的演化史太漫长,有好几百万年。老祖宗究竟长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何况,有几位祖宗又太过低调,露脸的“犹抱琵琶半遮面”,露腿的只有一截,加大了辨别它们身份的难度。因此,截止到今天,这几位祖宗的江湖地位如何,应该怎么排序,是我们的直接祖宗,还是旁系祖宗,是我们亲祖爷爷,还是七舅姥爷的三外甥的前一个老岳父,依然是个巨大的问题。
尽管对它们的关系认识不清,但它们的出现,还是有着巨大意义的。
首先,毋庸置疑的是,几位祖宗的出现,填补了人类历史的空白。
700万年前的地球,猿满为患。700万年后的今天,人满为患。700万—500万年前,也就是这几位祖宗生活的年限里,人和最近的亲戚黑猩猩分道扬镳。然而这么重要的时刻,偏偏就颗粒无收,找不出一颗化石。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分开的,分开后各自又都干了些什么,直到有了它们。虽然它们的化石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个鞋盒子的量,但有总比没有强。起码,它们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一时期我们的老祖宗,大概长什么样,住什么房,吃什么饭,让我们得以一窥来路。因此,单就所处的时间来看,不管它们是我们的直系祖宗,还是我们的旁系祖宗,它们都对认识人类演化路径有巨大的参考价值。
它们的第二个价值,在于证明了科学家们先前对我们祖宗的长相的认知是错误的——我们的祖宗,长得并不像今天的黑猩猩那个样。
1863年,达尔文的同事赫胥黎先生在他的大作《人类在自然界中地位的证据》(Evidence as to Man's Place in Nature)中说,从解剖学角度看,人类与大猩猩和黑猩猩非常相似。这一论断很快就被后来那些研究人类演化的科学家奉为圭臬。很多人不但同意大猩猩和黑猩猩是我们的近亲,而且还进一步推论出,人是大猩猩和黑猩猩演化的高级阶段,大猩猩和黑猩猩是向人演化过程中的过渡阶段。到了20世纪60年代,分子生物学开始崭露头角,生物学家根据分子钟倒推出人和大猩猩最晚在800万年前就分道扬镳,而和黑猩猩的“相揖别”发生在大约700万—600万年前。于是,大猩猩被排除在外。而那些拥有长长手臂,能够靠树枝摆动,而且在地面上能够弯曲手指,用指背行走(knucklewalking)的黑猩猩,被公认是我们人类老祖宗的活标本。
在这样的前提下,研究人的演化历程,最好不过的参照物自然就是将来的人,即今天的黑猩猩了。但阿迪小姐的出现,让考古学家发现,原来,处在人猿分离关键阶段的老祖宗,真的不是现代黑猩猩那个模样,而是似人非人,似猿非猿。从前什么都和黑猩猩进行对比的方法论是错的,那种认为黑猩猩长什么样祖宗就长什么样的想法,就像认为二大爷他孙子长什么样自己的爷爷就长什么样的想法一样荒唐。
由此,这也显示出了几位祖宗的第三个价值——为我们的近亲洗清了冤屈,证明了在人类演化的同时,它们也没有偷懒,也在努力地演化着。
考古学家们曾经认为,人和黑猩猩之所以有着云泥之别,在于很久很久以前,当沧海变成桑田,森林变成草原,东非大裂谷拔地而起的时候,不幸分到大裂谷东边的我们人的祖宗,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而是在贫瘠的稀树草原上艰难地迈开双腿,默默地练习“凌波微步”。它们年复一年、代复一代地努力,终于站了起来,从而解放了双手,学会了制造工具,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而在大裂谷西边的一小撮猿类祖宗,则不思进取,小富即安。所以,它们从前会爬,现在还是只会爬。
直到上面这几位祖宗相继出土,科学家们才发现,我们人和黑猩猩的共同祖先,原本都会“梯云纵”和“凌波微步”的功夫。后来,大家都想要把工匠精神发挥到极致,所以一部分祖宗使劲钻研“凌波微步”,另一部分则使劲练习“梯云纵”。渐渐地,练习“凌波微步”的,变成了人类;练习“梯云纵”的,则成了黑猩猩。所以,人猿殊途,不是因为一个积极向上、一个不思进取造成的。相反,是因为面对乌卡时代,采取的路线不同,才导致了不同的演化结果。
因此,黑猩猩虽然不会办奥运会,但要比试在林间腾挪翻转、自由体操、平衡木,随便一只拎出来都是奥运冠军的水平。黑猩猩虽然不会种地,但随便拎一只出来,不用工具,都是摘香蕉、摘苹果的好手。黑猩猩虽然不会做算术题,但实验证明,随便拎一只出来,比试认知反应速度,都甩一个PhD(博士学位)好几条街。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到底,人的演化和兄弟黑猩猩的演化并没有本质不同。大家都曾是猩猩,都在努力地适应环境,只是方向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