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序(1)
夫和歌者,群德之祖,百福之宗也。玄象天成,五际六情之义未著;素鹅地静,三十一字之咏甫兴。尔来源流实繁,长短虽异,或抒下情而达闻,或宣上德而致化,或属游宴而书怀,或采艳色而寄言,诚是理世抚民之鸿徽,赏心乐事之龟鉴也。是以圣代明诗,集而录之,各穷精微,何以漏脱。然犹昆岭之玉,采之有余,邓林之材,伐之无尽。物既如此,歌亦宜然。
仍诏参议右卫门督源朝臣通具,大藏卿藤原朝臣有家、左近卫权中将藤原朝臣定家、前上总介藤原朝臣家隆、左近卫权少将藤原朝臣雅经等,不择贵贱高下,令摭摄锦句玉章,神明之词,佛陀之作,为表希夷,杂而同隶。始于曩昔,迄于当时,彼此总编,各俾呈进。每至玄圃花芳之朝、琐砌风凉之夕,斟难波津(2)之遗流,寻浅香山(3)之芳躅。或令或咏,拔犀象之牙角,无党无偏,采翡翠之羽毛。裁成而得二千首,类聚而为二十卷,名曰《新古今和歌集》矣。时令节物之篇,属四序而星罗,众作杂咏之什,并群品而云布。综缉之致,盖云备矣。
伏惟,来自代邸而践天予之位,谢于汉宫而追汾阳之踪。今上陛下之严亲也,虽无隙帝道之咨询,日域朝廷之本主也,争不赏我国之习俗。方今荃宰合体,华夷咏仁,风化之乐万春。春日野之草悉靡,月宴之契千秋;秋津洲之尘惟静,诚膺无为有截之时,可颐染毫采笺之志。故撰斯一集,永欲传百王。
彼上古之《万叶集》者,盖是和歌之源也。编次之起,因准之仪,星序惟邈,烟郁难披。延喜有《古今集》,四人含纶命而成之。天历有《后撰集》,五人奉系言而成之。其后有《拾遗》《后拾遗》《金叶》《词花》《千载》等集,虽出于圣王数代之敕,殊恨为撰者一身之聚。因兹访延喜、天历二朝之遗美,定法河、步虚五辈之英豪,排神仙之居,展刊修之席而已。
斯集之为体也,先抽《万叶》之中,更拾“七代集”之外,深索而微长无遗,广求而片善必举。但虽张网于山野,微禽自逃;虽连筌于江湖,小鲜偷漏,诚当视听之不达,定有篇章之犹遗。今只随采得,且所勒终也。
抑于《古今》者,不载当代之御制,自《后撰》而初加其时之天章,各考一部,不满十篇,而今所入之自咏,已余三十首。六义若相兼,一两虽可足,依无风骨之绝妙,还有露词之多加。偏以耽道之思,不顾多情之眼。
凡厥取舍者,嘉尚之余,特运冲襟。伏羲基皇德而四十万年,异域自虽观圣造之书史焉,神武开帝功而八十二代,当朝犹未听睿策之撰集矣。定知天下之都人士女,讴歌斯道之遇逢矣。不独记仙洞无何之乡,有嘲风弄月之兴,亦欲呈皇家元久之岁,有温故知新之心。修撰之趣,不在兹乎?
圣历乙丑王春三月云尔
(1) 《新古今和歌集》仿《古今和歌集》体例,有“真名序”(汉文序)和“假名序”(日文序)两种序言,其内容基本相同。此篇“真名序”由藤原良经执笔,行文带有“和习”(日本式汉语)的痕迹,不免生硬拗口。在此照录,转为简体汉字,并加新式标点符号。
(2) 难波津:地名,难波江港口,濑户内海航线的起点。古代和歌对此早有吟咏,因而也用来代指和歌;和歌之道,也称为“难波津之道”。
(3) 浅香山:又作“安积山”,位于今福岛县郡山市。和歌中常有吟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