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东武雪中送客[1]

相从不觉又初寒[2]，对尊前，惜流年。风紧离亭，冰结泪珠圆。雪意留君君不住，从此去，少清欢[3]。　转头山上转头看[4]，路漫漫，玉花翻[5]。云海光宽[6]，何处是超然？知道故人相念否[7]，携翠袖[8]，倚朱栏。

【解读】

熙宁九年（1076）冬作于密州。

上片从自己写。离亭樽前，雪中送客。天降大雪有意留君，自己之意自不待言。“雪意留君君不住，从此去，少清欢”三句，令人想起前朝有名的两次“送客”。一是战国庄子的《山木》：“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涯，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一是唐代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当然还能让人想起王维著名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送元二使安西》）。言浅情深，天生好语，此之谓也。

下片从对方写。设想客行未远而情已生。超然台为作者重筑的登临之所。行客回望密州，不见超然，也就是不见作者；回望超然，也就是回望作者。妙在不直说。“知道故人相念否，携翠袖，倚朱栏”三句，说自己在客人既行之后，仍旧伫立离亭，目送行客远去。妙在也不直说，而是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含蓄蕴藉，深情绵缈，此之谓也。

[1] 客：名章传，字传道。

[2] 又初寒：指历时两年。

[3] 清欢：高雅的乐趣。

[4] 转头：山名，在东武南四十里。

[5] 玉花：形容晶莹如玉的雪花。

[6] 云海光宽：形容雪野茫茫，银光一片。

[7] 故人：作者自指。

[8] 翠袖：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此指随行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