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思念即为月明花
“哎是神尊！神尊来了！”
有人惊呼道，司莫收回了手，转身站到了林深深身边，朝阮落行了礼。
“无妨，本尊此番前来，也就是想看看两位殿主有没有偷懒，继续。”阮落轻轻笑道，挥挥袖子坐上了学员连忙搬过来的椅子。
只是挥袖子的时候，方知有周身的灵力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与司莫灵力截然不同的气息。
司莫不是没有注意到，但也只得暂时将疑虑压了下去。
于是结束了一天的对战后，林深深没能如愿以偿。
“没想到神尊这次要求纯武力啊，这我哪能比得过你。”林深深悲伤的接住了司莫扔过来的令牌，司莫微微一笑，柔声道：“下次我故意输一下，替你当值阴界，如何？”
“一言为定。”林深深挑唇一笑，转身间便出了昆仑山。
她轻呼一口气，看了看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找了个僻静地方重新包扎起来。
“……今日司殿主跟你说了什么？我劝你最好如实招来。”
“与你无关。”
“前天大家伙可都是看到的，是你冲上去不管不顾的抱上了司殿主，怎么，想勾引她？”
“……我没有……”
声音越来越近了。
司莫轻轻睁眼，看向了树下被人群团团围住的男子，有些意外。
是白日的那个男子。
他很显然还不太会控制满身纯粹的灵力，脚下生了无数朵璀璨的小白花，之后被人狠狠的践踏了过去。
“说！你和司殿主什么关系？”其中一人扬起了手掌，带着些灵力便扇向了那个男子。
司莫下意识的拔下发簪扔了下去，一把血玉扇便替男子挡下了那道不怎么友善的耳光。
众人一愣，旋即惶恐的跪了下来。
“聚众闹事，打架斗殴，怎么，活的不耐烦了？”司莫从树上翻了下来接住了雨息扇，冷声道：“我与他如何，你们怎么这么好奇？”
“不敢。”众人低了头。
“每人去神宫前领戒尺三道，刚刚出手打人的四道，之后扫上一个月的后山，有什么意见吗？”她冷声道，语气染上了十足的怒气。
戒尺光那么挨上一道便让人痛苦难耐，更别提三道四道了。
方知有连忙轻轻拽拽司莫的袖子，“殿主……”
“别想着求情，这本来就是昆仑山的规矩。”司莫轻轻瞥了眼方知有，转身离开。
他无奈的摊开手，满脸都是我求情了但是殿主不准我也无能为力。
“跟上。”
司莫停住了脚步，转头朝方知有冷声道。
方知有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落满了星星的小道上。
方知有静静的看着她的红色衣袂上擦上了如水的星星，突然觉得有几分可笑来。
昨天才说着绝交不嫁他之类的，今天还是这样不可避免的遇上了。
“你天生没有灵力，本该在三岁那年就夭折的，”司莫停住了脚步，轻轻道：“你很幸运，有人将全身灵力都渡给了你，甚至还帮你改了命。”
“……什么意思？”方知有心中一怔，突然想起她昨日说过的话来。
她说，墨然是有苦衷的。
“有人用自己的命换来你生生世世的安稳，若不是那人将灵力渡给了你，想来如今也该是一名极有天赋的仙人了。”司莫淡淡道，伸手拍拍他的肩，“你要好好修炼，不要浪费那人的心意。”
方知有艰难的开口，“那人……要怎么将全身灵力渡给我，要怎么帮我改命？”
“你问得太多了，回去吧。”
她淡淡道，就那么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攀越到她指尖的星星。
“可是……”方知有颤抖着张张嘴，却被司莫打断，“我不知道那个人跟我有什么关联，但是我能感觉到萦绕在你身边的那份强烈的不甘。你若真的在乎她，就好好修炼，不要浪费她这能够润泽万物的灵气。”
她指着他脚下生出的小白花，微微叹息，“此花名为月明花，是那人的思念所化，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不忍看此花如此被人糟践。”
方知有苦涩一笑。
原来她……
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万幸。
他低低道：“谨遵殿主教诲。”
司莫轻轻点头，缓缓闭上眼。
……
司莫闭关了将近半年，没成想才出关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方知有。
他身形瘦削了许多，身上衣衫也十分单薄，此时正拿着扫把细心的扫着她这方小小的院落。
他的灵力勉勉强强控制着不再溢出，但是按照他的天赋来说，修炼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怎么不去修炼？”司莫微微皱眉，出声道。
“我……是我愚笨，没有师父愿意教我，”方知有吸吸被冻红的鼻子，委委屈屈道：“于是他们便让我来打理您的院子了。”
“你来昆仑山多久了？”司莫无奈的问道。
“三年半了……”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司莫，她实在是抵不住他水汪汪的目光，心中一软，朝他柔声道：“那你便来我这吧，我来教你，你叫什么？”
方知有心中暗喜计谋得逞，旋即道：“我叫方知有，是晋国的太子。”
“……”司莫微微皱眉，的确，昆仑山不分出身，不分贵贱，他这般性子，不受欺负才怪。
于是司莫便禀报了山主由她教导方知有的事情，之后昆仑山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无人明白为什么从不收徒的司莫只因出关时撞见了每日去她院落打扫的方知有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无人明白为什么在那之后其他学员使便了全身招数也无法让司莫点个头也收他们为徒。
只有方知有明白。
她虽然忘记了他们所有的过往，可依旧那般深爱着他。
司莫有时候看他练剑，经常就看入了神。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般静静坐着，看着某个少年转身间接住了纷落的叶片，朝她明媚的笑着。
“殿主，练完了。”方知有轻轻道，拉回了她的思绪。
“我明日回徽雨殿，路过晋国，你可要随我一起？”司莫轻轻道，“神尊说，你若是想去，便准你一年的假。”
“那便谢过殿主了。”方知有也学她找了块石头安静的坐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际，“殿主，你时常就入了神，可是想起什么了？”
“你看那边的天空，是不是有点暗？”司莫抬起手指着天空中某处不太明显的黯淡之处，沉声道。
方知有点点头。
“昆仑山是最接近九重天的地方，但徽雨殿，是最接近封印的地方。”司莫凝眸望着那处黯淡，微微皱眉，“上古时天地本有三位神尊，他们携手带领着万物生灵扛过了洪水泛滥，扛过了天崩地裂，却不曾想三位神尊因为感情而彻底撕破了脸皮，其中实力最强的神尊瑙日布亲手杀了桑吉耶西的挚爱扎布苏，至此瑙日布成了坠神为祸四方，而桑吉耶西则散尽全身灵力将瑙日布封印，这才有了几千年来的平静。”
方知有微微一愣，“这怎么和我在书中看到的不一样？”
“瑙日布被封印前将周身残余灵力凝结成一个婴儿，婴儿的血中有毒，可驱动上古神器雨息扇，婴儿长大成人后发现这样的特性会出现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至此便形成了雨息一脉。”司莫似乎并未听到方知有的提问，轻声道：“雨息一脉单传，唯独到了我这代是一个女子，而瑙日布也是女子，所以我的灵力与上古神尊瑙日布最为接近，可润泽万物，也可侵蚀这世间。”
司莫回过神来，朝方知有轻轻一笑，“可是好奇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方知有点头。
“你的灵力与我的灵力极为相似，都可以思念为引化为月明花，而这月明花，是瑙日布的原身。”司莫轻轻叹道：“若我有一天故去了，还请你代替我，代替瑙日布，继续守着这世间。”
“都说瑙日布为祸四方，为天下不容，为何还要替她守着这世间？”
“她不过是深情错付的一个女子罢了，虽然为祸四方，但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司莫眼底似有深深的悲伤。
为何瑙日布的残影苦苦追着雨息一脉不放，每任雨息扇的扇主都是流尽了鲜血而死，那是她担心雨息一脉的鲜血会被有心人利用，干干脆脆把自己变为了恶人，生生世世给雨息一脉无尽的折磨。
她能感觉到瑙日布所有的情绪，也清楚的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的用意，有时候她活着活着，就觉得自己不是司莫，而是那个苦苦追着金龙跑小月明花。
可是啊，这朵小花终究被前方的金龙和小雀鸟远远抛在身后，独自一人落在了寒冷的封印之中。
方知有终于明白此前司莫反复强调深爱着他的人是周墨然而非司莫，所谓的再也无法对他心动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因为她的灵力越来越纯粹，也就越来越像瑙日布，而司莫则会被她永远的遗忘，就算司莫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前尘往事，也照样无法对他许诺出什么。
早在几千年前，她的心，便属于那个叫桑吉耶西的男人，而今，也只属于阮落一人。
原来神尊同意让他在昆仑山修炼，就是为了让他认清事实，及时从中抽身出来。
刚刚她说两人的灵力相似而非一样，那么就是说如果墨然没有将全身灵力渡给他的话，她会成为这世间难得一遇的天才，若再有可能的话，她会成为第一个修炼成神的人。
但是，墨然将全身的灵力都渡给了他，成为了真正靠近瑙日布灵力的司莫……
那么这一切，都在阮落精密的算计之中。
恐怕连自己的出生，连自己对她的爱意，都是阮落一手操控出来的。
原来，原来是这样……
袁熙曾对他说过，不要让司莫成为第二个若家大小姐。
若家对这个大小姐百般苛责，最后将她生生打死在司莫眼前。
而如今司莫视阮落为父，以他为信仰，可是阮落赐她生命，却给了她无尽的折磨……
真是……
可怕……
方知有颤抖着抱紧了司莫，心底的恶寒一阵又一阵的升起。
司莫轻轻推了推他，见他抖的厉害，不由有些纳闷，“怎么了？”
“我该……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他紧紧抱着她，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的莫莫啊，这是他的莫莫啊……
阮落可以不爱她，可以将她封印在那冰冷的徽雨殿中……
可是这是千年后啊，这是完完全全爱上他的周墨然啊，阮落怎么敢这么对待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