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云开日升
（一）
景然和JJ在再造量子科技公司外的一处隐蔽角落里监视着公司的入口，JJ的手机连入了公司的监控系统，从屏幕上能够看到，此刻，公司疏散后的走廊内空无一人，白炽灯光被鲜红的警报灯所取代。
之前，潜伏在公司里与小木接应的耶茨的人马，见小木没有回音，便开始行动。要不是JJ反应迅速，他和景然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扣在再造量子科技的医疗所内，而根本无法再行与外界联络。
幸好之前提前把小月送到幼儿园去了，不然现在，真不知道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景然正想着，却听到在他身前蜷缩着的JJ猛地咳嗽起来。
景然看到JJ弓着身子向前倾倒，单手撑地并似乎吐了一口血，着急上前，却被JJ一把拉到身后。
“当心暴露我们的位置！”JJ对景然说。
景然小心地向JJ的方向探了探身，低声问：“你的伤没事吧？”
JJ一回过头，就撞上了景然灼灼的关切目光，赶紧又转回头去。
冬夜，寒风萧瑟，树影摇曳路灯光，斑斑驳驳地落在两人的身上，让景然一时看不清JJ的伤势。
JJ手机的监控画面里，那对耶茨的人马正准备武力硬闯量子武器地下实验室。
“他们这是要……？”景然正说着，只见那些人拿出了起爆器，准备炸门。
JJ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突然失力，倒在了景然的身上。
景然一滞，转而双目坚毅起来，他安慰JJ道：“我们已经报警了，而且你也已经按照路慎行交代的，去联系了秘保部门的人了，他们一定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JJ的呼吸声极为沉重，似乎十分痛苦，他强作镇定，对景然说：“如果那些人进去的时候，秘保部门的人和特警都还没来的话，你就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去屏蔽这一带的网络通讯，让他们传不出去任何数据。”JJ咳了两声，喉咙里传来可怕的呛声，他转头吐掉了这口血。
刺骨的冷风凌凌，昏黄的路灯光从晃动的树叶缝隙里钻了出来，景然终是看到，JJ新换的那件病号服已被血浸透了，呈浓重的黑褐色。
“你……”景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毕竟，躺倒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曾那样对待过自己、对待过芸清、对待过小月，景然不明白为何时至今日，自己还在为他的安危而感到揪心？
JJ似乎很冷，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景然注意到了，他发现JJ的双手冰凉，但额上、身上的皮肤却是滚烫的，便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JJ身上，对他说：“我们之前也已经打过120了，救护车很快就会……”
“你别说了！行不行？”JJ吼道，转而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你应该恨我的，你应该像过去那样抛下我，不管我的死活的……但你现在却对我这么好，是要折磨我的良心吗？”
景然一愣。
JJ叹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什么科学技术、世界和平的……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那样的……我没有你想的这么不堪……”JJ的意识看上去已有些迷离，他的声音也愈发无力，“对不起……景然，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JJ说完这句话后便静默了，手里的手机也滑落在地。
景然捡起时，却见手机旁的路面上，一滴泪正在晕开。
手机的监视器画面里，那些人按下了起爆器。
（二）
一声冲天的巨响，让我的意识恢复了片刻。
路慎行和他的手下正架着我逃离立东的瑞士研究所，我挣扎着回过头，发现研究所已被火光吞没。
看来那曲Gyménopédie N°1已播完，我心想。
“多亏了你的异能。”路慎行简单交代道，“现在，耶茨的人应该大部分都被困死在里面了，还有一部分没甩掉的，现在在后面追我们，但秘保部门的车到了。”
他刚说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便停在了我眼前。
下一秒，我便再度失去了意识。
（三）
1
救护车骤然停在了景然的眼前，他手里仍紧紧攥着JJ的手机。
现在，再造量子科技公司门口已经停满了公安、消防和特警的车队。
就像在瑞士那样，秘保部门的人及时赶到，制止了再造量子科技所面临的危机。
景然怔怔地看着JJ被送上救护车，看着小木和耶茨的手下被押上警车，然后，秘保部门的人穿着特殊的警服，如照亮黑夜的光一般向他走来，要带他去询问、核实一些问题。
这一切所充满的不真实感，让景然惶惑难安。
一切都结束了？
危机解除了？
直到坐在秘保部门的车上，驶出去许久，在街边看到一间像是他过去经常光顾的便利店时，景然才回过神来。
他清了清嗓，问副驾驶座上的警员道：“您好！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立东和路慎行他们怎么样了吗？”
副驾驶座上的人回答得言简意赅：“他们目前安全。”
景然见那人回答了他的疑问，在车后座上向前挪了挪，着急地问：“你们知道我女儿景月的情况吗？”
“她在幼儿园，目前也安全。”副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来，安抚景然道，“你不必紧张，我们感谢你们为国家保护了重要的科学技术，这也是为世界和平作出了贡献。”
啊？景然心道：可是，计划都是路慎行和立东他们制定的，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冠以这样的美誉，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副驾驶座上的人像是猜到了景然的所思所想，对他说：“在捍卫和平的事业中，再小的力量，都是至关重要的。”
或许吧，景然对那人报以微笑，转头看向车窗外宁静的申城夜景，感到心里悬着的东西，终于放下了些。
然后，一种他不太熟悉的情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随之，一些关于未来生活的畅想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么多年后，景然终于重新有了憧憬未来的希望。
2
是夜，景然乱梦纷飞，午夜梦回缅甸的那间逼仄的宿舍。
JJ正对他说着：“景然，你知道吗？有一些人在某一些时刻就是专门为别人而生的，比如之前你帮我的时候，你就是为我而生的，所以，作为回报，也给我一次机会，帮你一次，为你而生一次，只要是值得的，哪怕是死了我也情愿。”说罢，他便爽朗地笑了起来。
景然看着少年人的笑，听着童言无忌的友谊宣言，心下在意的却只是——不，我不希望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死，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一眨眼，梦境翻了篇，景然身处的是一间饭香四溢的厨房。
窗外的斜阳懒懒的，将一切都包裹在一层晶莹而朦胧的柔光里——那是幸福与安稳的魔法柔光。
芸清正在厨房里做着拿手菜，景然记得自己当时看芸清平日里上班这么辛苦，周末回来还要下厨，就想替她分担，但芸清偏偏不让，还对他说：“你可是艺术家，你的手是最精贵的，可不能因为做家务而让手发抖，坏了一幅旷世杰作。”
“可你是科学家啊。”景然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科学家就不能做饭了？”
景然却问：“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做饭了？”
“因为爸爸做的饭难吃。”小月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芸清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景然也笑得很开心，他两手叉腰，并对芸清扬了扬眉毛，就像在说：好啊，你们都欺负我。
芸清放下手里的锅，调小火后，转身向小月跑了过去，并蹲下身，抱起小月，向厨房走来，边走边说：“宝宝，你怎么跑过来了呀？睡醒了？”
“嗯！”小月重重点头，“我想你们了。”说着，小月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景然的脸，揉了揉景然的头发。
只是，景然突然害怕起来，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拥有这些。
果真，等他一转身，再回过头来时，芸清和小月已消失不见了，厨房外，一个身影一闪。
谁？景然虽然疑惑，但却知道那是立东，他刚追出去，却一脚踏入万丈深渊，不断坠落。
终于，景然从梦里醒来，心脏砰砰直跳。
窗外，天正明，但景然心里满怀的都是怅然若失。
他想起自己仍在路慎行再造量子科技公司的顶层宅邸里，这时候，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已悄然爬到了景然的枕边，正直愣愣地盯着他，并对他喊：“爸爸，爸爸！我想你了！”
“小月！”景然没想到小月已经被接回来了，一惊，忙把小月抱入怀里，心中顿时被一种暖融融的东西填满了。
一阵释然，让景然的眉宇舒展而开。
一如窗外，拨云见日，云开日升。
小月对景然说：“爸爸，学校要举办圣诞晚会，每个人都要出节目，我抽中了小品，要扮演王子，拯救公主。”她的眼里原本闪着兴奋的星光，但说到这里她的神情低落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我知道，妈妈工作忙，可能来不及回来，爸爸……爸爸，你能来演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