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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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芋艿

相对于地里种植的其他蔬菜,芋艿算是滋味好的。

芋艿好吃但不怎么好种,它还是很娇贵的。越冬的芋艿种子挑拣一些大小适中的,微微有小芽露出来的在太阳下晒。晒上一两天,芋艿的毛有点干燥了,就可以去下种了。

芋艿地最好选择靠近水源的田地,因为芋艿对水的需求是比较大的。垄要休整得高一点,放水浇灌湿润土地,然后将芋艿种子种到泥土里。

芋艿种子其貌不扬,但是它的叶子很漂亮,身型也是婀娜多姿,到了春天,它的优雅姿态已经初具雏形了。

春末,芋艿叶子抽出来了,碧绿碧绿的,小时候没见过荷花,但我以为芋艿的姿态倒也没比荷花差。芋艿梗修长,袅袅娜娜,聘聘婷婷,甚是妖娆。芋艿叶展开来就像一面面碧绿的盾牌,又像一个个大玉盘。尤其是雨后,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简直是一幅动人的画。大夏天的,我们也会采几片芋艿叶子当遮阳伞,但是妈妈们总要骂,因为芋艿的茎折断时,会有汁浆溅出,粘在衣服上,留下灰褐色一块,非常难洗掉。

到了农历七月半,芋艿正在全速成长期,可农人们却急着要锄来几棵,因为中元节前后,他们要把最时新的鲜蔬供奉给鬼神,以示虔诚之意。芋艿子还小得很,跟算盘珠子差不多大,倒是那红色的梗,甚是肥硕。可以切下最底下的一截,跟发育尚不完善的芋艿子,粗壮的芋艿头炒在一起,特别的鲜。乃至多年以后,一直念念不忘七月芋艿的滋味,但事实上七月的芋艿实在瘦弱,完全称不上美食,之所以怀念,是因为那时候物质太过匮乏,连一碗芋艿,都是意外之喜。很少受刺激的味蕾,将这种罕见的滋味永恒地深锁在脑海里。

芋艿长得漂亮所以也常常招来一些虫子。芋艿叶子上常常躺着一种碧绿色的小虫,讲究同色策略进行隐蔽,很是狡诈。它的嘴像小鸟的喙,身体软绵绵胖乎乎,一扭一扭地蠕动,和芋艿叶浑然一体。这种虫子的大名不得而知,我们都爱叫它芋艿屙虫。小时候看见它们危害芋艿,也徒手捉过,无奈,这虫子数量过多,很难将它们一网打尽。

除了叶片上的虫子,还有地底下专吃芋艿块茎的虫子,是什么样子的从来没见过,但只要被这种虫子吃过,芋头就发硬发僵,一点都不软和,味道变得非常糟糕。

芋艿好吃却不容易加工,尤其是清洗,一般人都受不了。洗过芋艿,胳膊上常常发痒,抓过之后留下一道道指甲印痕,一时半会还消不下去。因为芋艿中还有一种碱,能引起皮肤过敏,所以清洗芋艿这种事情,小孩妇女一般都敬而远之,在我家,都是皮糙肉厚的爸爸挺身而出,揽下这个“危险”的工作。

幸好,芋艿烧熟之后就变得友好了,软糯顺滑,芋艿子咬下去香甜绵软,芋艿糊鲜滑爽口,拌在米饭里真好吃,滑溜溜地往喉咙底下钻。这种芋艿做菜做羹比较适合,我们叫它“乌脚鸡”,是因为它的叶梗底部呈暗红色,像乌鸡的脚。可以拿来烤着吃喷香粉面的是另一种,我们叫它“香梗”,直接放点盐就是美味。奉化还有一种非常出名的芋艿头,特别大,几乎不长芋艿子。芋艿头蒸、炒、烤都很香,是浙江著名的美食,小时候总馋着。有一年学校组织我们去奉化春游,我就背了好几个芋头回家,叫妈妈在饭锅上蒸一蒸,蘸酱油就吃得津津有味。

今日芋艿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做法层出不穷,厨师们甚至不惜以高档的鲍汁去配它淳朴的滋味。但不管怎么样,在我心里,芋艿还是一如既往地成为着家乡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