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妮·克莱因儿童心理学:爱、罪疚与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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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学校在儿童力比多发展中的作用

在精神分析方面,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在关于考试的恐惧中(例如与考试有关的梦境),焦虑是从一些具有性特质的事情上被置换至理智的事情上。沙爵(Sadger)在他的著作《论考试焦虑与考试的梦》中提到,对考试的恐惧在梦境中和现实中都等同于对阉割的恐惧。

显然,在学校里遭遇的考试恐惧与抑制有关。据我观察,抑制其实是对学习的厌烦,这种厌烦具有不同的形式和程度,从明显的排斥到看上去的“懒散”,但无论是儿童本人还是其周围的人,都很难辨认出这是一种对学校的厌倦。

对儿童来说,学校是其生活中的一个全新的现实环境,而这个环境往往被认为是相当严格的;他为适应这种环境所采取的方式,往往也代表了他对于其他生活任务的态度。

基于以下事实,学校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对任何人而言,学校和学习起初都取决于原欲,因为学校担负着升华儿童原欲本能能量的任务。在各种科目的学习中,生殖活动的升华起着决定性作用,因此,相对来说,学习也会受到阉割恐惧的抑制。

学校生活开始后,儿童与构成其固着及“情结形成”(complex-formation)基础的环境相分离,并且面临着全新的客体和活动,他需要检测自己的原欲在这些新事物上的活动性。但为了完成一个往往令他无法克服的新任务,他必须在一定程度上抛弃被动的女性态度,而他此前一直能够接受这种态度。

接下来,我将通过一个案例,详细探讨上学、学校、老师以及学校生活中原欲的重要意义。

总的来说,13岁的菲力司(Felix)对上学不感兴趣。让人不解的是,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在进行分析时,他讲到了自己在11岁左右的时候做的一个梦,当时,他的校长刚刚去世不久。他梦见在上学路上和钢琴老师相遇。学校发生了火灾,路旁的树木被烧,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他和钢琴老师穿过着火的校舍,却没有受伤,等等。后来,通过分析发现,学校代表了母亲,老师和校长代表了父亲,这时,才找到对这个梦境的解释。下面列举分析中的一两个例子:菲力司抱怨,这些年来,每当在学校里被点名时,他都无法站起来,这个困难始终没能克服。他联想到女生起立时的样子,还做出男生起立的样子,演示他们的不同之处,后者是用两只手暗示生殖器的位置,就连阴茎勃起的形状也显示出来;他希望自己在老师面前能像个女生,这说明他以女性态度对待父亲。这种恐惧影响着他后来对学校的整体态度。在学校里,他曾出现这样的念头:当老师在学生面前转身背靠桌子时,他会摔倒并跌到桌子后面,弄坏桌子并弄伤他自己。这个念头表明,老师相当于父亲,而桌子相当于母亲。

他讲到有一次做希腊文练习时的情形,当时,校长就在教室里,然而男生们依然交头接耳并且作弊。随后,他幻想自己是怎样在班级中提高了地位。他幻想着自己怎样赶上那些比他强的同学,除掉并且杀死他们,他诧异地发现,他们过去是他的同伴,而现在已经变成了敌人。他清除了他们,成了班里的老大;在教室里,他的地位仅次于校长,可是,只要与校长在一起,他就无法做任何事情。

菲力司在所有的功课上都遇到了最严重的抑制,他的良心经受着煎熬,但他仍然不愿完成家庭作业,直到天亮。他虽然也为自己的拖沓感到痛苦和懊悔,但仍然无法动手做作业,而是不停地看报纸。然后,他开始慌乱地做作业,一会儿做这一科,一会儿做那一科,但无论哪一科都没有完成。接着,他就要去上学了,到了学校,还是重复这个过程,同时,他感到不愉快,心里不安宁。对于做作业的过程,他有着以下感受:“一开始觉得很恐惧,接着不知不觉就开始做了,就这样做下去,然后就会感觉不舒服。”他想尽快让这种感觉消失,于是加快做作业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又逐渐慢下来,最终还是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就是“快—更快—慢一些—无法完成”,但他也说到,因为接受了分析,所以他开始想要自慰。从他变得可以自慰开始,他在学习上也有所改善,我们可以不断地通过他在学习以及学校活动方面的表现对其自慰的态度进行确认。菲力司也会经常抄别人的作业,但每当他抄作业成功后,他就会从某种程度上确保了对抗父亲的态度,同时贬低了自己的成就价值,从而缓解了罪疚感。

我还在莉萨身上观察到,她怎么都搞不懂数学等式,除非其中有一个未知的数量。她最清楚的就是一百分钱等于一马克,如此一来,就很容易得出未知数的答案了。

所以,演算和数学证明方面的贯注,同样具有性器象征,我们发现,在各种重要的本能活动中,通过该途径实现升华的肛门、施虐以及食人倾向,均由性器进行协调。但对这种升华来说,阉割焦虑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在男性身上,希望改善阉割焦虑的倾向可能成为引发演算和数学的根源之一。显然,这种焦虑也是抑制的来源,而焦虑的程度则是抑制的决定性因素。

我们一定要将一切对学习以及后续成长产生影响的因素,溯源到婴儿期性特质刚刚出现时,即3岁至4岁之间的早期阶段;婴儿的这种性特质在俄狄浦斯情结发生时,成为阉割恐惧的最大动机。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其学习方面的抑制恰恰主要基于对活跃的男性成分(musculine components)的抑制。

女性成分(feminine component)对升华的促进作用,可能经常被认为是“容受性”(receptivity)和“了解”,它们是构成一切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引发执行的部分——实际上一切活动的特色就是由此形成——则源于男性性能力的升华。以女性态度对待父亲,关系到对父亲阴茎及其作用的钦慕和认同,这种女性态度会升华为艺术感受以及其他一般成就的基础。在对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分析中,我一再证实了阉割情结对这种女性态度的潜抑有多么的重要;在所有活动中,女性态度都是一种基本因素,对它的潜抑势必在很大程度上造成所有活动的抑制。通过对两种性别患者的分析,也有可能发现,当部分阉割情结进入意识层面,而女性态度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通常就会引发对艺术的强烈兴趣以及其他方面的兴趣。例如,对菲力司的分析表明,当阉割恐惧被部分消除后,他对父亲的女性态度变得非常明显,同时显露出音乐方面的天赋,开始欣赏和认可指挥家和作曲家。随着活动的深入进行,才会显现出更强的批判能力,说明他在同自己做比较,进而努力模仿别人的成功。

通过观察发现,一般情况下,女孩子在学校的表现会优于男孩子;但从长远来看,男性的未来发展往往强于女性,在这里,我想简要说明导致这种情况的几个重要因素。

从未来发展看,更为重要的是,潜抑性活动所导致的部分抑制,对自我的活动和兴趣会产生直接的影响;而另一部分抑制,则与对待老师的态度有关。

因此,对于学校和学习,男孩子的态度会更加沉重,那些与母亲有关的性愿望,经过升华,会引发对老师更多的罪疚感,学业——在学习上的努力——在潜意识中就意味着性交,这使他担心遭到老师的报复,因此,潜意识中想尽力满足老师的愿望,被潜意识中对这种做法的恐惧所抑制,这种恐惧造成了难以改善的冲突,并且成为抑制之基本部分的决定性因素。当老师对男孩子的努力不再进行直接的控制,而且男孩子可以在生活中充分施展自己时,这种冲突就会失去力量,但只有当阉割恐惧不再像对老师的态度那样给活动和兴趣带来影响时,他才能参与到更多的活动中。所以,有些原本表现不太好的学生,后来却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但那些兴趣被抑制的学生,其学业上的失败将会不断成为将来成就的原型。

关于老师在儿童发展中的作用,我想做一个简要的总结。老师借助同理心对学生加以理解,可以取得很好的效果,从很大程度上讲,这能缓解与担心遭到老师报复有关的那部分抑制;而且,有智慧且和蔼可亲的老师,可以成为男孩子的同性恋成分以及女孩子的男性成分的客体,从而使他们的性器活动得以通过升华的形式来进行。就像我在前面讲过的那样,在各种学习活动中,我们会辨认出这些升华的形式;但错误的教学方法,甚至老师过于严苛的处理方式所造成的伤害,都可以根据这些迹象推断出来。

就性器活动的潜抑对工作和兴趣的影响而言,老师的态度可能弱化(也可能强化)儿童的内在冲突,但不会对关系到其成就的任何基本部分造成影响。即便是非常好的老师,也很难彻底解决这种冲突,因为儿童的情结形成——特别是与父亲的关系——导致了限制,并且成为他对学校和老师的态度之基础。

但这些毕竟对一个问题做出了解释,即为什么在与更严重的抑制相关的问题上,即使经过多年的教学努力,也很难取得相应的效果。但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往往会发现,这些抑制很快就被学习的兴趣彻底取代。所以,最好对这个过程进行一个反转:首先,通过分析消除儿童早期所具有的抑制,在此基础上再开展学校的工作。当学校无须耗费精力处理儿童情结的攻击时,才能在儿童发展方面取得重要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