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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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8岁生日

我就是这样子

我就是这副德性

当我想笑的时候

我就哈哈大笑

我爱喜欢我的人

这不该是我的缺点吧

——【法国】雅克·普莱维尔 《我就是这个样子》

5月5日,是秦朗18岁生日,正好星期天。父亲隐隐有些不对劲,看不到人。李翠彤正坐着月子。只有光媚来到秦朗的新住处,陪他庆生。

中午,奶奶提前做好饭菜,煨好了武汉常见的土鸡汤,然后,略有愧意地说:“小朗,我们想去看看姑娘,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晚饭,你把汤和菜热一下,我们要晚点回来。”

秦朗爽朗地笑道:“你们去吧,别担心我!”

奶奶也姓秦,今年60岁,圆圆的脸,矮胖身材,言语常笑。老伴姓张,大她3岁,头发微白,身材高瘦,待人和气。两人一看都是朴实厚道的人。据说,秦奶奶年轻时患了不孕之症,后来抱养了一个女孩,虽无血缘,但多年来视为己出,待之不薄。秦奶奶当保姆后,女儿经人介绍,嫁到了武汉。男方是个的士司机,脾气暴躁。结婚多年,夫妻关系并不好。老两口有时愁眉苦脸的,时不时要过去看望一下女儿。

“这下,我们可以过二人世界了!”秦朗高兴地对光媚说。

光媚正拿着一个不锈钢汤勺若有所思,听了他的话,就对着那光洁的汤勺表面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想起一个段子,说男人爱慕虚荣,会照镜子打理自己。女人呢,不可理喻,她们会用任何闪光的表面检查自己:镜子、勺子、商店橱窗、光头佬的后脑勺,你现在做到了第二层。”秦朗笑嘻嘻地说。

“讨厌,你拐着弯骂我!”光媚立即明白过来。

嬉闹了一阵,俩人开始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秦朗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愿望。光媚咯咯一笑:“生日许愿,一般是双手交叉握拳,你怎么双手合十,像是在向菩萨祷告?”说着,她夸张地模仿秦朗的动作,“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这可怜的人吧,我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秦朗被光媚逗乐了,问道:“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光媚眨着眼睛,一脸调皮地看着他:“跟我有关吗?跟我无关就算了!”

“当然跟你有关!我希望横渡长江的时候,你能够在我身旁,见证奇迹的时刻!”秦朗急着说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光媚娇嗔地说,“我不用见证奇迹的时刻,因为你横渡长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它不是奇迹!”

“那你会陪着我吗?”

“你说呢?”光媚笑着答。

“你说呢”,是光媚的一句口头禅,它似乎代表着一种疑问或不确定,又似乎代表着一种不言而喻或默契。同时,她这样说,也把决定的空间留给了对方。

曼妙的音乐响起,香醇的葡萄酒斟上,俩人像成熟的绅士和优雅的淑女一样,举起高脚杯,秦朗说:“干杯!”光媚说:“Cheers!”

上午还阴沉沉的天,此时竟露出大半个太阳。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饭桌的近处,一会儿注视着地上惬意的两双脚,一会儿仰望着笑吟吟的两张脸。有了光明的青睐,世界瞬间变得安详。

空中弥漫的是《impossible》的旋律,原唱是美国女歌手Shontelle,但秦朗更喜欢英国男歌手James Arthur的演唱。歌词写道:

I remember years ago

我仍然记得多年以前

Someone told me I should take

有人告诉我一定要小心

Caution when it comes to love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I did,I did

我这样做了,我做了

And you were strong and I was not

你很强大,而我不是

My illusion,my mistake

我的幻想也是我的错误

I was careless,I forgot

我真是粗心,我忘记了

I did

我确实忘记了

这首歌虽然好听,但其实是一段伤感的音乐。可他们哪顾及歌词的内容,此刻,他们需要的,只是美酒、音乐、阳光制造的浪漫情调。

呜——呜,一只狗狗从院子里跑进来,摇着尾巴向他们讨着好。“哎呀,我忘了给铛铛喂东西了!”秦朗道。光媚一听,就准备拿桌上的鸡骨头给它吃。

“别!”秦朗赶紧阻止她,“贵宾犬一般情况下不能吃骨头的,特别是鸡鸭的骨头,要是卡住喉咙,就危险了!”

光媚吐了吐舌头,缩回了手。

秦朗从旁边找来一些狗粮,铛铛兴奋地吃了起来。

这只狗是母亲生前精心豢养的宠物,每当看到它,秦朗就会想起母亲。母亲曾说,贵宾犬智商极高,在世界最聪明的狗排名中高居第二。它活跃机警,行动优雅,给秦朗的成长岁月带来不少快乐。

简单收拾了碗筷,秦朗和光媚来到院子里。院子不大,四周半高的黑色铁栏杆上缠满了青藤,在娇小细密的绿叶掩映下,分不清谁是青藤,谁是栏杆。院子的左前方搭着一方木架,一株遒劲的葡萄藤沿着木架铁丝爬上去,拖家带口似的把它的枝叶挂满了天空,偶尔几串极嫩小青绿的葡萄吊在半空,不经意地宣誓着生命的灵动和可爱。院子的右前方是一株樱桃树,也许空间有限,它长得并不茁壮,纤细的身干勉力撑着一些疏朗的枝叶,不等你去怜悯,它竟不甘寂寞地开了一些小白花,默然淡然,娇羞清纯,恰似小家碧玉的女人。沿着一圈栏杆,摆放着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花盆,常见的有铁树、吊兰、蔷薇、芦荟、绿萝、铁线蕨、矮牵牛、君子兰、仙人掌、滴水观音等。在阳光的沐浴下,高矮粗细的干,厚重轻薄的枝,青浅绿深的叶,红白疏密的花,构成了一个微小的丛林世界。小院外是种着樟树和桂树的小树林,葳蕤茂密,就像看家护院的卫士。由于房子位于小区的边缘,这里倒很少有人走过。这些花草,除葡萄藤原先就有,现在经过整饬之外,其余的,都是应秦朗的要求或买或种或移植过来的。秦朗想营造清新的环境,却苦了张爷爷为此奔波忙碌。幸亏他很有耐性,加之以前也养过花花草草,所以才有如今的郁郁葱葱。

虽没有侍弄花草的耐性,但秦朗有钟情花草的热忱。亲近它们,会有贴近大自然的自在和一亲芳泽的快感。灰蒙蒙的街市,让人压抑。污浊的空气,让人不安。比起汹涌的人流车流,拥挤的高楼大厦,以及纵横交织的高架桥,城市的花草实在少得可怜。如果钢筋水泥是男人,那花草树木便是女人。没有花红草绿,你看不到城市的柔美、绚烂,以及蓬勃的生机。既然这样,人们只能寄望于另辟蹊径,营造自己的满庭花香。此时的光媚,便是满庭花香中一株美丽的花。秦朗曾想把她比作牡丹,但觉得太雍容华贵而高不可攀;比作桃花,又觉得太娇艳勃发而俗不可耐;比作兰花,又觉得太高洁素雅而望而却步。比作樱花、梨花、海棠、茉莉,等等,都觉得是老生常谈。后来,秦朗发现一种花,叫忽地笑,让他眼前一亮。据说每逢初夏时节,她原本繁茂的丛丛碧叶,会毫无声息地凋零,直到无影无踪。到仲夏,其花茎又在忽然之间拔地而起,绽放出风韵独具、金黄灿烂的花朵来,真是令人惊喜和愉悦。这倒很契合光媚的气质。无论是花名,还是盛开之状,都会让秦朗想到光媚不经意的粲然一笑,那种笑是多么美好!

这天是立夏,但天气微凉。爱美的女人是不怕冷的。光媚穿着浅绿色碎花裙,搭一件松散的橘黄薄毛衫,迎接夏天的到来。柔和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给她镶了一道暖暖的金边。看得兴起,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拥挤的花盆,鞠身下去,一会儿摸摸绿叶,一会儿闻闻花香,偶一回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靥。秦朗是多么喜欢这张脸啊,白皙,柔嫩,细腻,散着淡淡的光泽,犹如一块海玻璃,经过上百年的海水冲刷和打磨,才生出如今的恬淡寂静又超凡脱俗。如果说眼睛是心灵之窗,那么光媚最漂亮的,应该是她的嘴唇,像苏轼评价陶渊明的诗歌一样,她的嘴唇“质而实绮,癯而实腴”。不,这还不够!她的嘴唇最与众不同的,是轻轻微张着,永远保持一种微笑的状态。有了这种亲和的微笑,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柔柔一动,便锦上添花般增添了无限的善意。当然,有些微笑和眼神,是只属于秦朗的,只有他能体会出来,享受得到。

世间有很多美丽女人的脸,或端庄,或精致,或冷艳,或叛逆……但光媚的美是经久耐看和意犹未尽的,这种魅力在于她与生俱来的善意。有了善意,美才有了灵魂。美,却绝世独立,只能叫真美,而不能叫真善美!光媚的美也许不是最出众的,但却是最让人舒服的。秦朗喜欢这种舒服的美,记得,它曾在母亲的脸上出现过。

秦朗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光媚在花草中翩跹。随着身体的起伏,光媚的马尾辫神气地跳跃着,宛若晨曦中骄傲的雄鸡。一绺长长浅浅的鬓发,在灿如荷花的脸颊旁轻扬,恰似夏日黄昏快乐的蜻蜓。沿着柔和的背脊往下,是那翘起的臀部,它被轻软的裙子覆盖着,露出圆顺而可爱的曲线。还有那胸口——那胸口在光媚低头弯腰之时,竟露出两小瓣白白的肉……哦,一切多么美好!

“你太贪婪了,把这么多花花草草据为己有,知不知道广大同胞还生活在雾霾之中?”光媚突然扭头笑道。

“什么?你说什么?”秦朗看得出神,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看什么啊?都出神入化了!”光媚直起身来。

“你真美!”秦朗喃喃地说。

光媚赧然一笑,要过来与他理论。“等一下,不要动!”秦朗连忙拿出手机,“我要留下这美丽的一刻!”

光媚没有拒绝,很配合地摆了几种姿势,演绎着刁萌鬼怪各种表情。

“我想给你画一幅画,作为我的生日礼物!”秦朗进一步要求。

“我不是送了你礼物吗?”光媚笑着问。

“我想画一个最最漂亮的你!”

“难道我平时不漂亮?”光媚盯着看。

“当然漂亮!以前是最漂亮的,现在是最最漂亮的!”

“怎么画?”光媚拿他没办法。

“我想,我想……”秦朗吞吞吐吐,为突然冒出的灵感和冲动而紧张,但还是鼓足勇气说,“我想,画一个裸体的你!”

“什么?”光媚吃了一惊。

秦朗知道她听清楚了,便只是笑着看着她,不再重复。

“为什么要这样?”光媚的脸倏地红了,早前喝葡萄酒漾起的微晕还未散,现在又多了一些娇羞。

“因为,因为,”秦朗还想以生日为借口,但觉得太单薄,于是眼珠一转,“法国有个印象派大师,叫皮埃尔·朗琴,他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一个画画的人,如果没有画过一个裸体,那他永远当不了一个大师。”

“皮埃尔·朗琴?我怎么没听说这个人?”光媚一脸狐疑,“皮埃尔,倒像法国人的名字。朗琴,朗琴,咦,不就是你秦朗反过来说吗?好啊,秦朗,你居然编瞎话来骗我!”说着,光媚挥着小手要打秦朗。

秦朗在半空中接住她的手,顺势往怀里一拉,两个人瞬间挨在了一起。

“怎么样?”秦朗轻轻地问。

光媚挣开他的手,调皮地反问道:“你说呢?”

秦朗最害怕这句话,这是同意,还是拒绝?明明是光媚拿主意,怎么变成了他?

“我觉得可以!”

“那——”光媚的语气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大脑在快速地运转。

秦朗以为光媚会说“那怎么可以”,结果她轻松地说:“那好吧!”正待惊喜,光媚的话音又起:“不过,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就免谈!”

“快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秦朗很兴奋。

“在你给我画一幅裸体画之前,必须让我给你画一幅裸体画。”光媚坚定地说。

“啊?!”秦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说,法国印象派大师皮埃尔·朗琴讲:‘一个画画的人,如果没有画过一个裸体,他就永远当不了一个大师?’——我也想当大师!”光媚亦庄亦谐地看着秦朗。

秦朗被光媚的念头吓到了,这个惊吓,比他施加给光媚的,更让人猝不及防。他想过,光媚可能会断然或委婉地拒绝,或者折中地接受,比如穿着内衣让我画,但绝没有想到,她不仅接受,还想一视同仁。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交换?

“好,你不答应就算了!”光媚见他疑惑,赶紧说。

“答应,我答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秦朗急忙接过话,生怕机会稍纵即逝。

可话一说出口,秦朗就惶恐了。这感觉有点像给别人的画提意见,你可以随心所欲,可是,换你自己去画,别人来评,你的压力就陡然增多了。

“哪里画?不会在院子里吧?”光媚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

“啊,那,进画室吧!”秦朗竟有些忐忑。

进了画室,俩人都显得局促不安。“怎么画?”还是光媚先开的口。

“速写吧,每人半小时。”秦朗一边说,一边猜着光媚的心思。

“那,快脱吧!还站着干嘛?”光媚还是看热闹的表情。

“真的要脱?”秦朗显得优柔寡断。

“你说呢?”

哦,又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