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知道你是谁!
第二天,他换上他们早已为他在地板上放好的那些行装:马甲、卫衣、有折痕的涤纶长裤、羊毛袜和布洛克鞋,前面有两个大口袋的双排扣麂皮夹克以及一顶平顶帽。他把所有的文件资料都转移到一个肩背袋里,又把他的6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具放进了一个手提箱。之后他走过两个街区到达火车站,站到了公共汽车停靠点上。那个时候是7点53分,他是唯一一个出现在那儿的人。
长途汽车在八点钟抵达。车身是黄色的,车上有两套自动门和一块过大的挡风玻璃,车前灯像是被挤到了地面上。司机似乎大老远就看见了他,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互相点头示意。莫德雷德随意地伸出手拦车,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慢慢打开,一个四十多岁身穿蓝色套装的女人探出窗外,“你是斯巴达克·菲利浦维奇·费多托夫吗?”
就是它了,这就是他不远八千英里而来的目的。“是我,”他说。
他们握了握手。她长了一张蒙古人的脸,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蓝色的眼睛,手劲很大。司机下车打开行李舱,莫德雷德把手提箱放进去,那个女人则把他肩背袋里的文件检查了一遍。“我叫娜塔莉亚·耶戈若芙娜·特蕾莎科芙娃,”她说得十分冷淡,“欢迎加入维尔蒙。6A这个座位是为你保留的。上车吧,不必拘束。”
他挨着一个蓄着山羊胡、穿得一身灰的年轻麻子脸男人坐下。那个男人驼着背坐在座位上,眉头紧皱,仿佛有股怨气似的。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主动和莫德雷德握了手,并给他递了一支烟。“鄙人尤金·德米朵夫特塞夫,”他说。
“谢谢你,但是我不抽烟,”莫德雷德婉拒道。“我叫斯巴达克·菲利浦维奇·费多托夫,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圣彼得堡人,”德米朵夫特塞夫肯定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口音呗,还能有什么?”
“不对,我祖上是北德文斯克( 25 )。我从来没去过圣彼得堡。”
“哪儿?”
“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州的北部。”
“两个地方我都没听过。你支持哪个队?”
“我对足球算不上热衷。”
“真棒,你又不抽烟又不喜欢足球,那你喜欢什么?”
他竟然从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我喜欢文学,”最后他这样说道。
“不是吧,”德米朵夫特塞夫用英语答道。“你听说过费奥多·希格拉夫吗?”
“呃,没有。”
“他坐在11号位置,等会儿我们停车去小便的时候,我会把你介绍给他。他带着一个文件盒,里面装着他新写的小说。”
“如果他是小说家,那他在维尔蒙做什么?”
“哦,他总共只出版了一部作品,而且还一本都没卖出去。那本书叫《日光》。他一直等着亚马逊在俄罗斯开业,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他的文集放到Kindle上。”他笑了起来。“你听过Kindle吗?”
“不,怕是没有听过。”
德米朵夫特塞夫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显露无遗。“那么到了符拉迪沃斯托克之后,你要做什么?”
“我是设计顾问。”
他挠了挠头,拿出一根巧克力棒,“设计顾问是干什么的?”
“我们就那些在购买的公众看来好看的东西是否有工程意义提出建议。”
“你玩拼图游戏吗?”
“……不。”
“我指的不是作为你工作的一部分。我包里有两千块拼图碎片,我打算用一个周末拼好,你可以帮我一把。”
“是一幅什么样的图呢?”
“一杯啤酒。”
莫德雷德笑了。“一整杯吗?”
德米朵夫特塞夫直接无视了他。“我们可以结识几个女孩,把她们带回我们住的地方。如果你在拼图上需要帮助,女人们都会乐意帮你。一来,她们会觉得你不是只想和她们上床。二来,这么做会让你显得聪明、有头脑。再者就是它让你看起来是有弱点的。她们就喜欢那样的。”
“当她们发现自己在拼的是一杯啤酒的时候,不会觉得有点失望吗?”
“不知道。我不常玩同一个拼图,那会显得很蠢。”
“不要误解,但是我认为如果我们,不,你,要用拼图去泡妞的话,还需要来点更浪漫的。”
“你是指用一杯白葡萄酒这种?”
“我的意思是……”
“也许是一杯鸡尾酒,上边带一把小伞。”
莫德雷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的比这更多,例如,一幅巴黎春日图,或者克里姆特( 26 )的《吻》( 27 ),抑或罗丹,或是加勒比的沙滩。”
“我跟上一个女朋友第一次上床就是在完成俄罗斯安拿吉耶足球队的500片拼图之后。”
“她是那支足球队的粉丝吗?”
“我真蠢,”德米朵夫特塞夫讽刺地评论,“我忘了,你对足球一窍不通。”
他们停止了交谈。随着车窗外的树和卡车不断掠过,莫德雷德越发觉得愧疚。好吧,真该死,是的,如果有时间,他会去德米朵夫特塞夫住的地方走走,帮他把啤酒拼图拼好。注意,如果拼图原来的胶膜包装已经拆掉,可能会有拼图碎片遗失,而这就是法律上容许的谋杀的挡箭牌。他想知道德米朵夫特塞夫是从哪儿得到的拼图,没准是从A那儿,然后A是从B那里得到的,B又是从C、D、E、F那里,以此类推,一直可以追溯到时间开始之初。那就是大多数拼图的由来。
两小时后,车子开出公路,驶入一家加油站。每个人都下车去舒展了一下胳膊腿,司机把车门上了锁。餐厅是一座狭长的木制小屋,斜屋面上覆盖着一层沥青。六个身穿白色工装裤、戴着卫生帽的女人站在一个高出地面12英寸的地方,为黑压压的队伍提供快餐。太阳已经出来了,但是因为有风,温度依然很低,人们在吃饭或者排队等餐的时候,纷纷缩成一团或是搓手取暖。
德米朵夫特塞夫一拿到食物就坚持要给莫德雷德介绍他的小说家熟人。费奥多·希格拉夫身高六英尺三英寸,胖胖的,一脸的不如意。他身穿一件尼赫鲁上衣( 28 )和一条帆布长裤。他黑色的柳叶眉,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像是介于老去的妓女和恶魔之间。他的长发顺直,络腮胡乱糟糟的,手劲十足。“斯巴达克·菲利浦维奇对文学感兴趣,”德米朵夫特塞夫说。他说话的语气让莫德雷德真切地感受到这就是自己不喜欢拼图而应受的惩罚。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希格拉夫略带怀疑地问道。
“陀思妥耶夫斯基,”莫德雷德答道。
希格拉夫用手揽住莫德雷德的肩膀,然后重重地压了压,“回答正确,”他郑重其事地说,“非常好。”
德米朵夫特塞夫咧嘴笑道:“我觉得接下来你们应该坐在一起,讨论一下小说。”
车子重新启动五分钟后,莫德雷德已经后悔换位,更准确地说,是放弃原先的座位,却换来希格拉夫旁边的半个座位。唯一的补偿是大部分谈话都是这个作家一个人在说,尽管通常他都在咆哮。“所有的现代小说都是垃圾,尤其是西方的作品。唯一有意义的道德问题是‘俄罗斯的命运’。自19世纪以来,没人在这方面取得过进步,因此回归“起源”是必要的。普京长了一张愚蠢的脸,可能有阅读障碍症,而且他就是个流氓。俄罗斯人本应该学习果戈里( 29 )、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却因为一切向钱看而误入歧途。唯一正确的信仰是俄罗斯东正教,东部宗教团体的其他分支都是贪污腐败的。”
“你看过欧洲歌唱大赛吗?”希格拉夫说。“他们都在给我们喝倒彩,不得不说,这也是我们活该。照例,我们永远不该参加他们这个乏味的‘比赛’。你猜最后谁赢了?一个有胡子的女人!他们对我们发出嘘声,然后把一等奖给一个有胡子的女人!”
“可能她唱得很好听。”
“她没把她的胡子当成苦恼!还出来炫耀!”
“你不是瞎编的吧,”莫德雷德讽刺道。他喜欢一个有胡子的女人欧洲歌唱大赛获胜的构想,这使他想起了在国内的感觉。
“你觉得德米朵夫特塞夫怎么样?”希格拉夫低声问道。“他有没有想让你去拼图?”
“说实话,还真有。”
“我希望你拒绝了他。他所有的拼图都是色情的。我曾经写过一个关于他的短篇小说,嗯,是以他为基础,叫作‘拼图男’。小说场景设定在一间安全性最高的监狱,就发表在《滨海之声》上。”
“关于德米朵夫特塞夫的?”
“在这个故事里,他有一幅米开朗琪罗的大卫拼图,顺便说一下,这跟他平常的品位相距甚远。如此这般之后,他找不到最后那一块拼图。他怀疑是一个叫尼古拉的男人偷走了,所以他们打了起来。悲剧的是,尼古拉赢了,但是他会赢只是因为他在打架前给德米朵夫特塞夫下了毒,让后者变得虚弱不堪。最后,德米朵夫特塞夫用全部的1999块已经拼好的拼图换来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他意识到自己快死了,你知道的,因为尼古拉的毒酒。然后,尼古拉丧心病狂地当着德米朵夫特塞夫的面,把他得到的所有拼图都烧了,但是无所谓了。”
“最后一块拼图上有什么?”
“你猜。”
“我猜是大卫的眼睛。”
“不对。”
“大卫的阴茎?”
“也不对,你可够恶心的。”
“手指?头发?脚趾?算了,我投降。”
希格拉夫笑道:“是一片空白。就是什么都没有,不是大卫身上的任何部分。你看,真相在雕塑之外。它超越一切,超越历史,超越美,超越这张没有价值的拼图,而这就是生命本身的象征。我们大多数人都以一种愚蠢的方式过活。德米朵夫特塞夫含笑死去,他的脸被拼图燃烧的火焰照亮,这就是结局。”
“他知道他在你的故事里吗?”
“如果我告诉了他,他会往歪处想的。看在上帝的面上,他可是被设定在一间安全性最高的监狱里。”
他们开进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地界。这里有船只缓缓在其间移动的一片片海域,有伫立在陡坡上的苏维埃风格塔式大楼,有色彩柔和的古老办公楼,有电报线,有尖叫的海鸥,有拥挤的街道,有现代化的商场,还有雾霾。莫德雷德记得郊外三分之二的地方都遭到了严重的污染,在那儿生活就是找死。
“你要看我的小说吗?”希格拉夫问道,“我是指我的新作。”
他压下一声叹息。“很乐意拜读,”他回复道。
大院距离计划建造的购物中心有10分钟车程。中央庭院周围有一个广场,6个预制板房区构成了广场的三边,缺少的第四边供大巴在每天早晨和夜晚进出。
娜塔莉亚·耶戈若芙娜手持夹纸板带他四处转了转。其中一个街区是为莫德雷德这样工资水平的中层经理们准备,三个给来自北方的俄罗斯人,最后的两个街区则是供中国人居住。接着,她领他进了他的公寓。公寓一侧摆着一张沙发床,另一侧是一个炉子和一张铺着平纹布的桌子。地毯和窗帘都是菱形花纹的,已经褪色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烟味。因为没有架子,一台手提式电视机就放在了碗柜上。卫生间里有一个淋浴的隔间、一个洗脸盆和一个马桶。
“完美,”他说。
她从桌上捡起一堆传单,怒容满面地浏览了一遍,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有问题吗?”他询问。
“若非我知情,我会说有些人在反对我们建设这个购物中心。”
“哦?”
“我唯一清楚的一点是,这样的情况在这里随处可见,不仅是针对我们。”
“很抱歉,但是我没听明白。”
“你不明白很正常。我很肯定这在北德文斯克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似乎想跟他讲些心里话。“我是指这些传单。我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它分两种类型,一种是俄罗斯人写给俄罗斯人的:‘中国人夺走了你们的工作和国土。他们正在把俄罗斯买下来,以后你们的孩子将没有工作,因为中国人只会关照中国人。’另一种则是中国人写给中国人看的:‘俄罗斯人在利用你们,这片国土原本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他们偷走了它。你们的祖先就葬在这里。’这些还是我听别人说的,传单是用普通话写的。上面还写了关于歧视和暴力的奇闻异事以及报刊和当地的政客隐瞒事实等内容。”
精彩的讲话。她似乎倾诉过度了——这很不正常。“上面的话可信吗?”他问道。
“我只能代表维尔蒙发言,但是我们从来没遇上过任何麻烦,直到最近。显然,不久这就将成为一个自我应验的预言。”
“你觉得幕后黑手是谁?警察知道这些情况吗?”
她闻言笑了起来。“在这个城市里,罪犯操控政客是常事。现在这些罪犯要从政,如果我们向当局举报——其实已经举报过了——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因为高层可能有利益纠葛。”她把传单扔进垃圾箱。“如果你看见任何人分发传单,通知警卫。希望他们没参与吧。”
“我会留意的。”
“大巴会在每天早上七点半来接你。如果有任何住宿方面的烦恼,管理员就住在最远那个街区。抽屉里有餐馆的食物清单,上面还列了其他的本地服务,比如超市、公共交通时间表等等。里面还说明了周末可以做些什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觉得你已经考虑周全了,谢谢你。”
她微笑道:“你人不错,希望你在此逗留期间过得愉快。”她似乎想走,但又不知为何没有迈动脚步。她看着那些传单。“我,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斯巴达克·菲利浦维奇。”
他想得没错。有麻烦了,不仅仅是她的。
“我知道你是谁。”她脱口而出。
他们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她试图逼供,他则设法摆出并维持困惑的表情。是困惑还是气愤?混乱中,他不禁觉得自己暴露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道。这话说出口也感觉不对劲。
“我已经知道了。”她没有得意洋洋,反而是目瞪口呆,仿佛这个发现让她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咧嘴一笑,挑了挑眉。“呃…”
“别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莫斯科是该派人过来有所行动了。当我意识到这点,我想的是‘终于来了’。”
“我不确定你觉得你自己知道些什么,但是如果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或许能帮上忙。”
“当然,当然。”她坐到沙发床上。“你是从莫斯科来的卧底警察。我猜你来这儿是为了调查贪污腐败。别插嘴,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看到了维尔蒙,”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有家美国电视公司要来这里采访——我知道这些你都清楚——来弄明白东俄罗斯人对于乌克兰现状的看法。有人推荐了你,因为你是个大学毕业生,或许可以发表一番高见,但是上头有人要我划掉你的名字。”
“可能因为我不是这里人吧。还记得吗,我来自北德文斯克。”
她嘲笑道:“我们都知道当局不会在乎这个的。美国人又不会知道你究竟从哪里来。”
“我明白了,你说的对。”
“而且,你在大巴上和费奥多·希格拉夫交谈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我没看出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你知道的。美国人认为希格拉夫是一个重要的俄罗斯作家、有名的知识分子和当地的文学名人。”
“那他是吗?”
“不见得。但是如你所知——我们都知道——他在网上结交了很多美国朋友,然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提到了他的名字。之后所谓的‘福克斯电视台’发现他出版过书,于是选择了他。他已经被邀请来和他们的一个主持人对谈。”
莫德雷德试着在思维上领先她一步,用她臆想的事实来掩护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如果他来符拉迪沃斯托克和美国人讨论乌克兰,而我在大巴上和他谈了很久,那么假设我是以格鲁乌探员的身份拼命防止他触及底线,岂不是更能说得通?”
“不,我猜到你是在那么做,但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是什么让你这么有把握?”
“因为你来维尔蒙是在‘福克斯电视台’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就安排好的。从我的发现来看,远远早于他们决定要来之前。”
“我懂了。”
“当然了,你在大巴上对他的审查让我确信你绝非设计顾问那么简单,或者应该说‘根本不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我的几个朋友。我们都想帮你。我们位居管理层要职,可以为你收集证据。”
他就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接下来要往那个方向走。他坐到她旁边。
她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承认了?”她说道。
老天爷啊,万一这屋里有窃听器呢?但是,不会有的,维尔蒙是他这一边的。不是吗?
“当然,你也可以向我证明你是货真价实的工程设计顾问。”她说。
一瞬间,这场景就像詹姆士·邦德电影一样。“你只需要和我上床,不用任何理由,我会立即成为你的奴隶。”但这种对白没有出现,她开始读刚拿出来的那张纸。“请描述你在维尔蒙的第一年期间准备做出的三种具体技术贡献。”
“我现在没办法考虑这个,我太累了。”
“在你上个工程岗位上,你遇到过的最大困难是什么?你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我……”
“别忘了,我懂工程学。”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赢了。我是一个卧底警察。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他想到一个好托词,“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这些传单的幕后黑手是谁。”
“传单?”
“你刚才谈到了当地的贪污腐败。考虑到你刚刚说过,媒体对这种宣扬种族暴力的印刷品没有报道过,当地警方也毫无动静,你不觉得这两个问题如出一辙吗?”
“我从没想过这些。或者我想过,但是没有从你这个角度。”
“如果能查到传单的源头,我们或许能收拾掉这些骗徒。”
“这个主意太棒了。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有意对你居高临下的,但显然我那么做了。”
“如果我们要一起工作,娜塔莉亚·耶戈若芙娜,你得把知道我身份的人的姓名和地址给我。”
她咽了一下口水。“好的,当然可以。请原谅我,我只是想尽一份力,斯巴达克·菲利浦维奇。”
“假如我们可以制止事态变得不可收拾的话,我相信你肯定能帮上忙的。现在,恕我冒昧,我想要休息了。”
“当然。”她拿好她的东西,打开门。她在门口站定,双眼一直盯着他,显然是想再次确认他们之间的协议,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