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广杰鸿门赴宴 付舜升釜底抽薪
王瑃母子四人离开永和镇后,离青田越来越近。为避免麻烦,王天仇提议从私盐小道走,一来可以避免付龙涧等人报复,二来说不定能遇到贩卖私盐之人,借机探听盐帮消息,若能籍此见到母亲王瑃远方表弟、盐帮少帮主徐广杰,或可能够替崔大海陈诉冤情,惩治付龙涧一伙。王天仇年少时曾经拜崔大海为师,两家又是邻居,王天仇总往崔大海家跑,崔大海也爱聊天,给王天仇讲过许多关于盐帮的事情。
私盐小道,指的就是“盐帮古道”。王天仇那时候还小,没走过,但他却牢牢记住了崔大海曾经说过“逢坡向左走,遇林转右行,草上踩泥滑,水涡退后停。”的走古道口诀。母子四人主意已定,王天仇打头、玄光断后,一路坎坷走上古道。
四人正走着,离他们有四、五里路远,行来一群挑担的挑夫。玄光眼尖,回头看到,立刻叫住其他三人。王天仇一看架势,就知道是这一行人正是贩卖私盐者,心中高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让其他三人躲在石头后面歇息。自己又翻过头,迎着这群私盐贩子走去。走到切近,王天仇经仔细辨认,领头的恰是崔大海的好友,也是自己曾经街坊邓二檩。
王天仇急忙喊了一声:“二檩叔叔。”这群走私盐的领头正是邓二檩。邓二檩愣愣地看看王天仇,却不认得。几年光景,王天仇已经从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变成了堂堂七尺男儿。如非至亲家人,真的不能认出来。
二檩诧异的看了看还是没认出来:“请问,公子是哪一位?”王天仇施了一礼:“二檩叔叔,借一步说话。”“啊?好,好。你们都撂下担子,吃些干粮,歇一歇再走。”挑夫们一听二檩发话,巴不得歇一会儿,纷纷放下担子,坐在石头上歇息。王天仇和二檩走出去几十步远,王天仇才转身说:“二檩叔叔,我是王天仇啊。我师父是崔大海。”二檩一听就一哆嗦:“你是天仇!容貌怎的变化如此之大?你这次回来是干嘛呀?孩子,听二檩叔一句劝,能走多远走多远,千万别再回来了。”王天仇问道:“这是为何?”“嗨,说起来话长,那个付龙涧已经被盐帮帮主徐广杰杀死,付舜升做了付帮主,他兄弟付禹升做了盐帮大护法。现在徐家盐帮已经成了江浙一带,最大盐帮。由于盐帮扩大到了二十三个分舵,人手不够,副帮主付舜升,就选出了一批平时听话的滩工,做了‘坨地头’带队走私盐,......。”
听完邓二檩的叙述,王天仇掏出五两银子就放在邓二檩手上:“二檩叔,咱爷俩今天有缘遇到,您千万不要和别人讲,就此别过。”邓二檩说:“放心。崔大海是我们多年好友,我邓二檩虽说胆小怕事,但绝不负良心。咱爷俩再遇到,就是走得脸碰脸,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银子你用得着,我不收。”“二檩叔,银子我还有,您拿着,给底下人买些酒肉也是好的啊。”王天仇辞别邓二檩后,走过拐弯处迅速闪躲一旁,待邓二檩一伙儿走远了,四人才悄悄跟上。在距青田县衙十里外,找一所偏僻的“仁和客栈”,住了下来。王天仇和玄光没事就负责探听消息,王瑃由天鸣陪着藏身在客栈。
原来,自从付龙涧处理崔大海事件后,徐广杰愈对其信任有加,让他担任副帮主,并给“盐帮大执事”权利。付龙涧当上副帮主之后对帮内兄弟无论职位高低,都不放在眼里,对于官府中人则一味阿谀奉承。在朝为官、沐猴而冠,才是付龙涧的人生目标。
由于纪纲和姬鲲父子亦将手伸到了各地盐帮,付龙涧要巴结到纪纲或许很难,但搭上姬家这棵大树却信手拈来。为此,付龙涧极尽巴结讨好姬辰宇,每逢年节,都会命令付舜升给姬百户送些金银、古玩。姬辰宇也会写一些手凭、路条,让“徐家盐帮”半公开地倒卖私盐。姬辰宇给的这些路条,在当时可是贩私盐的“护身灵符”。拿着它,盐帮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官道,并半公开地到交易重镇“谷口渡”寻找买家贩私盐。本他认为徐广杰一定会更加对自己另眼相看,毕竟这样做,除了提高盐帮进项,又可以与官府之间建立更为密切的关系。
可惜,徐广杰本性正直,再加上女儿徐钰在一旁经常提醒,所以“徐家盐帮”根本没有充分利用这些路条凭证,也远没有给与付龙涧想要的“红利”。
付龙涧不愿意了,他要尽快实现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当“徐家盐帮”,不,“付家盐帮”帮主。为此,他处心积虑制定好铲除徐广杰的计划。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付龙涧也不例外。付龙涧深知自打上位副帮主后,盐帮上下多对自己不满,除掉徐广杰不难,难就难在除掉他之后,谁会拥戴自己顺理成章地当上帮主呢?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对策:他完全可以凭借姬辰宇的势力,让姬辰宇出面,胁迫盐帮上下听命自己。
他立刻给姬辰宇修书一封,大意是自己读的圣贤书,原想一心为国为民尽绵薄之力,可惜造化弄人误入盐帮,空怀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因看不惯盐帮胡作非为,自己时常想凭借一己之力铲除盐帮,可人单势孤,力所不及。如今幸好认识姬大人,希望姬大人给青田父母官下一道公函,让他们随时帮助自己铲除盐帮逆首,并帮助自己坐上帮主之位。如果成功,愿意拿出盐帮两成收入孝敬姬大人。写好之后,交给付舜升,送往姬百户门下。
付舜升接到命令,马上拿着书信,赶回家中,准备上路的一应物品。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付龙涧没想到的是,他的后见居然也藏着一只“黄雀”。这只“黄雀”就是付舜升。
经过几年的“历练”,付舜升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被王天仇戏弄的家丁,也不再是那个为了几十个铜钱,设毒计害死崔大海的“汪子把头”。他要做大明朝最大盐帮的帮主。所以,每一次付龙涧让他给姬百户送礼,他都会额外再送一份自己的心意,虽说不甚值钱,但总算一番心意。一来二去,姬百户对他好感颇增。最关键的是,每一次付龙涧与姬百户的书信往来,他都会偷偷拆开看一看。对于他们之间的所有“秘密”了然于胸。
这一次,付龙涧请姬百户帮助自己取徐广杰而代之的内容,当然也不例外。他仔细地打开书笺,阅读之后暗自为付龙涧的愚蠢而好笑:徐广杰正值壮年、武艺高强,四梁八柱都是他徐广杰的亲信,再加上徐广杰女儿徐钰心思缜密,你付龙涧想凭区区一点害人本事妄图夺了徐家盐帮?就算你奸计得逞,别忘了,目前盐帮上下哪个不是对你怨声载道?你不会拉拢手下,只会结交官府,甚至还利用官府欺压盐帮人物。你也不想一想,如果没有盐帮主事兄弟为你出头站队,就算官府出头又怎能玩得转?
付舜升将书信原样封好,自己有给姬百户另备了一份厚礼,带着书信骑马上路了。不一日,付舜升来到京都,将书信交给姬辰宇。
姬辰宇是个聪明人,更是一个会运用自己聪明智慧的人。无论收到任何人的书信后,他都要对着灯光仔细查验书信印记和折痕,是否被人打开过。对于付龙涧的书信,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每一次付舜升送来信,他都断定,这小子一定是知道书信内容。甚至,包括自己给付龙涧的回信内容,他也完全知晓。因此,每当看到付舜升堆积在脸上的笑容,姬辰宇心中都会重复一句话:付龙涧啊付龙涧,有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你的好日子不会太长啊。
姬辰宇看过信后,让家人去叫付舜升进来参见。付舜升进来一见姬辰宇,马上双膝跪倒:“小民拜见姬大人。”“哈哈,是舜升来啦,好好。起来吧,坐下说话”姬辰宇望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就是他,为了攀附自己,这两年也是贴上好几百两银子,难得他有这个魄力。“多谢大人。”付舜升站起身,微微挨着椅子半坐下去。“舜升啊,你们付帮主的来信内容,以你的聪明,应该能够猜出个几分吧?”姬辰宇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看着付舜升。付舜升脸色一白:“回大人。书信内容小的当然不敢妄加揣测。只是付帮主最近一直烦闷。”“哦?因何烦闷?”“不瞒大人说。付帮主如今在盐帮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但盐帮上下对他颇有些微词。尤其是徐帮主不同意和大人您合作,付帮主对此颇有怨言。甚至还......。”“还什么?说。”“付帮主还私下里和小的说,要取帮主而代之。然后和大人您共同治理盐帮。”姬辰宇故作惊讶:“哦?那你以为如何?”付舜升见姬辰宇问到自己,心中暗想: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说对了,自己飞黄腾达,说的不对,大不了被姬辰宇告诉付龙涧,自己三刀六洞再沉海喂鱼。自古富贵险中求,拼了。
一念到此,付舜升开口道:“姬大人问起来,小人就斗胆说个一二。如今各地盐帮林立,仅江浙一带就有不下二、三十个大小盐帮,就算付帮主侥幸得了徐家盐帮,可对朝廷和姬大人所带来的好处也是微乎其微;其次,徐帮主在地方上根深叶茂,盐帮内外、黑白两道都有分量,如果借助官府和大人力量,就算能取而代之,但会增加其他盐帮或绿林道上,对官府以及大人您的芥蒂,不划算;第三,小的曾听付帮主透露过,如果拿下徐家盐帮,愿意孝敬大人二成,小的以为,太少了!大人为我大明江山呕心沥血,更是我们盐帮的财神爷啊。如果真要孝敬,至少要拿出四成,不,至少要拿出五成来,孝敬各位大人,这才是合理而应该。”“嗯。舜升啊,你贵姓啊?”姬辰宇面无表情,反而问出这么一句来。
“回大人,小的本就姓付,付帮主是小的亲叔叔。”“哦?”姬辰宇吃了一惊,这小子原来是付龙涧的亲侄子啊,他敢卖自己的叔叔,真是个狠角色。付舜升当然明白姬辰宇为何吃惊,他赶忙站起来回禀:“姬大人。小的虽说是付龙涧亲侄子,但家父为叔叔争夺地盘而被仇家暗害的第二天,小的母亲就被,被付龙涧给,......。第三天,小的母亲被发现‘失足摔死’悬崖下。三天之内小的父母均遭横祸,小的那是还小,就和弟弟付禹升,跟着叔叔。叔叔为了今后用得上我俩,就让我学文,让禹升习武。”姬辰宇愣住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段身世。他小小年纪能有这个城府,确实算是个人才。可恨付龙涧,你自己捞钱那是你的事,你屡屡把锦衣卫和官府抬出来弹压盐帮上下,造成民怨极大,以为我不知道?最为可恨的是,我多次书信劝说,你全然不顾。如果此事被朝廷内自己的对头知晓,再加油添醋后,当着满朝文武给端出来,你让我怎么和纪纲大人交代?付龙涧啊付龙涧,是该到沦为弃子的时候了。
姬辰宇半开玩笑的问:“舜升啊。如你做了盐帮副帮主,可否承诺前言?若做不到,本官可不依啊。哈哈。”付舜升一听,有门。赶紧双膝跪倒:“姬大人,如果小的果真坐上盐帮高位,小的一定协助大人铲除前朝余孽,不负前诺,回报大人的大恩大德。”姬辰宇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舜升啊,本官这就修书一封。你看完以后交给你们徐帮主,至于成与不成,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话,姬辰宇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书信。大意是:付帮主,你来信说关于用药酒毒死徐帮主的事,我以为不妥!徐帮主待你不薄,且奉公守法,不仅没有贩卖过私盐,还经常帮助地方官缉拿盗贼,维持一方平安。至于你说,指使手下害死盐帮兄弟崔大海,以及大肆贩卖私盐,已经被徐帮主发现等事情,他就算惩治你,也是你咎由自取。你应该心怀忠义,绝不该恩将仇报,盼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这封书信写完,姬辰宇扣上自己的印戳后,交给付舜升。付舜升磕头如捣蒜,一再保证,绝不辜负姬辰宇栽培与厚爱。
得了这封价值万金的书信,赶回青田的付舜升,遂依照自己盘算好的计划,一步一步开始实施。
付舜升一早就守在帮主徐广杰家大门口,等着自己兄弟出来。工夫不大,付禹升走出了大门,这小子经过几年的历练也是两膀气力,一脸横肉。付舜升看到自己兄弟出来,一挥手,付禹升赶紧跑过来。“哥,你回来了?这次咋样,叔父给你啥奖赏?”付舜升笑了笑:“你小子真不长进,你兄长要当副帮主了!”付禹升惊诧道:“啊?有这等好事?”付舜升道:“先不和你说了,晚上到我家商量、计较。你现在赶紧回禀徐帮主,就说我有要事相告。”“哥。你稍等。”回完话,付禹升就跑进徐府。工夫不大,付禹升就朝自己哥哥招手,让他进去。付舜升整整衣服,走进了徐府。
徐广杰此时正在府内吃早饭,一听付禹升越级禀告付舜升有要事求见。心中诧异,但还是答应叫付舜升去书房候着。
付舜升在书房等了一会儿,徐广杰进来了。付舜升急忙依照帮里的规矩,右膝盖着地,然后双手十指交叉相扣,拜上三拜,最后再双膝齐跪,叩头在地:“小的付舜升,拜见徐帮主。”“舜升啊,起来说话啊。”“多谢帮主。”付舜升起身规规矩矩立在一旁。“舜升啊,你来找老夫,有何事相告啊?”付舜升弯腰答礼:“小的这次是冒死来见帮主,说一件干系盐帮生存的大事。”“哦?说出来听听。”徐广杰来了兴趣。
“帮主请看。”付舜升说完话,贴身掏出姬辰宇给他的那封书信。“这是?”徐帮主诧异地接过来。“禀帮主,这是姬辰宇大人让小的交给您的。他说付龙涧有害人之心,如果他三日内没有请您过府吃酒,您就把此信烧掉,就当没有发生。如果他请您过府吃酒,您要千万提防。”徐帮主一边听付舜升答话,一边仔细看着姬辰宇的书信内容。看完书信后,徐帮主暗暗思考:这个付龙涧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没少听帮内弟兄私下议论这小子为了钱财,仗着官府势力横行霸道,甚至对帮内的四梁八柱都敢盘剥扒皮。长此下去,定会闹得盐帮四分五裂。要不是因为他和姬大人以及官府有些交情,籍此帮助盐帮多少可以遮风挡雨,我早就把他收拾了。既然你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就不用姑息。
徐帮主又打量了打量付舜升:“舜升啊,姬大人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信,让你带给我。看来你和姬大人关系也不一般啊?”“回帮主的话。姬大人和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他之所以敢将此信交给我,不仅是对我信任,也更希望咱们帮里不要出乱子啊。姬大人临让我送信之前,还说,”付舜升故意停顿了一下。“还说了什么?”徐广杰果然接着问道。“姬大人说,如果能够帮着您清理门户,再进一步为盐帮和朝廷出力,他一定会念在多年相识的份上,不仅对盐帮给予以往的关照,还能帮助盐帮一统江浙。”徐广杰听了这句话,开始不信,但后来琢磨,付舜升确实年轻能干,和帮内上下关系以及地方官府也都处的不错。我和姬大人本没有交集,这次姬大人能够让他送这么重要的信给我,看来姬大人是很欣赏和信任他了。
“舜升啊,听说付龙涧是你叔父啊?你和禹升都是他养大的啊?”徐广杰进一步试探。“回帮主。小的和小的兄弟确实都是付帮主养大。但小的父母,却都是被他害死的,小的兄弟二人为了苟活,不得不听他调遣。小的认贼作父,希望自己能够赶紧长大,使父母大仇得报。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轰!”听着看着付舜升声泪俱下的痛陈,徐广杰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知道,付舜升绝没有说假话,看来付龙涧真的是豺狼本性。
“好啦,”徐帮主走到付舜升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难得你敢冒死给我送来这么重要的消息。如果你所言非虚,三天内,付龙涧一定会上门亲自请我赴宴。如果他没来,”徐广杰意味深长的看着付舜升。“如果付龙涧没有来请帮主赴宴,就请帮主治我和我兄弟二人‘以下犯上’的罪。依照帮规,三刀六洞,沉海喂鱼。”“好。记这么办。”徐广杰痛快应到。
付舜升出了徐帮主府宅,赶紧又来到付龙涧家。
见到付龙涧,付舜升赶忙跪倒:“给帮主叔父见礼。”“嗯,罢了。”付龙涧头也没抬:“你今天一早去了徐帮主府上?”付舜升心里一惊,这老小子怎么知道的:“回禀帮主叔父。小侄确实去了徐帮主府上。”“哦?干什么去了?怎么比来我这里复命都紧急?”付龙涧两眼紧盯着付舜升,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什么。付舜升眼光坚定:“禀帮主叔父,我昨晚回家太晚,怕惊扰帮主叔父歇息,就决定一早来拜见您老人家,可无巧不巧的,遇到了我弟弟禹升,他说帮主想找我问问那个‘崔大海’真正的死因,并不许我告诉您。”“哦?你是怎么回的?”“我和徐帮主说,崔大海伙同其它草寇,不仅偷咱们盐场的盐,更胆大包天拿出去私卖。结果被官府发现,随从人员大都被当场诛杀。只有一两个被抓,被抓同伙供出了崔大海。我是亲眼看到差役抓捕崔大海。崔大海因事情败露,慌忙间跳崖身亡。崔大海老婆贼还捉贼,诬陷说我叔父害命等等。”
付龙涧面色缓和很多:“这次去见姬大人,可有书信回复?呈上来。”“回禀帮主叔父,姬大人说此事非同小可,不便书信,所以并未回函。”“嗯。姬大人可有什么话让你带到?”“这个?”付舜升左右打量一下。“你们下去吧。”付龙涧吩咐家人退出去,书房内只留他叔侄二人。“禀告帮主叔父,姬大人说三天之后申时,他会派锦衣卫和官府兵马来您府上,协助您捉杀余孽徐广杰。然后拥您为新帮主,哪个不从,均按余孽处置。”付舜升回复后,抬头看着付龙涧。“哈哈,我就说嘛,他姬家可是收了我不少银子了,如果他不帮忙,这些书信我拿出去一抖搂,他吃不了兜着走。”付龙涧对着付舜升说道:“你一路辛苦了。去管家那里取上二两银子。三天后,你让禹升一定要陪着徐广杰来赴宴,你也来帮忙。事成之后,你们哥俩我都会重用。”“多谢帮主叔父提携。”付舜升作揖而去。
晚上,付禹升来到付舜升宅子。“哥,你早上说要当副帮主了?”付舜升将情况和付禹升说了一遍。“兄弟听你的。你让我咋办就咋办。”付禹升除了功夫不错,没什么脑子。“好兄弟。你记住了,一旦看到我摔杯,你就把付龙涧狗日的拿下。你今晚再去徐帮主那里,就说我们哥俩已然商量好,一定协助帮主清理门户!”“好!”付禹升爽快答应道。
第二天付龙涧亲自到徐广杰府上拜见。徐广杰一听付龙涧来了,赶紧亲自迎接,见面之后徐广杰故作热情说道:“哎呀,龙涧啊,有什么事可以在帮里说嘛,我们可不比旁人啊。”付龙涧一看徐广杰亲自迎出,赶紧行礼:“在下何德何能,还烦劳帮主亲自来迎。”“哈哈,此处不是说话地方,咱们坐下慢慢说。”说完话,徐广杰就拉着付龙涧直接让进书房。
“帮主”付龙涧进了书房,迫不及待地先开口:“在下这次前来,是因得了件宝贝,故请帮主明日屈尊敝宅一观。”“哦?什么宝贝?”徐广杰故作惊讶。“此物乃是真正的北宋官窑荷口洗。乃是在下偶然间得到,如果帮主看着好,就送与帮主。”徐广杰摆摆手:“哎,付帮主此言差矣。徐某能够有缘欣赏就已然知足,怎能夺人所爱?”付龙涧一笑:“好。既然帮主答应,就请务必赏光。明日申时初,在下恭候帮主大驾光临。告辞告辞。对了,还请帮主带上我侄儿禹升,我们爷俩也是有些时日未见。”“好,一定赴约。”徐广杰目送着付龙涧的背影,不禁咬了咬牙。
次日未时,付龙涧焦急地等待着付舜升音讯。不一会儿,付舜升气喘吁吁地进了门来。“怎么样?”付龙涧焦急的问。“帮主叔父,放心,放心。知县大人昨日已经得到姬大人命令,要他亲自带兵捉拿潜伏在盐帮的前朝余孽。为掩人耳目,县令大人已经命令兵士、差役外罩便装,埋伏在贵府附近,只待命令,他们就冲进来拿人。”“好小子,呵呵,成功之后,叔叔亏待不了你。”付龙涧满意的笑了。“多谢帮主叔父栽培。”付舜升赶紧又跪倒磕头。“好了,你去看看酒、菜安排如何了?”付龙涧吩咐完付舜升,暗暗摸了摸手里的“鹤顶红”。
徐广杰已经准备赴宴,他特意让自己亲信——盐帮十二护法,随身带着短刀,尤其是让付禹升时刻跟着自己。为防备万一,他穿上了自己花重金购买的“金丝软甲”。“金丝软甲”全部用黄金金丝配沁油鳄鱼皮线编制而成,穿着轻软且不易发现,一般的刀剑很难伤到。另外,徐广杰还在自己快靴靴内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准备停当之后,徐广杰出发了。
一行人距付宅还差四、五百步远,付龙涧早已带着付舜升在前面迎接。不待徐广杰开口,付龙涧上前一抱拳:“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帮主请。”说着话,付龙涧亲自给徐广杰牵马。到了自己门口。付龙涧又搀扶徐广杰下马,十二护法也跟着进了付宅。“帮主啊。您看这宴厅不大。不如就叫禹升一人陪着您,其他人都安排在偏房饮酒。一来呢,上菜斟酒方便,二来呢,弟兄们吃喝也好随便些,不然回去饿肚子,该说在下太过小气了。哈哈。”徐广杰接口道:“付帮主考虑的甚是周到,的确是用心良苦啊。好,就依付帮主。”众人一听,也是乐得能够开怀喝酒,只有付禹升跟着徐广杰进了宴厅,付龙涧又吩咐付舜升一起作陪。
酒过三巡,徐帮主说道:“付帮主说的宝贝笔洗,还请拿出一观。”付龙涧立刻拍了拍手。工夫不大,一个家人打扮的年轻人,端着托盘进来,托盘内放着一只名贵的北宋粉青大开片官窑荷口笔洗。
北宋官窑大约创建于北宋政和年间,南宋学者宋人叶寘在其《坦斋笔衡》中道:“政和间,京师(今河南开封)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由于北宋官瓷在原料选用、色调调配上甚为讲究,尤其在原料选用上,可以说是穷其奢华,不惜代价,添加有品质上乘的翡翠、玛瑙等玉粉入釉,其釉质肥厚,瓷无修饰,主要通过釉色之美、纹裂之俏,去追求艺术上至高至上的大境界。常见有天青、粉青、月下白、炒米黄等釉色,且以粉青为上。
徐广杰看到这件笔洗,双眼发亮,情不自禁地伸手捧起来细细品玩。入手之后,徐广杰轻抚着这件如缎似玉的珍品,连说了几个好。把玩半天,徐广杰才将笔洗又放回托盘。“帮主若是喜欢,就送与帮主。”付龙涧说话了。徐广杰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君子不夺人之爱。这么世间罕见珍品,怎可随便送人。”付龙涧说道:“哎,帮主不要推辞。这件宝贝可是先朝遗物。在下命浅福薄,可不敢留着。难得帮主喜欢,看来和此物有缘,等帮主走时,还请带上。”付龙涧吩咐刚进来的家人:“拿个锦盒,小心装好,请帮主回时带上。顺便把我珍藏那坛好酒拿来,一并孝敬帮主。”家人领命而去。
一会儿工夫,家人拿着锦盒进来,另一个家人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小坛酒,也跟着进来。那个拿着锦盒的家人,轻轻打开锦盒后,捧起笔洗,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失手。徐广杰和众人都吃了一惊。“这该死的蠢货,打碎了宝贝,我扒了你的皮!”徐广杰此时把注意力完全盯到了放笔洗的家人身上。待包好锦盒之后,徐广杰才收回眼神。
付龙涧已经亲自把酒斟满一杯,端到徐广杰面前。“徐帮主,今天您与此宝有缘啊,此酒是付某收藏了三十年的陈年老酒,只剩一坛,请您满饮此盏,也算是庆贺此宝贝,今天遇到了真正主人,请。”付龙涧将酒盏端给徐广杰。
徐广杰刚才注意力完全在那个笔洗之上,根本未看到付舜升在酒中做了手脚,他接过酒盏:“多谢龙涧厚爱啊。徐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天色已然不早,饮了此盏,就此别过。”“就依帮主。”付龙涧眼见计谋得逞。不由喜上眉梢。
“且慢。帮主请先将此盏放下,在下有几句话要讲。”付舜升一边说话一边就把这盏酒抢在自己手里。原来,大家都在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包笔洗的家人身上时,付舜升偷眼看到,付龙涧迅速打开酒坛,并随手将一个纸包对着酒坛掸了几下,一些红色粉末,落入酒坛之内。付舜升知道,这是付龙涧要加害徐广杰了。
原来,付龙涧一直再等姬辰宇派的县衙兵丁及差役进来抓徐广杰。眼看着申时已过,仍然没有动静,他狠狠地挖了几眼付舜升,心想:哪有什么兵丁、衙役擒拿余孽,莫非是你小子愚弄于我啊?等我毒死徐广杰,再把你小子一起宰了。
付龙涧毕竟是付龙涧,他也怕一旦失手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所以早就命令自己得力亲随、打手扮成家丁,一个上来假意失手,吸引大家注意力,另一个家丁迅速上酒、开封,付龙涧将携带的“鹤顶红”暗暗放进酒坛内。然后倒出一盏酒,送徐广杰上路。哪知付舜升横插一杠子,付龙涧火大了:“大胆畜生。你怎敢抢夺帮主的酒?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刚才两个家人就凑过来要动手。“别急啊,付帮主。我们就不妨听听这小子想说啥?”徐广杰拦住了两个家人。
“谁听他胡说?你们是找死啊?不知道谁说了算?”付龙涧气急败坏的对着两个家人喊起来。两个家人一听,不顾徐帮主阻拦就要过来擒拿付舜升。一直站在徐广杰身后的付禹升不干了。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手一脚,顷刻间将两个家丁打得东倒西歪,同时身子一逼,挡住了付龙涧的退路。被打倒的两个家丁,一个趁乱跑出宴厅,另一个腿被踢断,抱着腿打滚。
“请徐帮主看看付龙涧斟给您的好酒!”付舜升一把抓过那个断腿的家丁,一手掐住他脖子,那家伙脖子被掐本能地张开嘴,付舜升就势把酒倒进他嘴里。不过片刻功夫,此人七窍流血而亡。付舜升把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付禹升过来就要擒拿付龙涧,没想到付龙涧身子一转,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照着徐广杰就是一下。可惜刀子只刺破徐广杰外面大褂,再往里就刺不透了。趁他错愕之际,徐广杰一抬腿,将他踢个跟头,被赶过来付禹升一把按倒在地。
“你好大胆子!”徐广杰怒不可遏。此时的付龙涧恶狠狠地逼视着付舜升。当他看到付舜升对着自己浅笑的一刹那,他终于恍然大悟,自己是彻底的栽在了这小子手里。付龙涧一想,我是活不了了,不过老子就算死也要揭破你的嘴脸,让你陪老子上路。一念到此,付龙涧挣扎着叫喊:“帮主,帮主。我全说。是他,是他,啊!”付龙涧刚喊出一句,陡然感觉心头一凉,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他只能死死地盯着付舜升,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舜升。你怎么如此性急?”徐广杰责备道。“帮主。此事因为姬大人吩咐过,不要声张,否则定会让盐帮上、下乱成一片,一旦闹出大事,官府只有出面弹压。那时候,连姬大人也会受到牵连。小的怕付龙涧狗急跳墙,说出他和姬大人以往种种,不得已才动手除了他。如有不当,请帮主责罚。”付舜升说完,跪倒在地。“舜升,说的哪里话来。你做的很对。你铲除贼子有功,从此以后,就做盐帮副帮主兼大执事;付禹升勇猛忠心,从此后就做护法首领。你兄弟二人一定要尽心竭力,别让我失望。”“谢过帮主。我二人一定忠心耿耿,竭尽所能,效忠盐帮,如有敷衍千刀万剐。”付家兄弟对着徐广杰连连磕头。
此时,门外徐广杰带来的其余十一人和付宅的家丁一听里面动静不对,都知道怎么回事,双方立刻打在一起。付家家丁门客怎么和这十一人相比,一会儿工夫,已经将付宅的二十来人,全都打倒在地。
徐广杰带着付家兄弟,站在宴厅门口。其余十一位盐帮护法跪地一片:“帮主受惊,我等失职,请帮主责罚!”“各位兄弟不必自责。今天我徐某能够化险为夷,最主要还是依靠付舜升啊。从今天起,付舜升就是我盐帮的副帮主兼大执事。”众人异口同声道:“拜见副帮主。”“嗨,你们没听见吗?”徐广杰看着付龙涧手下那一帮人。此时这些人除了重伤的两、三人,其他人已经相互搀扶着站在一边。
这些人也都走了过来,跪倒在地:“拜见副帮主。”虽说这些家丁虽说效命付龙涧,论起来也是盐帮的人。如今付龙涧已死,他们当然更要听从帮主安排。“以后,这个府宅就是付舜升帮主的,你们要效命与他。如有违背,就依照帮规严惩。听到没有!”“听到了,我等一定效命副帮主。”
付舜升此时开口说道:“各位都是盐帮弟兄,我们本是一家人。只因付龙涧背信弃义,又胆敢和官府作对。所以我和徐帮主在锦衣卫姬大人授意下,清理门户,铲除祸害,与各位弟兄无关。希望大家从今以后都要对帮主忠心,对盐帮忠心,帮主决不亏待大伙,如果有人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付龙涧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众人纷纷喊道:“我等一定忠心耿耿,效命帮主,效命盐帮。”
“还有,”徐广杰又发话了:“今日我盐帮清理门户,也多亏付禹升力擒逆贼,方能除了此害。今天起,付禹升升任盐帮大护法。也在此府宅居住,你们一样好生伺候。”“拜见大护法。”众人又一次下跪。“好了,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徐广杰一回身:“舜升,禹升。你们哥俩今后就住这里吧。我先回去了。”“徐帮主请留步。”付舜升急忙走到宴厅,捧出那个哥窑笔洗:“这个您还要务必带走。”“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徐广杰心满意足的带着十一个护法骑马而归。
收拾了一个时辰,除了客厅内隐隐的血腥味道,付宅已经基本恢复如初。尽管已到亥时,家人们都已经歇息,可付舜升和付禹升哥俩,一点倦意也没有。他俩挑着灯笼,前、后院转了两圈,包括茅房和厨房,每一间房都看得仔仔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