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是你老妈?”蕾拉嫌弃地挥挥手,“你几天没洗澡了?啊?”
“一个星期而已。”秋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挠门声。见没反应他挠得更用力了,一边挠一边喊着“阿秋你再不开门我就告诉蕾拉你把她养的兔子带到公园里配种——”
“你给我闭嘴!”秋愤怒地冲上去打开锁,一拳把来人的头套揍飞。玩偶装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金发的小个子少年冒出头,他严肃地说:“阿秋,就算你现在去宠物店买一对赔她也晚了。”
秋打了个寒噤,他默默回过头,蕾拉正蹲在客厅的一角研究空荡荡的兔笼子。笼子里才换过水,蕾拉拾起一把搁在笼中的干草,草屑从她的指缝里簌簌掉落。
“老、老妈。”秋吞了口唾沫,小心地后退一步,“我也是为了它们的和谐生活着想——”
一个兔笼子迎面砸来,接下来是花瓶,蕾拉一股脑儿地把茶几上的东西往秋身上扔:“和谐你妹!你才和谐你全家都和谐!我的小白,我的熊猫,啊啊啊你准备怎么赔我——”她拎起秋的笔记本电脑,路加冲过去拼命抱住她:“别别别!蕾拉你就算不为阿秋着想也要为电脑着想啊!阿秋总能把本来不严重的事态变得严重,把严重的事态变得不可收拾,和他生气不值,真的不值。”
“……你确定你在帮我?”
“谁说我在帮你了。”路加深沉地说,“我明明就在添油加醋。”
“……”
“然后呢?”蕾拉余怒未消,“带去配种后又带到哪里了?”
秋慢腾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天花板:“天国。”
“……”
“我以为它们对彼此忠贞不二,没想到草坪上兔子太多。”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它们纵欲过度,双双去了天国。”
“你也可以去陪它们了。”蕾拉森然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小白和熊猫都是公兔子。”
“老妈你冷静一点!”秋抱着脑袋在房间里四处逃窜,“你想象一下它们已经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他突然踩到一块香蕉皮,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后面朝下拍在了地上。秋摔得眼冒金星,他暴怒地回头吼道:“路加!!!说过多少次吃了香蕉不许乱扔!!!”
路加正剥开一根香蕉,闻言呆了呆,蕾拉已经一脚踩在了秋的头上。“给你三秒钟时间说遗言。三,二——”
“粉红条纹。”
蕾拉毫不犹豫地把高跟鞋对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半个钟头之后。
“阿秋,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吗?”路加一边给秋的额头涂药一边碎碎念,秋心有余悸地瞥向一旁的蕾拉。“我只是觉得老妈的品位略屌——你轻点行吗?”他鬼叫着打开路加的手。路加白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弄。”
秋苦哈哈地找来镜子,撩起刘海蘸了酒精往伤口上涂,蕾拉正好合上账本。秋手上一抖,棉签戳进了眼睛里,他嗷地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蕾拉慢腾腾地说:“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接到委托了。”
“哦。”秋说。
“今晚想吃牛肉汉堡。”路加说。
蕾拉把记账那一页撕成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片:“牛肉?没有钱你准备拿什么买肉?卖身吗?”
“卖身是什么?”路加疑惑地问秋,秋咳嗽了一声:“就是让你有很多肉吃的方法。”
“那我卖给你你要吗?”
“不要。”秋果断地拎起路加的衣襟,转向蕾拉,“把这货卖到宠物市场值多少钱?”
“按斤算可能划不来。”蕾拉摸着下巴,用看猪肉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又不是什么名种,我觉得挂在网上有人要的几率高一点。”
“或者把他包装一下充作小白脸?”秋拧了拧路加的脸颊,“不知道有没有金主想要。”
“说不定,毕竟猪肉价格一直在涨。”
路加哆嗦了一下,秋和蕾拉已经就猪肉价格反弹和市场经济规律讨论了一圈,他扯扯秋的袖子:“阿秋你要把我卖了吗?”
“是啊。”秋毫无愧色,“你看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没有半点用处,最近事务所经济紧张,你就不要浪费粮食了。”
路加惨叫了一声:“居然这么对自己的青梅竹马,阿秋这个大~笨~蛋~”他带着哭腔跑出门,秋冷静地在账单上划掉“额外开支:宠物的餐费和零食”。他抬起头:“老妈。”
“干嘛?”蕾拉抱着手臂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秋说:“我知道老妈你经济拮据,有什么开支可以对我直说。”
“什么意思?”
秋摘下眼镜,他终于看完了账单。“作为事务所的负责人,我不得不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真的没有乱花过钱?”
蕾拉愣了一下,突然对着他的鼻子揍了上去。她把秋按在沙发上一边揍一边骂:“三个月没有接过一件委托,还要负担路加惊人的伙食费和房租,你到底从哪里产生自己还很有钱就算每天不事生产也无所谓的错觉?”
“老、老妈。”秋艰难地举起手,“我之前就想说了,女孩子整天把钱挂在嘴边多不好啊。”
“为什么成了我的错?”
“就是就是,”路加不知何时冒出来,在一边帮腔,“真正重要的东西,就像爱与和平可是金钱买不到的哦!”
蕾拉定定地看着眼前就差没把“我最正直”写在脸上的两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动怒了:“是啊,不过就你们欠我的钱,买下这个事务所还是绰绰有余的。在接到下一个委托之前,你们两个都不用给我回来了——”
她一手拎着一个的衣襟往门外一扔,然后啪地摔上了门。
二月末的街道依然带着早春的寒凉,午后三点,人们大都已经投入下午的工作,街边的巨大广告牌上轮流播放着人气偶像代言的饮料。人行道的绿灯亮起,年轻的妈妈领着女儿过马路,却发现女孩双眼发亮地盯着广告牌下。
“妈妈快看,那里有兔子先生!”
母亲看向女孩手指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全身裹在兔子先生玩偶装里的人,正拿着一叠传单分发给过往的行人。大概是百货商店的传销活动。这么想着,她正准备牵着女孩离开,兔子先生突然回过头,眼里寒光一闪,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母女俩飞奔而来。
母亲尖叫着抱起女孩,这时街对面的红灯亮起,一辆摩托从两人眼前疾驰而过,不偏不倚地撞上奔跑中的兔子先生,头套里隐约传来嗷呜一声惨叫,兔子先生被撞飞到空中,在惯性作用下落在了几十米外的地面上,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花花绿绿的传单落得满地都是。母亲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在良心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心翼翼地靠近兔子先生的尸体,没料到对方突然翻了个身,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艰难地递给她。
母亲没有接过传单,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兔子先生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他默默把传单收回怀里,张开四肢在马路上躺平,直到有人走过来踢了他一脚。
“你白痴吗?”
“我才不是……呜。”路加伸出脏兮兮的手抱住脑袋,含泪瞪着秋。秋收回拳头,一脸你就是白痴不许反驳:“做事之前能不能动点脑子?这样下去日落之前怎么可能接得到委托,难道你想露宿街头?”
“就知道说我,你有接到委托吗?”
“没有。”秋理直气壮地回答。路加一下子露出惊恐的神情,当然因为他的脸藏在头套里,秋是看不到的。“那怎么办?难道今晚真的没有晚饭了?明天的早饭呢?午饭呢?啊啊蕾拉不会真的不要我们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烦死了!”秋又踹了他一脚,见搭档终于消停下来,他蹲下来揽住路加的肩膀:“你是不是觉得蕾拉最近特别暴躁?”
“好像有点。”
“这就对了。”秋深沉地说,“女人一生当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比较暴躁或者不可理喻,俗称更年期。这种时候,”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路加,“我们身为她的工作伙伴,应该以一颗宽容的心来包容她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