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红昭馆
观众们的兴致颇高，然而这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台上站的都是男侍卫，本事不行，柔韧性差兼肢体不协调，虽然胜在有新意，但来来回回次数多了容易审美疲劳，故只能引起一时的兴趣，而无法使人长久关注。
不过程金喜要的就只是这一时的兴趣。
她守株待兔，期间偷偷拆了几封信件，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一直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讯息。
这是她头一回出宫，看什么都新奇，就连路边做肉片卷的小摊她都很想驻足观看。蓝星没有这样的市井烟火气，街上多是漂亮整洁的橱窗，里面全是机器人在工作，所有步骤都是设定好的不会出错。不像这里次次惊喜、次次新鲜，吃到一块很好吃的肉片卷以后想再来一份，下一次却很难再有一模一样的味道了。
程金喜啃完肉片卷后舔舔手指，有点遗憾自己只能在嘴上品尝热闹风味，而不能融入进去沉浸式体验都城的日常生活。不过人命关天，在找到雨宁妹妹前其余琐事都可以暂且先缓一缓。
事情在下午出现了转机。
临时收集处又多了好几封信件，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的厚，一捏信封就知道里面除纸张外还有别的形状的东西。
程金喜快速拆开，先看字——
“诚邀贵客带上此物，至洗沙街红昭馆寻夏小姐一叙。”
姓夏，给了信物，并且还能够主动寻来！程金喜不觉心头微动。
如果这位夏小姐真是她要找的雨宁妹妹的话，那么从信件里透露出的讯息来看，至少说明妹妹目前生活安全，可以自由行动。
生命无虞，这就是最令人安心与振奋的！
事不宜迟，程金喜打算即刻动身。
她召来一个叫徐虎的男侍卫，把字条上的地址展示给他看。
“这个地方……”徐虎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替您问问？”
“怎会不知道，你不是这里人吗？”
“我是，但平日训练紧任务重，很少外出……而且我从小也不爱出门，所以不太认路。”
程金喜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走，我们路上边找边问。”
这人真是干啥啥不行。之所以把他从台上叫了下来，就是因为看他气喘吁吁体力跟不上，才找机会给他休息的。不过虽然体弱又脑残，但幸亏徐虎长相还不错，斯斯文文的，能激起几分怜惜之情。
至于剩下五大三粗不如人意的，只好继续留在台上被迫营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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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沙街其实是服饰美容珠宝一条街，卖布匹胭脂香料等商品，来往穿梭的基本上全是女性。偶有男子身影出现，也是随同女客一起来的。
“三……小姐，我打听到红昭馆的方位了，您随我来就是。”
徐虎走在这里，显得不大自在，耳根子热度总消退不下去，老疑心是否被街上的行人用调笑或鄙夷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她们会以为自己和三公主之间有某种亲密关系吗？
他清楚自己配不上三公主，所以对于那些不善的眼神并不在乎，反而还有种隐秘的混杂着羞愧的窃喜。
程金喜没顾及到他的少男心思，只专注去寻找目的地。
终于，在街尾转角的巷子口，她发现了红昭馆低调而不失醒目的招牌。
但也就在此时，长街尽头一阵喧哗，引得不少行人驻足昂首。
程金喜避到屋檐下，也学别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热闹。
一队人马眨眼间就飞驰到了跟前，程金喜看清了马上为首的那人，当下恨不得自戳双目，然而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哟，三妹妹，又见面了。原来你是躲到了这里，真叫人好找……”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说话方式，是二傻子没错了。
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有他出现啊？
程金喜拉着他走到僻静处，躲开周围人窥视的目光。
“你找我有事？”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妹妹。”
程金喜诚实地打了个哆嗦，但依然坚挺地站在原地。
“用不着！按照我和父亲的约定，我今日能出来一整天的时间。你知道什么叫‘一整天’吗？现在天都还没黑呢，我不会回去的。倒是你，你是以什么名头跑出来的？可别是私自出门，回头还得挨顿训。”
程立泱嘴角习惯性上扬，但是眼周肌肉没有发生变化，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是个典型的假笑。
“我说过了，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天色不早了，继续逗留在外太不安全。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回去可不好向父亲交代呀。”
程金喜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心道如果不是为了交代，他指定是巴不得自己出事别再出现呢。
想想真不公平啊，明面上冠冕堂皇口口声声说着要一视同仁，实际上二皇子什么都不用做、随便找个接人的理由就可以出宫了，而她自己却必须要抢到第一、花费一次许愿的代价才能换来这每月一次的机会……甚至就连那第一的名次也差点儿被暗箱操作夺走。
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上一次夏云安替她保住了，这一次轮到她亲自守护。
都已经站到洗沙街上了，为了不功亏一篑，程金喜直接走到红昭馆招牌底下，伸手紧紧巴拉着门框不放，态度表现得十分明确。
“我要添几件新衣服，还得捎带些礼物回去，这是最起码的礼数。至于安全问题，天子脚下、皇城根上、谁敢放肆？你要是赖着不肯走的话就在外面等着，等我买完了再一起回去。”
程立泱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终于多了些生动的表情。
“你眼光可真不行，这种档次你买回去有谁会用啊？走，我知道几家还不错的绣庄，带你瞧瞧去。”
祂们移动后的位置就处于店铺门边，见有客上门，里头负责待客的店员前来迎接，不料听到这种直白不加掩饰的嫌弃，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程金喜看不得小姑娘受委屈。
这里生活和医疗条件差，人的寿命就短，相应的很多事情也跟着提前，孩子们一般十四五岁起就给派出去干活了。这位小店员看着明显年纪比她小，还营养不够导致细胳膊细腿儿长得柴禾似的，程金喜心里难免升起几分保护欲。
“既可阳春白雪，亦可下里巴人，每个人有每个人各自的喜好，并无贵贱之分。你不喜欢这里的东西，我也没打算送你，这事儿完完全全就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你没资格评判我的眼光好坏。”
程立泱知道嘴皮子比不上人家利索，只能无奈妥协。
“那你动作快些，晚上我还有别的事……算了算了，你还是慢慢选吧，爱买多久买多久。”
他真是怕了她了，为了避免多说多错、又招来一顿冲锋枪式的猛怼，他宁愿闭嘴乖乖等候。
程金喜心里也有怕，但她怕的是徐虎，怕他跟着自己办事不方便，于是特意把他留在店外。
“你帮我盯紧二哥，记住了，要寸步不离，能拦尽量拦着点，千万别让他进门破坏我购物的兴致。”
她独自跟着小姑娘往里走。这红昭馆占地面积不算大，胜在装修的很有风格，半空中有从天花板长长短短垂下的花灯和纸鸢蝴蝶，地面做了室内人造小喷泉，屏风、植物、花盆摆件等错落把各个区域间隔开，分别卖成衣，布料和配饰。
程金喜状似漫不经心逛到一排货架后面时，借着遮掩，拿出信物给小姑娘看。
“我是夏小姐邀请来的，她让我带着这东西来找她。”
小姑娘先是惊诧，随后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程金喜居然发觉她可疑的脸红了。
大冷天的，总不能是穿太厚实把自己给焐热了吧？
“您随我来。”小姑娘红着脸道。
程金喜想了想，随手拿起好几件衣裳，一股脑儿塞到小姑娘怀里。
“这些我全都看上了，你给我拿好了，我要一件一件慢慢的试！”
她提高音量，又把“慢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程立泱在外头听见，以为她是故意拖时间折腾自己，于是黑着脸把手下留在门口守着，径自往马车里呆着去了。
程金喜以为是进内室里面等，结果小姑娘直接带着她出了后门！
后门连着另一道黑咕隆咚的巷子，有许多岔路口，小姑娘对路线熟悉得很，基本不用看路都知道该怎么走。
拐七道绕八弯，程金喜几乎要疑心她是不是想把自己给骗去卖了。
但是人贩子都是取易不取难的，明知道她带了人来还要顶风作案的可能性比较低，所以程金喜忍住疑虑继续跟着走。
终于两人在一扇小门前停下。
“到了。”
小姑娘话不多，只低低提醒了一句，上前一步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一步跨入，仿佛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沿途铺洒着夜明珠碎片，道路两旁栽种了四季常青的茶花树，上面挂满了纱制的灯笼，里头罩着的是一团团会发光的萤火虫。
庭院中心矗立着一栋三层高的小楼，里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走至小楼底下，即刻有人为她们挑开遮挡的珠帘。
阵阵香浪翻涌而来，纸醉金迷扑了满眼。程金喜看着那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面，深刻体会到了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心情，少有的震惊到失声了。
“这是……”
“夏小姐晚些才回来，您且先在这里等等。既是小姐亲自邀请的贵客，咱们必不敢怠慢的，这里的一切您尽可随意享用，包括人。有任何要求只管提别客气，千万莫要拘束。”
等等，还可以享用什么……人？
她不会是听错了吧，还是找错地方了？她的雨宁妹妹怎会有这通天的本事，离家一趟竟掌管了这荒唐的地下销金窟？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叫作“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就走会显得很浪费。
程金喜晕乎乎的被领到了一个奢华的单间里，刚刚坐稳，十几名风姿各异的伎男便鱼贯而入，在她面前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