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案件真相

早朝开始了。

高力士站在大殿之上，脸色阴霾。四王站在一旁，李林甫、布书仁和兵部侍郎高锐侧身在文武百官的队伍里。兵部侍郎高锐盛气凌人地走出来，高声道：“阿翁，如今陛下病危，太子失踪，臣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建议。楚王千岁偏居江南多年，劳苦功高，德高望重，何不委屈他一下，做这个储君？”

鲁王一脸不屑道：“侍郎大人见过堂叔继承侄子皇位的荒唐事情么？”

兵部侍郎高锐不敢冒犯皇族，只能找帮手：“鲁王千岁是对储君唾手可得了？陈王千岁和梁王千岁，两位的意思呢？”

陈王眯着三角眼睛，依旧是一副痞子气，开口道：“鲁王的心思我不了解，但是我和梁王从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做人要懂得进退，有自知之明。”

梁王也阴阳怪气道：“鲁王想当储君，可以直说。”

鲁王怒道：“本王从未觊觎皇位！”

兵部侍郎高锐看到鲁王中计，心中暗喜：“既然三位王爷无意做储君，就只剩下楚王了。楚王千岁的意思是？”

楚王伸手抚摸着肩上的白色狐裘，慢条斯理道：“本王一切以国家社稷为重。本王曾想，倘若登基，一定请相爷相助，安定江山。不料相爷昨天皈依佛门，纵使他不皈依，一个剃掉须发的人，为官做宰，简直有失体面，叫人笑话。”

李林甫见楚王拿他开刀，手心出汗，急忙用汗巾擦拭。

鲁王却是正中下怀，卷起袖子，一脸阴险地来到楚王身边：“叔公说的对，一个死秃子怎么可能继承大统，多丢人？叔公您是不是有点热，侄孙帮你凉快凉快啊？”

大殿上的众文武百官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鲁王伸手将楚王的幞头巾摘掉，再揪下一个假发套，于是楚王只剩下一个圆溜溜亮晶晶的头皮。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楚王被揭穿秘密，怒不可遏，要和鲁王拼命。高力士一挥手，宫廷侍卫上前，将二人架开。

一名侍卫头领快步跑上大殿，高声道：“镇守江南的节度使和镇守河南的节度使，无故向京畿行进，即日到达长安城郊外！”

高力士额上青筋显露，白色的长眉倒竖，骂道：“楚王你敢谋反？你们给了两个节度使多少好处，唆使他们助纣为虐！”

楚王面色阴冷，狂笑起来，以前的戏谑与调侃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嚣张与霸气！他把假发套重新戴好，整理一下幞头巾，拍打一下狐裘，慢条斯理道：“侄孙真不懂事，弄脏本王衣服。本王做事，一向万无一失。本王进京夺位，难道还需要得到别人允许？你们太幼稚了！”

鲁王一脸愤恨：“陈王和梁王，昨天夜里做的好买卖！”

陈王和梁王都是一脸傲兀，旁若无人。

楚王志得意满，高声道：“各位臣僚，咱们讲讲往事。武后当政，皇族中人被杀被贬，几乎凋零。要不是当年张柬之逼宫，朝廷还能姓李吗？后来太平公主想做第二个武后，意图谋反不成，仓皇自尽。本王一直觉得，要想守卫李家江山，要想百姓安泰，就要有一个好皇帝。李隆基登基初期还不错，但是现在却娶了自己儿媳。此等好色之徒，能坐稳江山吗？”

所有人都沉默。

这是所有人都想说，却都不敢说的话。

楚王继续讲：“陈王和梁王都是识时务的人，他们才不会为那个昏君卖命。各位臣僚，你们已然无路可选，只要拿出诚意，自然会得到报偿。本王要建立一个新的太平盛世，大家考虑好了！”

高力士冷冷道：“楚王说完了？”

楚王道：“你想怎样？”

高力士嘴里蹦出两个字：“拿下！”

宣政殿上的宫廷侍卫，一起将楚王扑倒，用铁链锁住。楚王怒吼叫骂道：“你们如今抓了我，明天也要放了我！大军已至，谁能抵挡？各位臣僚，认清现实吧！”

一个身穿石青色长衫的瘦削身影，缓步走上宣政殿。

众文武百官都窃窃私语。

司空虎道：“案子，可以终结了。”

楚王完全不认识这个白面书生，皱眉问道：“这位好像是个白丁，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讲话？”

司空虎道：“清风阁是楚王在京城的探子，兵部侍郎平素到清风阁做客，其实是与楚王的心腹，也就是那位素雪姑娘，通报情况。时间已有半年，也就是说楚王半年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楚王被侍卫按住，但是依旧难掩得意：“是又怎样？”

司空虎道：“那个西域客商骆言，和进贡的那面镜子，是素雪姑娘指使的。西域客商也是被素雪姑娘杀人灭口的。袭击赵一针家看守的也是素雪姑娘。”

楚王傲兀道：“不错。”

一旁的鲁王好奇：“司空虎，你如此肯定？”

司空虎道：“以前金不换问我凶手是谁，我反问他，什么人杀人用丝带？鲁王千岁和诸位大人用常识判断，就立刻明白了。一个男人，腰间系着丝带，总觉得很奇怪。女人是用丝带束腰的，倘若凶手是个女人，用腰间的丝带勒死被害者，然后系回腰间，路人不会觉出有何可疑之处。这件案子，只有素雪姑娘一个年轻女子，所以凶手只能是她。”

鲁王追问道：“绑架你的清风阁主，真面目是谁？”

司空虎道：“绑架我的那名黑衣人，是清风阁主的手下。至于阁主，已经呼之欲出了，就是素雪姑娘。我和金不换探访清风阁，素雪姑娘开门。我要她帮我通报阁主，素雪姑娘反问我‘为何要我通报呢？’金不换反应慢，没明白过来，但是我却了然于胸。不需要通报阁主，因为面前站着的就是阁主本人！”

鲁王全明白了：“难怪素雪要黑衣人装死。金不换把黑衣人当成阁主，倘若黑衣人死了，你们就无法继续追查阁主的真面目。装死是最稳妥的办法。”

楚王道：“本王贬谪江南，没想到长安城也有高人。这位兄弟，的确有些见识。清风阁主素雪，是本王的忘年交，帮了本王很多忙。能不能断案，首先要做到细心二字。”

司空虎冷冷道：“陛下中毒一案，就此终结，草民想借那面铜镜一用。”

高力士招呼一声，一个宫廷侍卫双手捧上锦盒。司空虎接过锦盒，揭开换色绢帛，拿出那面古色斑斓的铜镜，向着楚王微笑：“楚王千岁，你想不想看看这面镜子？”

楚王心头怔忡不宁，不置一词。

司空虎举起铜镜，对其他文武百官说道：“诸位大人，谁想把玩一下这件稀罕物？”

所有的文武百官全都后退。

司空虎将手里的镜子重重掷在地上。咔嚓一声，镜子摔得粉碎。楚王咬着牙齿，看着对面的司空虎，简直是恨之入骨，但又有一丝惺惺相惜。他被侍卫按住肩膀，但是头颅依旧高高抬起：“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朝廷把你这种人才埋没起来，着实可惜，如今木已成舟，何不效忠本王？”

司空虎沉默。

楚王大笑起来，高声道：“你们今天对本王不敬，以后要付出代价！你们真以为我只准备了一面镜子？清风阁的那个黑衣人，已经身在后宫。此人名叫高权，是本王在京城的另一个细作，本王参加早朝，要他在后宫行刺，此刻李隆基大概命丧剑下了。”

文武百官互相看看。

司空虎也笑起来：“草民平素喜欢斗智，遇到楚王千岁这种高手，荣幸万分。草民也不是老实人，进宫之前，请赵一针去救醒陛下。早朝上的闹剧，陛下了如指掌，他离开大明宫，到郊外去迎接江南和河南的禁军了。刺客高权，进到后宫，面对的是后宫的所有宫廷侍卫。一人难敌四手，高权能否全身而退，尚且是个疑问。”

后宫，皇帝寝殿。

黑衣人高权手持长剑，慢慢从宫墙一侧走来。寝殿里面，一个身穿龙袍的人，躺在床上，后背冲着黑衣人。黑衣人手中寒芒一闪，长剑刺去，谁知床上的男人飞身而起，长剑刺一个空。与此同时，男人脱下龙袍，露出一身宫廷侍卫的衣帽打扮。黑衣人情知不妙，手中长剑紧紧追上，刺向那个宫廷侍卫。但是宫廷侍卫腰间银光一闪，腾出一条银色的锁链。黑衣人抬手，长剑拨开锁链，转身想要离开。锁链紧紧追上，追向黑衣人的脖颈。黑衣人歪着脑袋，闪过锁链，谁知宫廷侍卫手腕一抖，锁链一震，牢牢攀住黑衣人的左臂。黑衣人挣扎不得，被宫廷侍卫一掌震在后心，一口黑血吐出，倒在寝殿门口。

黑衣人抬头，所有的宫廷侍卫都聚集在寝殿门口，手中的钢刀闪出银光。他不敢恋战，跳起来想要凌空逃走，一个胖子从屋檐掠出，手中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剑。随着剑光闪烁，黑衣人咽喉一麻，摔在地上，气绝身亡。胖子看着黑衣人的尸体，道：“我姓项，你做了鬼，不要忘记来找我。”

当天正午。

江南的节度使和河南的节度使，此刻已经汇聚在长安城郊外。江南的节度使名叫武念安，河南的节度使名叫洛百里，两人见了面，扎下营盘，只等着楚王从朝廷发出进城逼宫的命令。忽然，一个士兵跑过来，高声道：“前面有一个身穿龙袍的老头，自称当今皇帝，要求两位统领去见他。”武念安和洛百里四目相对，都是一脸狐疑，心想难道楚王计划有失，皇帝没有被杀？两人小声商议一下，骑马来到大营外面。皇帝李隆基头戴通天冠，一身单薄的龙袍，站在凛冽的寒风里。李隆基身后，站着一队宫廷侍卫。

武念安高声道：“哪里的骗子，敢冒充皇帝？”

李隆基道：“没人冒充皇帝，只有人想谋害皇帝，比如楚王。”

武念安和洛百里对视一眼，知道面前的必定是皇帝本人无疑。两人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到京郊，而且仅带一队侍卫。现在，眼前的皇帝，两人是杀、是抓还是放，真是一个难题。两人本以为，皇帝的生死会交给楚王处置，谁知这个烫手山芋会站在面前？

李隆基依旧面不改色道：“楚王逼宫犯驾，已被揭穿。两位是进京勤王救驾，帮朕诛灭楚王的么？”

武念安和洛百里更加不知所措。二人进京谋反，李隆基不可能不知道，显然是想留给他们一个台阶。此次，是否还要对楚王忠心耿耿，真让两人犯了难。

马蹄声传来。

武念安和洛百里抬头看，只见尘土飞扬之处，高力士和李林甫一班文武大臣，从远处赶来。一群宫廷侍卫簇拥着四个囚车，里面装着楚王、陈王、梁王和兵部侍郎高锐。李隆基依旧一副淡定的面容，站在路口，负手而立。

武念安把手摸向腰间的钢刀，洛百里低声骂道：“事情玩砸了，楚王自身难保，你还为他卖命？你是疯子还是傻子？”

武念安一经提醒，立刻聪明起来，跳下马，跪在地上，高声道：“吾皇万岁，楚王谋反，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洛百里也跳下马，跪在地上。

李隆基傲然道：“你们识时务就好。朕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哪怕是朕的叔叔、侄子还是其他什么人。江山是大唐的江山，是李家的江山，更是朕的江山。”

众人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