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寄李儋元锡①　唐·韦应物

【原文】

去年花里逢君别②，今日花开又一年。

世事茫茫难自料③，春愁黯黯独成眠④。

身多疾病思田里⑤，邑有流亡愧俸钱⑥。

闻道欲来相问讯⑦，西楼望月几回圆⑧。

【注释】

①李儋（dān）：字元锡，曾任殿中侍御史，作者的好友。

②逢君别：与你相逢又分别。

③料：预测，估计。

④春愁：因春季来临而引起的愁绪。黯黯（àn àn）：低沉黯淡之意。

⑤田里：田园故里，这里有归隐之意。

⑥邑有流亡：指在自己管辖的地区内还有百姓流亡。愧俸钱：感到愧对国家的俸禄。

⑦闻道：听说。问讯：探望。

⑧西楼：指苏州的观风楼。

【译文】

去年，我与你在春天开花时相逢又分别，今年的花朵再度盛开，又是一年。

世上的事本来就说不清，难以猜测，春天勾起愁怀让人心情黯淡，难以成眠。

我身体素来多病总想归隐田园。但我所管辖的城镇中还有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享有俸禄真让我内心抱愧。

听到你要来探望我，我翘首盼望着，西楼上的月亮已经圆了好几回。

【赏析】

这首诗在《全唐诗》中，诗题又叫作《答李儋元锡》。作者大约于唐德宗贞元初年（785）在滁州任刺史时所写。诗题中的李儋，字元锡，当时在京师任殿中侍御郎，与作者是好友。公元783年，韦应物离开长安，被调到滁州任刺史，他们分别后，李儋曾托人问候韦应物。次年春天，韦应物写了这首诗寄赠以答。

诗中表达了与友人分别后的思念，并通过对花开花落的描写，引出对茫茫世事的喟叹，抒发了国乱民穷所造成的内心矛盾。

首联表述自去年春天在长安分别以来，已经一年。以花里相逢又相别起句，即景勾起往事，而以花开一年比衬，不仅显出时光匆匆，更流露出别后境况萧索的感慨。颔联写自己的烦恼苦闷。世事茫茫，难以预料，当时长安尚为朱泚盘踞，皇帝逃难在奉先，消息不通，情况不明。这种形势下，诗人不禁感慨自己无法料想国家及个人的前途。由此，眼前虽然是美好的春天，但却春愁满怀，百无聊赖，心神黯淡，难以入眠。颈联表露了诗人内心的矛盾，因为空怀壮志，却又一筹莫展，无所作为，所以多病之躯更促使他想辞官归隐。尾联则说诗人目睹社会动荡艰危，百姓贫穷逃亡，觉得自己任职一方，却未尽职责，于国于民都愧疚于心，所以他不能一走了之。在如此进退两难的矛盾苦闷处境下，诗人很想见到老朋友，并得到慰勉。所以在诗的末尾写到，听说你要来探望我，我常在西楼上眺望，月儿圆了又圆，却还不见你到来。由此可见，诗人希望友人尽快到来相逢的心情是多么殷切。

全诗感情真挚，处处能让人感受到诗人的一片真诚，也正是这一份真诚，使这首诗显得更为独特，也更加感人。另外，该诗具有较高的思想境界，尤其是“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两句，自宋代以来，甚受赞扬。范仲淹叹为“仁者之言”，朱熹盛称“贤矣”。这些评论都是从思想性着眼的，于此赞美的是诗人的思想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