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数与中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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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

象数这门放射着神秘幽光的学问,在中华民族的科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和深远的影响,可以说它走过了五千年以上曲折而复杂的道路。但从象数的起源和发展看,其一开始就与各门科技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为研究它们的方法和手段。科技界虽用它作为研究问题的金钥匙,但巫术也用它来作为占筮的工具,由于概念混淆,常常使科学工作者眼花缭乱,无所适从。后世更有一些人囿于“象数就是占筮”的说法,遂使科技界的广大学者望而却步,以致不敢问津了。撰写本书的目的,主要是想弄清象数的科学内容及其与中医学的密切关系,从另一个角度加深对中医基本理论的探讨并指导中医临床实践,不涉及象数方面的学派之争,希广大读者鉴谅!

在原始社会里,人们以图画书写,以结绳、垒石记事,这就是象数的起源。进入渔猎时代和农耕社会,乃有伏羲画八卦之说,八卦实际上是象数兼赅的。画八卦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描述古代先民为了生产和生活,去观测天文、气象,从而发现了一整套认识、分析、处理事物的规律和方法的过程,也就是形成象数之学的过程。象,包括了物象和法象,古人将之都概括在卦象之中,它既源于万事万物之物象,又是万事万物之法象。数,包括了河洛数、甲子数、乐律数等,所以又有黄帝命大挠作甲子、隶首作数的传说。《后汉书·律历志》说:“记称大挠作甲子,隶首作数,二者既立,以此日表,以管万民。”考古发现,在旧石器时代就出现了使用砭石治病。如1963年在内蒙古多伦旗头道洼新石器遗址中出土了一枚石针,长4.5cm,一端扁平呈半圆刀形,可用以切开脓肿;另一端锥形,可作针刺之用;中间手持处为四棱形,经鉴定被确认为是针刺的原始工具——砭石。这枚砭石有多种器物形态,多种治病功用,这就是“象”的概念;有一定的长度,就是“数”的概念。也就是说,这枚砭石是有象可征、有数可考,是象数兼赅的了。此外,还发现有竹针、骨针等等,也有不同的形状和长度,说明古代医家已经能够运用象数来制造医疗工具了。《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记载有“美疢不如恶石”,恶石即指砭石。《山海经·东山经》说:“高氏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箴石。”箴石亦即砭石。《说文解字》指出:“砭,以石治病也。”

象数在夏、商、周三代已形成完整的体系。在象的方面,三易皆把卦理用物象来加以说明,如乾、履、无妄等卦皆有天象;大畜、小畜等卦皆以天比朝廷;同人、大有等卦皆以天比君主;泰、否等卦皆以天比君子、阳气、刚健之类;谦、剥等卦皆以地比小人、阴气、柔顺之类。又以震雷比刑律之威严;巽风比号令之功能;坎水比民众、美德,亦比阴险、陷井;离火比明察、文明;艮山比贵族、贤人;兑泽比美女、恩泽等。此外,仰观于天,则有日月雷雨之喻;俯察于地,则有山川草木之喻;远取诸物,则有龙鱼马鹿之喻;近取诸身,则有首腹手足之喻;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则有羝羊触藩及鸿渐于陆之喻等等。在数的方面,夏代就开始用勾股定理作治水测量,商代就发明了算盘,历代遗留下来的著作《周髀算经》《九章算经》,就有分算法、方格算法、圆周率算法、比例法、虚位法、弦图证法、方程式算法等等。《孙子算经》还总结了自孔子以来的大衍策算法、孙子数物算法。数物算法在现代称为“余数定理”,韩信曾用来作点兵之用,计算极为快捷。在战国时期形成的医学经典《黄帝内经》(以下简称《内经》)就全面引入了象数之学来类比推理,作为中医学的说理工具。《素问·上古天真论》“法于阴阳,合于术数”这句话便充分体现了中医与象数之学的结合。“法于阴阳”,就是要用“象”的方法来研究养生之学;“合于术数”,就是要从“数”的角度来验证这些养生方法是否合于数理。《素问·征四失论》说:“不知比类,足以自乱,不足以自明。”从“象”的理论提出了“取象比类”的方法。《灵枢·九针论》说:“夫圣人之起天地之数也,一而九之。”从“数”提出了论述,还涉及了甲子、音律、漏刻、晷景等数的计算和运用方法等。

到了汉代,象数的研究被推向了一个高潮,但却向两个极端发展:一是把象数之学用于占筮,一是使象数之学向科技方面发展。本书主要是探讨象数与中医学的关系,所以只就后者的内容加以论述。先就“象”的方面来谈,秦火以后,谈易象的书被烧掉了,汉代去古未远,知道“易”是从古天文学观测中发现的,但没有弄清发现易象的这一派属于盖天派的天文观测方法,恰好汉代又出现了浑天派天文学,于是学者们盖天、浑天不分地研究下去,以致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这种研究使中国的学术在历史上形成了极大的混乱,严重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所以,我们今天来研究汉代象数之学应持一分为二的态度,取精用宏。汉代人治学严谨,为我们在象数方面保存、搜集和整理了大量资料,使后世获益不浅。就易象讲,如孟喜之于卦气、焦赣之于卦变、虞翻之于消息、费直之于十翼解法、马融之于考据、郑玄之于爻辰、荀爽之于升降等等,都深有研究,虽然有得有失,但得还是主要的,只要我们不以占筮之说禁锢了自己头脑,从科学的角度去做进一步探讨,还是会找到它的活水源头的。再就数的方面来谈,《汉书》有“术数略”;汉人徐岳著有《术数记遗》,本洛书而发展了方阵之学,称洛书为三三方阵,在此基础上推出了四四方阵、五五方阵,……正十方阵、双十方阵、百方阵等,这与近代位置解剖学、电子回路网、一笔作几何的原理不谋而合,后来传到西方,发明了魔方。汉代刘歆还求出了圆周率的近似值是3.1547,后世称为“歆律”。《汉书·五行志》说:“伏羲氏维天而王,受河图则而画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锡赐洛书而陈之,洪范是也。圣人行其道而葆其真,河洛相为经纬,八卦九章相为表里。昔殷道弛,文王演周易;周道敝,孔子作春秋。则乾坤之阴阳,效洪范之咎征,天人之道,粲然者也。”汉代医家张仲景,本《内经》象数之理作《伤寒论》和《金匮要略》;本《素问·天元纪大论》“阴阳之气,各有多少,故曰三阴三阳也”,提出以“六经论伤寒”的学说;本“形有盛衰,谓五行之治,各有太过不及也”,提出以“五脏论杂病”的学说。六和五数者,经和藏象也。

魏晋时期,对象数之学发生了很大争论。王弼作《周易注》六卷、《周易略例》一卷,这位学者只活了24岁,但他有独到见解,发现了汉代一些学者在象数方面的研究走入歧途,推论愈细而脱离实际愈远,为了补偏救敝,他提出了“得意忘象”的观点。指出象是为了明意的,也就是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一个深刻的道理,懂得这些道理后,不要拘泥于比喻之象是否恰当,是否真有其事。魏晋时期对数的研究,特别对圆周率的测算很有成就。魏人刘徽把圆切成正多角,分成307.2边的多角形,算出圆周率为3.14159。南朝祖冲之作《缀术》,在世界上第一个算出圆周率的精密值在3.1415926与3.1415927之间,这不仅阐明了圆周和直径的关系,而且还解决了天文和数理相关的问题。《张丘建算经》还提出了不定式方程式,如“百鸡算法”就是用这个方程式来求出的。刘辉《皇极历》还提出了数字方程式,这种方程式在西方直到牛顿时代才出现。至于象数在医学方面的运用,首推皇甫谧和王叔和。皇甫谧著《针灸甲乙经》,运用阴阳五行理论论述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二经标本根结等。他在数理方面,还根据营卫运行的周期变化,采取了“按时取穴”的方法。如《气息周身五十营四时十分漏刻》篇,以一昼夜漏水百刻,计算营卫运行周身及脏腑情况。营气一昼夜,循行左右前后二十八脉五十周,五脏皆受气。卫气昼行于阳,夜行于阴,亦五十周于身,因此,以漏水法计算,可测出营卫运行的部位。在此基础上,才能掌握“刺实者刺其来,刺虚者刺其去,此言气之存亡之时,以候虚实而刺之”。只有了解其经脉之气运行的方向和时间,方可“迎而夺之,去而追之”,准确用迎随补泻的刺法。皇甫谧非常重视从数理方面来确定经穴的部位,据古代解剖所述骨节大小、骨度、脉度、肠的长度及肠胃容积大小,迥环曲折等情态,作为厘定腧穴的依据。西晋太医令王叔和著《脉经》,也很重视象数,除分述脉的阴阳表里外,还列出三部九候、二十四脉形态,在此基础上详述脉象主病,及寸、关、尺不同变化和诊断等,总之,脉亦是象数兼赅的。

唐宋时期,象数趋向于具体化。从象的方面说,唐代有李鼎祚撰写《周易集解》十卷,保存了汉代三十余家有关象数的论著,使汉以后失传之作得以保存下来。宋代华山方士陈希夷及周敦颐、程颐、朱熹、邵雍、蔡季通等,皆以图象说易,对象的研究有极大贡献,如八卦、太极、河洛等图都赖以保存下来,并从理学的角度做了许多阐发。从数的方面来说,唐代和尚张遂以大衍数作新历,验日月蚀。如在《历本议》中说:“天数始于一,地数始于二,合二始以位刚柔;天数终于九,地数终于十,合二终以记闰余;天数中于五,地数中于六,合二中以通律历。……一、六为爻位之统,五、十为大衍之母,成数乘生数其算六百,为天中之积;生数乘成数,其算亦六百,为地中之积。合干有二百,以五十约之,则四象周六爻也;二十四约之,则太极包四十九用矣。”《周书》“千里一寸”,即今之比例法,常用来计算地面相隔很远的南北点距离。周代以洛阳为地中,立标竿测日影,推算太阳距地面高度,在不同的两个地方测量,并同时量取两地太阳影子长度,若两地相差一寸,则南北相距一千里。唐开元十二年,南宫在河南选地实测,发现“千里一寸”有误差,今已知是地球上纬度不同的问题,因纬度不同则影长之差亦异,乃发明“极差法”纠正之。宋代理学家邵雍撰《皇极经世书》,提出“皇极数”。秦九韶著《数学九章》,已将147000写成 π000。杨辉将洛书方阵扩大到一百二十八方阵,并阐明了方阵的许多用途。唐代医家孙思邈十分强调象数与中医学的结合,如孙氏在《论治病略例》中说:“夫二仪之内,阴阳之中,唯人最贵,人者禀受天地中和之气,法律礼乐,莫不由人。人始生,先成其精,精成而脑髓生,头圆法天,足方象地,眼目应日月,五脏法五星,六腑法六律,以心为中极。大肠长一丈二尺,以应十二时;小肠长二丈四尺,以应二十四气;身有三百六十五络,以应一岁;人有九窍,以应九州。天有寒暑,人有虚实;天有刑德,人有爱憎;天有阴阳,人有男女;月有大小,人有长短。……古者上医相色,色脉与形不得相失;……中医听声,声合五音,火闻水声,烦闷干惊;木闻金声,恐畏相刑。……下医诊脉,知病源由,流转移动,四时逆顺,相害相生,审知脏腑之微,此乃为妙也。”宋代医家钱乙,以五行五脏之象数诊治小儿疾病。如钱乙在所著《小儿药证直诀》中提出:“心病,多叫哭惊悸,手足动摇,发热饮水。”“心主惊,实则叫哭发热,饮水而搐;虚则卧而悸动不安。”“肝病,哭叫目直,呵欠、顿闷、项急。”“肝主风,实则目直大叫,呵欠、顿闷、项急;虚则咬牙,多欠气。”“脾病,困睡泄泻,不思饮食。”“脾主困,实则困睡,身热饮水;虚则吐泻生风。”“肺病,闷乱哽气,长出气。”“肺主气,实则闷乱气急,喘促饮水;虚则哽气出气。”“肾病,无精光,畏明,体骨重。”“肾主虚,无实也,唯痘疹,肾实则变黑陷。”以上钱氏建立的小儿五脏辨证的理论体系,仍然是象数兼赅的。五,数也;证候,象也。宋代刘温舒著《运气论奥》讲五运六气,求深反浅,纯以甲子、音律推60年天时民病,不按《内经》宗旨,脱离具体天象,脱离医疗实践,给中医学术造成极大混乱。就常理而论,断无60年而一轮回的气象变化,更断无60年而一周期的疾病变化。如此一来,反使中医活泼泼的五运六气理论成为了烦琐哲学。

明清时期,对象数之学有了更进一步的研究和新的发现。从象的方面看,明代来知德撰《周易集注》十五卷,《图解》一卷,把汉易的象数与宋易的理气融为一炉。他说:“流行者气。”因天地变化,不外阴阳二气的流行;“对待者数”,言此气可从爻位奇偶之数的变化去纪理;“主宰者理”,是说阴阳奇偶的变化,不外一理而已;“明理者象”,即言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寓于象中,象才是气、数、理的实体,无象则无气、数、理。清代符永培在《周易集注》跋文中说:本书“妙语不测,法象自然,理气象数,无所不备,剖析诸爻,独具诸解,发前人因数取象之意,补先人训诂所未及。”清代陈梦雷著《周易浅述》八卷,他认为易道虽广,但不超越理、气、象、占四个方面。如说:“有是理乃有是数,……数不可显,理不可穷,故寄之于象,……知象则理数在其中。”“有象即有占,《本义》分龙马日月之辞为象,吉凶悔吝之辞为占,然占即在象中。”这就是说,龙马日月就是比喻之象,本此象以判断吉凶悔吝的情况就是占。占卜者却搞了概念转移,引申来断定人的富贵穷通,遂使一门高深的学术陷于左道旁门的神秘化之中。我们不但不能陷于其中,而且还应从中吸取实用的东西。如在数的方面,明代有刘仕隆《数学诗》附于《九章通明算法》一书之后,系“亦庄亦谐”的作品。其中“三姐妹回娘家”,类似于求最小公倍数的算法;“七层宝塔点红灯”,即八卦乘方算法;“三足团鱼七眼龟”,开了二元一次方程的先河;“酒肆闹纠纷”,乃一笔作几何;“笨伯持竹竿”,是钩股弦互证法。朱戴堉运用等比级数法,平均分配音律之数,一正前人音律之失。在象数与医学结合方面,明代有孙一奎,以太极之理阐述命门学说。如说:“太极只是天地万物之理,在天地统体一太极,在万物各具一太极,即阴阳而在阴阳,即五行而在五行,即万物而在万物。……人在大气中,亦万物之一物耳,故亦具此太极之理也。唯具此太极之理,则日用动静之间,皆当致夫中和,而不可须臾离也。医之于数,正示人节宣天地之气,而使之无过不及,攻是业者,不能寻绎太极之妙,岂知本之学哉!”“夫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男女未判,而先生此二肾,如豆子果实,出土时两瓣分开,而中间所生之根蒂,内含一点真气,以为生生不息之机,命曰动气,又曰原气,禀于生生之初,从无而有,此原气者,即太极之本体也。”又以天地之理印证人身。如说:“人之与物,本天地之一气,同天地之一体也,故能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神统于心,气统于肾,形气交而神主其中,三才之道也。”又以八卦之理喻人身。如说:“人首尊而足卑,天地莫位也;脾肺相为母子,山泽通气也;肝胆主怒与动,雷风相搏也;心高肾下,水火不相射也。”赵献可(赵养葵)论命门很重象数。如说:“命门即在两肾各一寸五分之间,当一身之中,《易》所谓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又说:“命门在人身之中,对脐附脊骨,自上数下,则为十四椎,自下数上,则为七椎。《内经》曰:七节之旁,有小心。此处两肾所寄,左边一肾属阴水,右边一肾属阳水,各开一寸五分,中间是命门所居之宫,即太极图中之白圈也。其右旁一小白窍,即相火也;其左旁之小黑窍,即天一之真水也。此一水一火,俱属无形之气,相火禀命于命门,真水又随相火。自寅至申,行阳二十五度,自酉至丑,行阴二十五度,日夜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滞则病,息则死矣。”张介宾《类经图翼·医易义》,更将象数与医理密切结合,分别从爻象、藏象、形体、生育、精神、动静、升降、神机、屈伸、变化、常变、鬼神、死生、疾病等各个方面加以论证。如说:“所谓一者,易有太极也,太极本无极,无极即太极,象数未形理已具,万物所生之化原。……医明乎此,乃知生生化化,皆有所原,则吾身于未有之初,便可因之以其肇基于父母,而预占其禀受之象矣。”又说:“质诸人身,天地形体也,乾坤性情也,阴阳气血也。左右逢原,纤毫无问,详求其道,无往不然。以爻象言之,则天地之道,以六为节,三才而两,是为六爻,六奇六偶,是为十二。故天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脏;天有十二会,人有十二经;天有十二辰,人有十二节。知乎此,则营卫之周流,经络之表里,象在其中矣。”清代邵同珍著《医易一理》,以易之象数结合医理论述。如说:“盖天地一大太极,人身一小太极,即两仪、四象、八卦,人身亦具备焉。脾土色黄居中,主静藏意,为诸脏资生之本,太极也。肝属木,居下为地,主血藏魂,为果敢之主;木性上浮,为升气之主;木居东方,其气从左而上升,是阳育于阴,于两仪为阴仪,于四象为太阴也。肺属金,居上为天,主气藏魂,司清肃之令;金性下沉,为沉降之主;金居西方,其气从右而下降,是阴根于阳,于两仪为阳仪,于四象为太阳也。心属火,居上为日,藏神主性,性者神之未动,在肺之中,为灵明之府,阳中阴精,于四象为少阴也。肾属水,居下为月,藏精主命,命者精之未动,在肝之内,为化育之主,阴中阳精,于四象为少阳电。此五脏配太极、两仪、四象之义。”又说:“是以易之为书,一卦一辞,皆藏在身体之形意;一象一爻,咸寓尊生之心鉴。故圣人立象尽意,设卦以尽情,系辞焉以尽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虽不言医,而意尽在其中矣。”唐宗海著《医易通说》《医易详解》,论述了人身八卦,并分别从生理、病理、治法等方面阐述了心肾坎离之关系,把《易经》象数与中医学理论融为一体。如说:“中国圣人作易,由太极衍为八卦,由八卦重为六十四卦,范围天地,曲成万物,是一本散为万殊,孔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也。太极者,是天地未生之先,只浑然元气一团而已。由太极生两仪,有阴有阳;由两仪生四象,则阴中又有阳,阳中又有阴;由四象生八卦,邵子所谓先天八卦也,非仅空名,定有此八样气化以成天地。……《焦氏易林》又衍为三百八十四卦,二千三百四爻。然《内经》云:阴阳者,……数之可千,推之可万,安能以爻象尽之?圣人举例发凡,备于六十四卦,广矣大矣,莫能外矣,何必更加推衍。”又说:“数者,所以纪气也,苟无其气,则数只空名,非造化之确数矣。有如先天八卦之数,皆实有其气可凭,乾居一数者,盖肇造天地之先,太极初分,先有天阳,只有一点光气而已,故乾居一数。有此一点光气,故兑泽而二;光泽二气合化为热,于是生火,故离火居三;火气发为震动,故震居四;有发动则有往来,故巽风居五;雷动风散,雨水斯降,故坎水居六;有流即有止,有水即有山,故艮山居七;山水具而地体成,故坤地居八。”

辛亥革命至今,研究象数与中医学结合的人更不胜枚举,现仅以易学家杭辛斋、医学家郑钦安为例。杭辛斋在光绪年间曾任《国闻报》主编,是我国报纸的创办人之一。民国初年,因抗议袁世凯恢复帝制被捕,1916年6月,做了83天皇帝梦的袁世凯“驾崩”,杭先生才获释出狱,从此退出政界,潜心研究易学,著有《杭氏易学六种》,在象数方面很有发挥。如说:“易如大明镜,无论以何物映之,莫不适如其本来之象。……凡近世所矜为创获者,而易皆备其象,明其理于数千年之前。盖理本一元,数无二致,时无古今,地无中外,有偏重而无偏废。中土文明,理著于数,而西国则数胜于理。重理,或流于空谈而鲜实际;泥数,或偏于物质而遗精神,唯易则理数兼赅,形上道而形下器,乃足以调济中西末流之偏,以会通而宏其旨。”由此可以看出,杭辛斋已把古代的“象数”用“科技”一词来取代了,他对象数之学确有阐发。在象的方面,他把物理上的光学、色彩学,化学的原子学说,西洋飞机、大炮、蒸汽机的发明、制造原理,与《易经》的制器尚象结合起来论述,确有见地,这些理论对于今日自然科学的研究都有极大启示。在数的方面,把易数与现代数学沟通:第一,他简述了数的起源和属性,如他在《易学笔谈》中说:“音出于律,律出于数,数出于阴阳之自然。”“凡数皆起于阴阳。象者,阴阳相变者也;数者,奇偶相生者也。”第二,对易数的类别做了归纳,提出有卦数和河洛之数、大衍数、邵雍先天八卦数及其本数、扬雄《太玄》八十一数、后天八卦数及其本数、虞氏先后天八卦数合数、天地范围数、八卦成列数等等。还详论了易“逆数”的道理,易数向各门科学渗透以推动科学发展的事实,以及历代先贤皆强调数理的重要。举出《尧典》说:“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又在《易数偶得》中说:“三代制礼,悉本于数。……王制、月令如渊太室冕旒车旗之制,与朝贺祭祀重器服物之显,合于象数者无论矣。”民国初年,医家郑钦安融象数于医学中,在诊治疾病方面独树一帜,取得了很大成绩。他首先把乾坤坎离与脏腑之象结合起来论述病情,以辨识阳虚证法和阴虚证法两大纲领;以坎离二卦象心肾,提出坎为水,离为火,必坎上离下乃水火既济。就人体而论,则肾为水,心为火,必心火下交,肾水上承,乃心肾相交。郑氏在《医理真传》中说:“人禀天地之正气而生,此坎离所以为人生立命之根也。固肾中真阳,肇自坤元,乾坤彼此互为其根。心火下交于肾,肾水上济于心,一升一降,往来无穷,性命于是乎立。”他创有补坎填离丹,用治心阳虚,以大辛大热之桂附为君,补坎中之真阳;用蛤粉补离中之真阴;加姜草调中,而交通上下之枢机。又取交泰丸,象泰卦天地交泰之义,用治痞证。痞者否也,否乃天地之气否塞不通,痞证亦人身上下之气否塞不通,若气机上下交通,则痞证自愈。因心阳不下交,则上炎而生热,遂形成阳热实证,实则泻之,故交泰丸中用苦寒之黄连,直折其火之上炎,而导之下行。肾水不上承,则下焦阴盛而生寒,遂成阴寒虚证,虚则补之,故交泰丸中用辛热之肉桂,温补命门之火,而鼓舞肾气上升。如此一补一泻,一清一温,调其坎离水火、心肾阴阳之升降,则天地之气交泰,其否自除。郑氏有胆有识,附片用至八两,以合八卦之数;干姜用至四两,炙草二两,由此可见郑氏将象数落实于中医临床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