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科幻经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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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奇的舱

我和尼摩船长大约走了9米的距离,突然一道门打开了,我们来到了餐厅。餐厅的陈设十分讲究,两旁摆放着高大的橡木橱柜,金银制的餐具在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的灯光中闪闪发光。餐厅的中间摆放着一桌为我们准备的丰盛菜肴。尼摩船长客气地邀我就座。席间,尼摩船长告诉我,他和他的船员已经很长时间不吃陆地上的食物了,但身体却仍然非常健壮。

“可这海,教授先生,这奇妙的、取之不尽的生命之源,它不仅给了我吃的,而且还给了我穿的。您现在身上穿的,是由一种贝壳类的足丝织成的,上面染了古代人喜爱的绯红色,而且调配上我从地中海海兔毛中提取的紫色。”

“您在您舱房梳妆台上看到的香水,是由海产植物经过蒸馏制成的。您睡的床是用海洋里最柔软的大叶藻做的。您使用的笔是鲸的触须,墨水则是墨鱼或枪乌贼的分泌物。虽然现在大海给了我一切,但有朝一日我将如数奉还!”

“是呀,我很爱大海,大海就是一切!但大海不属于独裁者。在海面上,独裁者们还可以运用其极不公平的权力,他们可以在海上相互争斗、厮杀,把陆地上的种种暴行带到海上来。”

“但是,在海面以下3米的地方,他们的权力就使不上了,他们的影响也就消失了,他们的威势荡然无存了!啊!先生,到大海里来生活吧!生活在海上吧!人只有在海洋里才是自由、独立的!在这里,我不听命于任何人!在这里,我是自由的!”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尼摩船长却忽然停住不说了。他在餐厅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情绪似乎很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安静下来,面容上又显现出初次见面的冷漠神色。然后,他对我说:“教授,假如你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的船,我现在正好有空为你做向导。”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心里话,这艘船带给我这么多的困惑和麻烦,了解它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们走到餐厅后面,穿过两扇门进入一间与餐厅大小相当的房间。四面的墙壁被高大的檀木嵌钢丝书架遮住了,书架上每一层都摆满了装帧讲究的书籍,书架前面是一圈由栗色兽皮包裹着的沙发。

房子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上面也堆着杂志、笔记本以及报纸,4个半透明磨砂玻璃球镶嵌在天花板上,正发出柔和的光,使这个雅致的图书室显得更加温馨。让我吃惊的是,还有我的两本书被放在书架显眼的位置上。可能正是因为这两本书,尼摩船长才对我这么友好。

“尼摩船长。”我对尼摩船长说,他舒适地坐在沙发上,“你的图书室足以与地上的宫廷相媲美。”

“但是,教授,难道陆地上有比这儿更隐蔽、更安静的地方吗?”尼摩船长说,“在巴黎自然博物馆,您的工作室会为您提供如此安静的环境吗?”

“不会,船长,而且我那工作室与这儿相比,还显得有些寒酸。这图书馆恐怕有6000多册……”

“共有12000册,教授先生,这是我了解陆地的途径。我的‘鹦鹉螺号’从下水那天起,就完全与世隔绝了。在那一天,我买了最后一套书,最后一本杂志,以及最后几份日报。我从那时就意识到,人类不会再有什么思想和著作了。教授,这些书你可以任意挑选来看。”

“多谢,船长。”我说,“我肯定会在这间图书室里发现不少财富。”

接着,我们来到了客厅。客厅是一个10米长、6米宽的长方形,四面墙上挂着、贴着许多世界名画和壁毯。画与画之间用明亮的武器艺术品隔开。这一切都向我说明,它们的主人还是一个博学多识的艺术家。尼摩船长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怎么想,他淡淡地说:“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而已。”

“还是音乐爱好者?”我指着一边大钢琴上一些音乐家的乐谱说。

“噢!这只是一些永久的记忆。”

他说了这句话,就无言地倚在雕花桌子一角,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我不忍心去打扰他,于是继续观赏这间房子里的奇珍异宝。除了那些艺术品,自然界的各种珍品也摆放在显著位置。

它们主要包括各种植物、贝壳,以及其他海洋物品,无疑这都是尼摩船长亲自收集的。大厅中央有一个光电照明的喷泉,水被喷起落回由一片大贝壳做成的水池中。这个最大的无头软体动物的壳,周长边大概有6米,上面还镶着精美的花纹。

在这喷泉的周围,在镶着铜边的玻璃柜内,一些最珍贵的海洋动物被分门别类贴上了标签,任何一个生物学家看到它们,肯定会惊喜得昏厥过去,因此,我当时内心的狂喜也是可以理解的。看着这些收藏价值极高的稀世珍品,我不禁纳闷,他是如何收集来的呢?这时,我的思绪被尼摩船长的话打断了。

“你已经看到这些贝壳了,教授,我相信它们会让每一位生物学家产生浓厚的兴趣。但它们对我却有更大魅力,因为我是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把它们收集起来的,而且没有哪个海洋的角落能躲过我的搜寻。”

“我能理解,船长,理解你在这些财富中漫步的快乐。你属于自己收集珍宝的异人。欧洲没有一所像你收藏这样的海洋生物博物馆。我固然要赞美这些珍宝,但我又拿什么来赞美装载着它们的这只宝船呢?我并不是想探查你的秘密,但我必须承认,‘鹦鹉螺号’的发动机动力,它的机动装置,以及它的强大能源,所有这些都将我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

“教授先生。”尼摩船长说,“我早就说过你在船上是自由的,所以,你可以参观‘鹦鹉螺号’的所有地方,而且我乐意做你的向导。”

“我不知该怎样感谢你,船长,但我不能滥用你的好意,任意询问,我只想知道,这些物理装置是干什么用的……”

“教授,首先还是看看我为你留出的房间,我想让你知道你在‘鹦鹉螺号’上会受到怎样的礼遇。别的事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来说。”

我跟着尼摩船长穿过客厅的一个角落,进入船上的一个走廊。他领着我走向船头,我走进的不仅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漂亮的房间,里面有床、梳洗台以及其他许多家具。

“你们的房间和我的房间是紧挨着的,”他对我说,“我的房间跟我们刚才去过的客厅相连,还行吧?”

“非常感谢!”

我随尼摩船长走进他的房间,十分简朴,只有一张铁床、一个办公台以及一些简单生活用具,好像隐居者的住所一样。尼摩船长示意我坐在椅子上。

“教授,刚才你问的问题,其实就是船上最重要的问题,即它的能源问题,”他指着那些挂在墙壁上的仪器说,“这些仪器是‘鹦鹉螺号’所必不可少的,我房间和客厅里各有一套,我看到它,就能知道我在海洋中的确切位置和实际方向。”

“航海家们常用的也是这些仪器。”我答道,“我也知道它们的用途,不过另外这几种仪器,必定是为‘鹦鹉螺号’特地准备的。比方这个表盘,上面的指针能转动,这是不是一个流体压力计?”

“一点不错,它与海水相通,能告诉我海水的压力,所以,我就能知道船所处的深度。”

“那些新型测验器又干什么用的呢?”

“为我指出海底各个水层温度的仪器,叫温度测验器。”

“另外那些仪器我就猜不出用途了。”

“教授,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尼摩船长说,“我们的能源用途很广。船上所有的生活、行动都得靠它,它方便、强大、安全,能为我提供光和热以及机械动力,这种能源就是电。”

“电!”我大吃一惊。

“不错,教授。”

“不过,船长,当今世界见到的那些电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动力?”

“是的,教授。”他答道,“但我的电不是普通的电,我只能对你说这些。”

“船长,我不是想追查你,只是对此效果很意外。有一个问题是我最纳闷的,如果你不愿回答,我也不会怪你,用来产生电的物质早晚会用完的,比方锌吧,你也说过你与陆地已经没有联系了,那电用完后又将如何补充呢?”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船长答道,“我产生电力的原料全都来自大海本身。”

“来自大海?”

“是的,教授先生。我的办法可多着呢。譬如,我将浸泡在不同水层的金属线连接成电路,通过金属线受到的不同热度,这样便能产生电流。但我更喜欢采用一套更为方便的方法。”

“那是什么办法呢?”

“海水的成分您是知道的。1000克的海水中,有96.5%是水,2.7%左右是氯化钠,其余就是小量的氯化镁、氯化钾、硫酸镁、硫酸以及石炭酸。由此可以看出,氯化钠在海水中含有相当大的分量。而我从海水中提出来的就是钠,我就是用这些钠制造我所需要的物质。”

“钠吗?”

“是的,先生。钠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电池中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钠才要消耗,但海水本身供给我所需要的钠。此外,我还可以告诉您,钠电池应当是最强的,它的电量比锌电池要强好几倍。”

“我全明白了,船长,钠是好东西,您处于获取它的得天独厚的环境当中。大海里确实含有钠,但钠得制造出来呀,也就是说,得把它提取出来。您是怎么提取的?”

“当然,您的电池可以用来进行这项工作,但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些电动设备所消耗的钠超过了所提取的钠。这样一来,为了提取钠而消耗掉的钠要多于所提取的钠!”

“所以,教授先生,我并非是用电池提取钠的,非常简单,我是利用煤的热力。”

“陆地煤?”我重点指出。

“不,是海底的。”

“你在海底采煤?”

“教授,以后我怎么采煤你会看到的,只要耐心等待,不过我向你重申一下,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取自海洋。用海洋来产生电,为‘鹦鹉螺号’提供光、热以及动力,总之,电是‘鹦鹉螺号’的生命。”

“但电总不能供给您呼吸的空气吧?”

“啊!我可以制造出我所需要消耗的空气,不过这没有必要。因为,我高兴时,我就浮到海面上来。但是,虽然电不给我供应呼吸用的空气,它却能使强大的抽气机转动起来,将空气储存进特殊的储气室里,这就可以让我根据需要而潜入海洋深层,同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船长。”我说,“我只有赞叹的份儿了。很显然,您已经找到了人类未来有一天可能会找到的新能源了。”

“我不能肯定他们会发现,”尼摩船长冷冷地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已经知道了我造出来的这种能源的一种用途,它能给我们一种比太阳更均匀、更持续的光。”

“看看这个钟,它是电能钟,走时精确,胜过最好的天文钟,我将它像意大利一样分为24小时,因为,对我来说,没有白天或黑夜,太阳或月亮,只有这被我带到海底的人工光!正如你所见到的,现在是10时。”

“完全没错。”

“电还有另外一种用途。挂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刻度盘,是用来标明‘鹦鹉螺号’的行驶速度的。一根电线把它同计程仪的转轮连在一起,上面那根针向我指示出船的实际速度。您看吧.此时此刻,我们正以15海里的中等航速行驶。”

“真棒!”我说,“船长,你使用这样一种新能源真是英明,它可以代替风、水以及蒸汽!”

“我们还没有看完,教授先生。”尼摩船长站起来说,“如果你能跟着我,我们将去参观船的后面部分。”

我跟着尼摩船长穿过走廊,来到了船的中心部位。我看到在两道隔板之间有一个井状的开口,顺着内壁有一架铁梯直通上端。尼摩船长告诉我说:“它可以通到一只轻快不易沉没的小艇上去,我们可以在那里钓鱼和游览。然后我打开小艇的盖板,扯起风帆,划起桨来,这样我就可以在海上漫游了。”

“但您怎样回到大船上呢?”

“阿隆纳斯先生,不是我回去,而是‘鹦鹉螺号’要回到我的身边来。”

“它听您的吩咐?”

“它听我的吩咐。一根电线把我跟它联系在一起。我只要打个电报就行了。”

“的确,”我说,“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了!”

尼摩船长领着我继续参观。厨房同样用电来烹调。炉子下面接着电线,电阻丝上方是导热均匀的金属片。使各处的温度分配非常均匀,用电把蒸馏器加热产生清洁的饮用水。厨房的隔壁是一个干净舒适的浴室,水龙头内水的温度可以任意调节。

与厨房相连的是船员工作室,它有5米长。工作室与机房间用第四道防水板隔开。整个机房长约20米,灯光明亮。里面顺理成章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以生产电力,另一部分则是利用电力的机器。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些奇妙的装置。

“请看。”尼摩船长说,“利用产生电的原理,虽然装置简易,但电力强大,电传到那边,使巨大的电磁铁驱动那些杠杆和齿轮,使螺旋桨转动,船就开始行驶了。”

“那船的最大航速能达多少呢?”

“大概每小时50海里吧。”

但这又有一个令人费解的难题,电是如何产生这么大的能量的呢?这种巨大的能量又从何而来呢?它是来自于一种新型的变压器产生的高压电呢,还是利用一种能无限加强转动的特殊结构产生的呢?

“船长,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驾驶方面的问题吗?”

“这很简单,教授,当它在水平方向行驶时,只需连通的舵就能做到。在船尾还有一个宽大的副舵,用一个滑轮操纵。当要使它在水中上升、下降时,利用装在船两侧标线中央的两个纵斜机板,它们能任意调节其位置,在船内部用动力强大的杠杆来操纵它们。当船水平行驶时,机板与船身平行,当机板的位置倾斜时,船就会在螺旋桨作用下,沿着这个角向上浮或向下降,另外,如果我想升得快些,我就加大螺旋桨的转速,能使‘鹦鹉螺号’在水的压力下直线上升。”

“太妙了!”我叹道,“不过,舵手在水下如何能看到你发号施令呢?”

“舵手在船顶部的一个特殊舵舱里,船舵上装有各种凹凸玻璃,能让他像站在镜前一样看清航路。”

“但我想知道在黑暗的海底,怎么能……”

“在舵手的船舵后面,有一个强光探照灯,可以照亮周围0.8千米的水域。”

“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船长。现在,我终于明白,那所谓的独角鲸发出的鳞光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它曾使学者们确实感到极度困惑啊!对了,顺便一问,那引起极大反响的‘鹦鹉螺号’同‘斯戈蒂亚号’两艘船只的相撞事件,是一次偶然的结果吗?”

“先生,那完全是出乎意外,我那时正在水面下2米航行,所以发生了冲撞。可是我也看到‘斯戈蒂亚号’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

“先生,是的,没有受到重大损失。但跟‘林肯号’的相碰呢?”

“教授,关于这事,我对于美国海军部的这艘勇敢的、最好的战舰觉得有些抱歉,不过这是人家来攻击我,我不得不自卫!但我也只做到使这艘战舰不能伤害我,它可以到最近的海港修理好所受到的损伤,而这并不很困难。”

“啊,船长!”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的‘鹦鹉螺号’真是一艘不同寻常的船!”

“是的,教授。”尼摩船长动情地回答,“我爱它,好像它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一样!你们的船在大海中常会感到危险,但在‘鹦鹉螺号’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有一个也许有点唐突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我憋不住,便问了艇长:“这么说,艇长,您是个工程师了?”

“是的,教授先生。”他回答道,“当我还是陆地上的居民时,我在伦敦、巴黎、纽约学习过。”

“但是。”我又说道,“这些部件制成后,还得将它们组装起来,加以调试,对吧?”

“教授先生,船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从全世界的不同地方,按一个匿名地址寄给我的。我们在大海中的一个荒岛上建了一个车间。在那里,我的工人们,更确切说是我的同伴们,在我的指导下,与我一起完成了‘鹦鹉螺号’。装配完成后,我就烧掉了我们在这岛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不过,这船必定耗资巨大。”

“这里的所有设备,差不多值四五百万法郎吧。”

“这么看来,你应该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了?”

“绝对富有,先生,我可以很轻松地偿还法国的几十亿国债!”

我感到很吃惊,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位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怪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