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卷首·原病篇(1)
《六元正纪大论》曰:辰戌之岁,初之气,民厉温病;卯酉之岁,二之气,厉大至,民善暴死;终之气,其病温。
【解读】
《六元正纪大论》说:辰戊年,大寒到惊蛰这—“初之气”阶段,易发各种疫病和温病。卯酉年,春分到立夏这—“二之气”阶段,多发疫病。人们易暴病而亡;小雪到小寒这一“终之气”阶段,较易发生温病。
寅申之岁,初之气,温病乃起;丑末之岁,二之气,温厉大行,远近咸若。子午之岁,五之气,其病温。巳亥之岁,终之气,其病温厉。
【解读】
寅申年,在“初之气”阶段,出较易发生温病;而在丑未年“二士气”阶段,易发生瘟疫流行,不论远近,都可以发病。子午年,秋分到立冬这一“五之气”阶段,也易发生湿病。到己亥年“终之气”阶段,多发生温病和疫病。
叙气运,原温病之始也。每岁之温,有早暮微盛不等,司天在泉,主气客气,相加临而然也。细考《素问》注自知,兹不多赘。
【解读】
这是通过论述运气来探求温病的发生原因。每年瘟病的发生,有早、迟和病情轻、重的不同,这是因为每年的司天、在泉、主气、客气的循环和配合不同的缘故。可以参阅《素问》及其各注家、自能明白,这里就不作详细讨论。
按:吴又可谓温病非伤寒,温病多而伤寒少,甚通。谓非其时而有其气,未免有顾此失彼之诮。盖时和岁稔,天气以宁,民气以和,虽当盛之岁亦微;至于凶荒兵火之后,虽应微之岁亦盛。理数自然之道,无足怪者。
【解读】
按:吴又可提出温病不是伤寒,湿病多见而伤寒较少,这些都是对的。如果把温病的发生归结于某个季节出现了不是这一季节的气候,所谓“非其时又有其气”,难免被人指责为顾此失彼。如气候正常,风调而顺,人们安居乐业,虽然该年温热之气盛行,但发病也会轻微。如饥荒或战乱之年,虽然湿热之气轻微,也会盛行温病。这是一个自然的规律,不足为怪。
《阴阳应象大论》曰: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故曰:重阴必阳,重阳必阴。故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解读】
《阴阳应象大论》说:如果不能节制喜怒等情绪,或不能适应冬寒夏署等气候,就会影响健康和生命。大凡阴发展到了极点就会向阳的方面转化,而阳发展到了极点也会向阴的方面转化。冬天感受了寒邪,到春天就会发为温病。
上节统言司天之病,此下专言人受病之故。
【解读】
前一节是论司天之气引起的疾病,而以下专门讨论人们患病的原因。
细考宋元以来,诸名家,皆不知温病伤寒之辨。如庞安常之《卒病论》、朱肱之《活人书》、韩祗和之《微旨》、王实之《证治》、刘守真之《伤寒医鉴》、《伤寒直格》、张子和之《伤寒心镜》等书,非以治伤寒之法治温病,即将温暑认作伤寒,而疑麻桂之不可用,遂别立防风通圣、双解通圣、九味羌活等汤,甚至于辛温药中加苦寒。
【解读】
我曾详细考证宋元以来有名的医家,竟然都不知道温病和伤寒的区别。如庞交常的《伤寒总病论》、朱肱的《类证活人书》、韩祗和的《伤寒微旨论》、王实的《证治》、刘守真的(伤寒医鉴》和《伤寒直格》、张子和的《伤寒心镜》等书,不是用治伤寒的方法来治疗温病,就是把温病、暑病等当做伤寒,怀疑麻黄汤、桂枝汤等方剂不可用,就另外创制了防风通圣散、双解通圣散、九味羌活汤等方剂,甚至还在辛温方中加入苔寒药。
王安道《溯洄集》中辨之最详,兹不再辩。论温病之最详者,莫过张景岳、吴又可、喻嘉言三家。时医所宗者,三家为多,请略陈之:按张景岳、喻嘉言皆著讲寒字,并未理会本文上有“故曰”二字,上文有“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二句。
【解读】
在王安道《医经溯洄集》中有详细的辨察,这里不作讨论。论述温病较详细的,莫过于张景岳、吴又可、喻嘉言这王位医家。当前一般医生所遵循的,大多也是这3家,所以要作一简要分析:张景岳和喻嘉言都是从感受了寒邪来分析,但没有注意到原文中的“故曰”两个字:在故口的前面有“重阴必阳、重阳必阴”两句话。
张氏立论出方,悉与伤寒混,谓温病即伤寒,袭前人之旧,全无实得,固无足论。喻氏立论,虽有分析,中篇亦混入伤寒少阴、厥阴证,出方亦不能外辛温发表、辛热温里,为害实甚。
【解读】
张景岳对温病的论述和用方都与伤寒相混,说温病就是伤寒。因袭前人的旧论,全然没有新的发挥,不足以多加评论。喻嘉言对温病虽然有所分析,但在中篇里把伤寒少阴证、厥阴证混入其中,所用的方剂不外是辛温解表、辛热温里等方,为害很大。
以苦心力学之士,尚不免智者千虑之失,尚无怪后人之无从取法,随手杀人哉!甚矣,学问之难也!吴又可实能识得寒温二字,所见之证,实无取乎辛温、辛热、甘温。
【解读】
张景岳、喻嘉言都是钻研医学有很大成就的名医,但也不免智者干虑,而有一失,难怪后世的医生不知治法,随便杀人。可见做学问多难啊,吴又可能分辨伤寒和温病,他治疗温病已不再用辛温、辛热、甘温等方药。
又不明伏气为病之理,以为何者为即病之伤寒,何者为不即病待春而发之温病,遂直断温热之原非风寒所中,不责己之不明,反责经言之谬。瑭推原三家之偏,各自有说:张氏混引经文,将论伤寒之文,引证温热,以伤寒化热之后,经亦称热病故也。
【解读】
他却不了解伏气发病的道理,对什么是感受寒邪立即发病的伤寒,汁么是感受寒邪后不立即发病,到春天再发为温病的理论未搞清楚,就直接断言温热病的病原不是感受风寒。不检讨自己未弄清伏气理论,反而批评《内经》所说的有错。我推想上述3仿医家对温病认识有偏差、各自有原冈:张景岳是因乱引《内经》原文,把论伤寒的原文用来论证湿热病。这是由于《内经》中把伤寒化热后的病证称为热病的缘故。
张氏不能分析,遂将温病认作伤寒。喻氏立论,开口言春温,当初春之际,所见之病,多有寒证,遂将伤寒认作温病。
【解读】
张氏不能正确分析,就把温病当做伤寒了。喻嘉言论及温病,是以春温为主,而初春所见到的病证多数属寒证,所以就把伤寒误认是温病了。
吴氏当崇祯凶荒兵火之际,满眼温疫,遂直辟经文“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文。盖皆各执己见,不能融会贯通也。
【解读】
吴又可处于明末崇帧灾荒和战乱期间,有温痊大流行,见到的都是瘟疫,所以就反对《内经》中“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的说法。这些都是由于他们各自有片面的看法,不能把有关理论融会贯通而造成的。
瑭按伏气为病,如春温、冬咳、温疟,《内经》已明言之矣。亦有不因伏气,乃司天时令现行之气,如前列《六元正纪》所云是也。
【解读】
我认为,伏气的病,如春湿、冬咳、温疟等,在《内经》中已有明确的论述。也有不是伏气引起的,而是每年的司天时令之气引起的。正如前面《六元正纪大论》中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此二者,皆理数之常者也。更有非其时而有其气,如又可所云戾气,间亦有之,乃其变也。惟在司命者善察其常变而补救之。
【解读】
这两种原因都是比较常见的。还有因为感受了不是当时主气的时令之气,或感受了吴又可所说的戾气而发病的,有时也是可以发生的,但毕竞不是常而是变,这就需要医生善于辨察温病发生的常和变而采取相应的救治方法。
《金匮真言论》曰: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
【解读】
《金匮真言论》说:精是人体健康和生命的根本,所以能保养好精,到春天就不会患温病。
《易》曰:履霜坚冰至,圣人恒示戒于早,必谨于微。《记》曰:凡事豫则立。经曰:上工不治已病治未病,圣人不治已乱治未乱。
【解读】
《易经》说:路上有了霜,河里也快要结厚冰了。这是古圣贤告诫人们凡事要及早发现,必须注意出现的苗头。《礼记》也说:凡事先有准备的就能成功。《内经》说:高明的医生不仅会治疗巳发的疾病,而且能防止疾病的发生,英明的领导者不仅会治理已发生的动乱,而能预防动乱的发生。
此一节当与《月令》参看,与上条冬伤于寒互看。盖谓冬伤寒则春病温,惟藏精者足以避之。
【解读】
这一节的内容可与《札记·月令》篇互相参看,并与上一条关于冬伤于寒的论述互相参看。上条沦冬天伤于寒,到春天就会患温病,本条则指出,如能保养好精就可以避免患温病。
故《素问》首章《上古天真论》即言男女阴精之所以生,所以长,所以枯之理;次章紧接《四气调神大论》,示人春养生,以为夏奉长之地,夏养长以为秋奉收之地,秋养收以为冬奉藏之地,冬养藏以为春奉生之地。盖能藏精者,一切病患皆可却,岂独温病为然哉!
【解读】
所以《素问》的第1章《上古天真论》
中就首先论述了男女阴精是如何生成、如何生长、如何枯竭的道理。在第2章《四气调神大论》中又教人们如在春季养好“生”,就可以为夏季的“长”打好基础;而在夏季能养好“长”,就可为秋季的“收”打好基础;在秋季养好“收”,就可为冬季的“藏”打好基础;如在冬季养好“藏”,又可以为春季的“生”打好基础。凡是能够保养好精的人,任何疾病都不容易发生,岂仅是湿病呢?
《金匮》谓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是也。何喻氏不明此理,将冬伤于寒作一大扇文字,将不藏精,又作一大扇文字,将不藏精而伤于寒,又总作一大扇文字,勉强割裂《伤寒论》原文以实之,未免有过虑则凿之弊。
【解读】
《金匮要略》(以下简称《金匮》)说:五脏的元真之气能通畅,人体就会健康平安;何以喻嘉言却不明白这个道理,把因冬季感受寒邪而发病的作一大篇文章,把不能藏精而发病的又作了一大篇文章,再把既不能藏精又在冬季感受寒邪而发病的作了一大篇文章。再把《伤寒论》的原文勉强地割裂后,放在其中作为引证,不免有考虑过多反而过于刻板的弊病。
不藏精三字须活看,不专主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摇动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皆是。
【解读】
《内经》中的“不藏精”这3个字应灵活地看,不专指性生活过度造成不藏精,凡是人们耗伤精气的行为都是“不藏精”。就是冬天天气寒冷而阳气不能潜藏,如春天那样的发泄而气候温暖,甚至桃、李等提前开花,也是属于这一类。
《热论篇》曰:凡病伤寒而成温者,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暑当与汗出,勿止。
【解读】
《热论篇》说:凡是感受了寒邪而发为温病的,在夏至以前发病的称为温病,在夏至以后发病的称为暑病。暑邪可与汗一起外达,对这种出汗不要用止汗法。
温者,暑之渐也。先夏至,春候也。春气温,阳气发越,阴精不足以承之,故为病温。后夏至,温盛为热,热盛则湿动,热与湿搏而为暑也。勿者,禁止之词。勿止暑之汗,即治暑之法也。
【解读】
温病发生于暑病之前。夏至以前属春季,春季气候较温暖,阳气升发外泄,如人体精气较虚,就容易患温病。夏至以后天气进一步变热,同时,因天气炎热而造成湿气的上蒸,热与湿相互结合而成暑邪。《内经》提出的。勿”是禁止用语,即强调切勿去止暑病的出汗,这是治疗暑病的一个大法。
《刺志论》曰:气盛身寒,得之伤寒;气虚身热,得之伤暑。
【解读】
六淫之邪,各有不同,其产生的病证亦不同。寒为阴邪,凝滞经脉,最能伤形,而气不得伤,故气盛,正邪之争,恶寒发热。
暑为阳邪最能伤律耗气,故气虚,初期即见身热汗出。惟而广之,要从阴阳虚实的病机,寒热等病证,来理解外感热病的不同病因。如风性动,湿生浊,燥枯涸,火伤阴等各种不同证候。
此伤寒暑之辨也。经语分明如此,奈何世人悉以治寒法治温暑哉!
【解读】
自注原文提出首辩寒热的重要性。病因不同,病机不同,证候也不问,治疗自然有其区别,不可以治伤寒法治疗温暑热病。伤寒首用辛温。继用苦寒清热,最后温热以救阳;暑病首用辛凉。继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敛救阴。
二者明显的不同。有人提出暑病用白虎汤。就是暑病用了伤寒法。所以可用者,仍辛凉与8辛寒同类,同用白虎汤,用意不同,阳明热盛用白虎清热,暑温用白虎乃辛寒,辛凉之法也。况常加人参以别“气虚”之持点。
吴氏例举《金匮》白虎加参汤,取其中喝治法,与伤寒无涉,不能言其用伤寒法治暑病也。
《生气通天论》曰:因于暑,汗,烦则喘喝,静则多言。
【解读】
《生气通天论》说:感受暑邪的病证特点是:汗出较多,易烦躁而气喘喝喝有声,有时静卧,自吉自语或胡言乱语。
暑中有火,性急而疏泄,故令人自汗。火与心同气相求,故善烦。(烦从火从页,谓心气不宁,而面若火烁也)。
【解读】
暑性中包括了火在内,致病特点是发病急骤,容易造成肌表疏松,因而发病后使人出汗。心属火,性质相同,火邪较易侵犯心,所谓“同气相求”,所以容易引起心烦(“烦”字是由火和页组成的,也就是说烦是指心气不能安宁,同时面部发红如被火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