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晋献文子成室 《檀弓》

《礼记》

【原文】

晋献文子成室[1]，晋大夫发焉[2]。张老曰[3]：“美哉轮焉[4]！美哉奂焉[5]！歌于斯[6]，哭于斯[6]，聚国族于斯[8]。”文子曰：“武也得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9]。”北面再拜稽首。君子谓之善颂、善祷[10]。

【注释】

[1]献文子：赵武。

[2]发：启。

[3]张老：晋国的大夫。

[4]轮：高大。

[5]奂：文采鲜明。

[6]歌：祭祀作乐。

[7]哭：居丧哭泣。

[8]聚国族：和国中僚友及宗族聚会饮食。

[9]全要领：脖子和腰都保全，没受刑戮，指善终。古时罪重腰斩，罪轻颈刑。九京：即九原，晋国卿大夫的墓地。

[10]颂：赞美。祷：祈福。

【译解】

晋国的卿赵武建成了一幢新屋，晋国的大夫上门来道喜。一位叫张老的大夫说：“好呀这么高大！好呀这么华丽！活着，就在这屋里祭祀鬼神，撞钟击鼓；死了，就在这屋里哭丧守灵，平时举行宴会招待国宾，聚集宗族，都在这里。”赵武说：“我能够在这里撞钟击鼓来祭祀鬼神，让子孙在这里给我哭丧守灵，平时又能在这里招待国宾，宴请宗族，这就是说我能够保全身体到九京去跟随我的祖先。”于是他站在主位上向张老拜了两拜，伏下去，额头触地半晌才起，表示深深的谢意。君子认为他们俩一个善于祝福，一个善于求福。

【赏析】

赵武所处的时代社会动荡变化激烈。国家的衰落，宗族的灭亡，是非常常见的，至于个人就更是朝不保夕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献文子新屋落成本是喜事，而张老则称赞这是祭祀、哭丧、设宴的好地方，祝颂平平，还带上“哭于斯”这样不吉利的话，其中有很多深意。

一方面是说能在此祭祀、哭丧、设宴表示能保全身躯，不至于死于非命。这在当时的背景下就是大福。

另一方面，颂中还包含着勉励之意的，因为住上那“轮焉”、“奂焉”的新居，也可能居安而忘危，还当自知警悟，好自为之。否则，不但是“歌于斯”、“聚国族于斯”不可得，就是求“哭于斯”也是不可得的。

赵武，也是一个不平常的政治家，他有着冷静的头脑与敏锐的感觉，能够立即领会张老的深意，并且作出准备的诠释：“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

本文只七十余字，但却妙趣横生，张老、赵武二人都妙在不完全露出本意而又各自心领神会。张老谈一遍，文子述一遍，并不多费笔墨，自有无穷意味。不愧清人所评：“善颂善祷”四字，为两人标名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