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子重耳对秦客 《檀弓》
《礼记》
【原文】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1],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以告舅犯[2],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稽颡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显以致命于穆公[3]。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4]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注释】
[1]恒:常常,经常。
[2]犯:狐偃,字子犯,重耳的舅舅。
[3]致命:复命。
[4]稽颡(qǐsǎnɡ):古代丧礼,居父母之丧时跑拜宾客之礼。以额触地,表示极度悲痛。
【译解】
晋献公死后,国内办理丧事时,秦穆公派人慰问公子重耳,并且说:“我听说:失掉君位常常在这个时候,得到君位也常常在这个时候。虽然你恭恭敬敬地在居丧守孝的期间,但是这样失位流亡是不可以长久的,现在的时机也是不可以错过的,年轻人,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重耳把秦国使者的话告诉舅父子犯。子犯说:“年轻人,还是拒绝他吧!失位流亡的人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只有把仁爱和孝顺这两种美德作为贵重东西。父亲逝世,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反而借它来谋取私利,天下有谁能为你辩护?年轻人,还是拒绝他!”于是重耳出来对着客人说:“感谢秦君慰问我这流亡的人!我本身流亡在外,父亲逝世,竟不能奔丧,参加到哭灵的行列里,使您替我操心。父亲逝世,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我还敢有别的想头来辜负您慰问的好心吗?”说完,跪伏地下,额触地面,半晌才抬头,并不拜谢;哭着站起来;起来以后并不和秦国使者谈什么秘密话。
秦国使者子显把这种情形向穆公汇报。穆公说:“真是一个好人呀,这个公子重耳!只磕头,不拜谢,是表示自己还没成为君位继承人,也就是表示拒绝我劝他乘机返国的意思,所以不行拜礼;哭着站起来,是热爱他的父亲的缘故;起来以后并不和我的使者讲一句秘密话,这是不贪求君位。”
【赏析】
晋献公在世时,由于骊姬的陷害,公子重耳逃亡国外,献公去世,穆公派了公子絷来狄,借吊唁重耳之机,劝他利用父死这一难得之机回国谋取君位。公子絷浅而露骨,毫不掩饰地叫人以父死为利,显得极浅陋。而狐偃则是另一种方式。他虽然希望重耳能够取得君位,但他老谋深算,要重耳通过对父亲之死表达哀思之情来争取人心。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夺回君位,这样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