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青瑾屹喜结良缘
这段日子成国公夫妇人逢喜事精神爽，去年为了不让成家事耽误功名业，父母把心思都放在二儿科考上，如今功名大成，一家便忙着为长青筹办结婚事宜。
长青的媳妇早已定下硕国公之孙，当朝礼部尚书之女孙瑾屹，去年春便交付聘书，两家过了文定，合了八字，八月多又送去礼书，交付了聘礼，当时成国公府送聘黄金千两，绸缎千匹，金玉首饰九百九十九件，以及其他各类山珍海味，四季茶酒糖果不计其数，可谓轰动一时。
之后赶着长青备考，进程便缓了下来，长青也不负所望，娶妻科考两不误，金榜题名之时，即将兑现洞房花烛之诺，如今尚有请期、亲迎二礼，两家无不为此尽心竭力。
成国公府与硕国公府本是世谊，瑾屹系出名门，父祖绾黄纡紫，母亲王夫人的本家更是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几百年里各支人才辈出，享誉盛名，在当朝科举入仕者不胜枚举。如此家风熏陶，瑾屹自幼饱读诗书，善于治业管家，与文采博长的长青可堪天造地设。
硕国公父子都是看着长青长大的，长青自小生的龙姿凤章，俊骨生辉，深得孙家两代长辈喜爱，两个舅哥亦与长青十分交好。长青瑾屹自幼青梅竹马，如今一双璧人，佳偶天成，百年世家结两姓之好，实为一时佳话。
殿试揭榜后，成硕两公府开始大力筹办，此番婚礼操办力度丝毫不逊于三年前成国公府与显王府结亲的场面。
那年长春与显王爱女睦尧郡主成婚，三书六礼耗时两年完成，全程饱受赞誉的典礼仪式曾被传为一时美谈，当时王府公府都是早几年就开始准备，双方父母为此竭力郑重，大婚可谓新装半城，祥瑞十里。
那显王夫妇有四子一女，对仅有的女儿最为疼爱，从睦尧出生起，王府就开始帮郡主置办嫁妆，伴随郡主成婚，王府陪嫁了一全套规格严整的嫁妆，大到田庄店铺，小到耳挖针线，近到衣裳首饰，远到寿衣恭桶，一物一件无不竭尽奢华。
国公府这边特意请了数位享誉盛名的当世大儒和礼仪官师为婚礼作参考设计，逐个细节精心考究，一丝不苟，礼仪盛筵场面宏大，一整套大礼耗时之长，礼节之全，细节之精，堪称勋贵世族完美的婚礼典范，之后多年始终被达官贵族借来仿照。
三代豪门，五代望族，十代世家。千年世家，百年王朝，礼出大家，大成集此。
此次成硕两公府结两性之好，在当下京都算得上是一件备受瞩目的大喜事，他们两家为此也精心筹备了一年之久，只待大婚迎娶。
这段时间瑾屹的嫁妆车载斗量绵延十里的抬进成国公府，把新房两进大院里的所有房屋都摆的堆山积海，族中的兄弟姐妹也都收足了见面礼。
成国公府这边全力出动，竭尽心意，鼎行钟鸣之府规格。历代成国公府当家主子都把儿女成家同儿孙教育看得最为重要，女人是家里的风水，娶妻不止讲究门当户对，女子的品行修养和持家之能更为重要，家有一位稳固后防，便可风正一帆悬，夫妻恩爱一心，阖家团结，这样儿孙才会一顺百顺。
瑾屹作为礼部尚书之女，虽不及先入门的郡主嫂嫂之尊荣，却请来了最具权威的礼官团队，最著名的翰林大家，最悠久的文化工艺，最奇巧的乐舞表演，于各方面融入婚礼全程，大大抬高了审美身价。
硕国公府与成国公府均是世袭罔替的勋爵，孙家祖上以文定功，以文传家，累世兴盛，历代受儒家文化熏陶，深谙汉仪儒礼，此番长青大婚之礼颇受岳家善化，比之长春有增有减，各有千秋，富丽繁华稍稍减去，古雅儒礼又有增之，兄弟平分秋色。
为儿子结婚，张夫人特意帮全家上下都准备了簇新的头面服饰。府里下人不光穿戴体面，在这样煊赫的府邸，大小差事长期红利不断，所以上上下下精神蓬勃，红光满面，更比别的人家不同。
大婚当日，阖府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自早上起，府前街道上陆续迎来上百辆华丽马车，连同大小官轿无数，执事百耍一共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来客皆执喜帖，金挂银蹬，随从队列，步态悠然。府中接待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晨迎昏行，长青赶着大早上吉时前往硕国公府迎亲，家中父母这边集体盛装等候，浩瀚头戴金罩饰梁冠，石青色织金胡桃纹锦服，白玉兽首革带。张夫人头戴金丝䯼髻，整套赤金点翠攒珠缀宝的挑心，掩鬓、分心、满冠、顶簪等，压的䯼髻不留空隙；项上赤金双螭牡丹珠宝点翠璎珞圈，腰系红珊瑚禁步一对，每块玉璜下垂六根鲜艳如血的珊瑚珠长链，底下挂着白玉雕珠坠脚。一袭宝石青织金缂丝袄，镶着淡粉色花鸟袖边，外罩深绛色织金鸾章锦大褂，整体配色和谐。夫人眉似翠羽，肤如羊脂，主贵面相，常健身骨，旺家仪态，雅兴谈吐，当真定海神针般人物。
浩瀚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漂亮的小女儿，正哄她逗着玩，抬眼看见门口领头进来俩人，浩瀚指了指门口，提醒小宝贝闺女：“你看看谁来了？”
长青侄儿大婚，最早到场的自然是浩然和浩荡两位亲叔父家，雅俗一看到温和的二叔，忙不迭喊着二叔小跑过去。二叔一把抱起漂亮的小侄女逗着玩儿，又教雅俗喊三叔好。雅俗听话的问候了表情威严的三叔，然后才是：“二婶好、三婶好、长久哥哥好、长平哥哥好、雅颂姐姐好、雅风姐姐好……”
紧接着在京亲房纷纷到场，几代叔伯兄弟济济一堂，各个身材健硕，衣冠华丽。几十位婶侄妯娌人人凤钗锦服，装饰耀眼。在京王公侯伯，朝廷各部，皆有显贵前来，家家声势浩大，场场满堂显达。
大儿子成婚时，小女儿还是未取名的襁褓中婴儿，这次二儿结婚，张夫人特意把小女儿精心打扮一番带来人前，让孩儿跟着凑凑喜气。
小孩子的衣服不讲太多繁文缛节，大可无所不用其极的金尊玉贵，这次张夫人特意在古京天工楼为雅俗定做了一个赤金镶多宝明珠的双弯轴活扣式项圈，挂着点翠嵌宝纯金麒麟，搭配两对手镯，又在首屈一指的制衣名店虹霓天衣阁里为女儿定做了一套新衣，十样锦织金妆花彩云飞雁纹小袄裙，绣五色鹦鹉花纹鞋，小小巧巧，喜喜庆庆，活脱脱一个年画小仙童。
此次国公府婚宴，大半朝廷都到了场，傍晚大婚拜堂，晚宴进入鼎沸阶段，宾主尽天下权贵，俊采星驰，高朋满座，张李罗孙，孟邵高凌，几大国公赫然在列，满朝侯伯，胜友逢迎。
定国公罗宗晨与浩瀚兄弟私交甚好，彼此亲切的如同胞兄弟。宴会中旬，浩瀚领宗晨去书房稍作缓歇，二人交谈甚密，赶着雅俗来寻父亲，浩瀚就留小宝贝女儿面前玩着，没做多理会。
罗国公瞧见浩瀚女儿，就在心里为他那独生儿子谋主意，后来仗着酒多，便和浩瀚胡侃了几句，恰巧张夫人派人来请国公爷，方才结束谈话。
长青大婚前两个月，成国公府亲朋来往极多。国公夫妇智慧缜密，连日府门大开，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为防有所疏漏，便命各处管事每日详细核对进出人口，以及物件支领情况，尤其严查安全细节，及时上报。几代世仆忠心耿耿，又多见过世面，无不十分用心，手眼勤快，谨慎当差。
外人看这府里连日门庭若市，来客非富即贵，都赞这成国公府是块风水宝地，不光这些年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家业越经营越富强，更重要的是儿孙出息，后继有力，真正物华天宝，地灵人杰。
成国公府门前路段足足占了一条街，迁都时京城萧索，唯土地开阔，天家分茅赐土，随意大手一挥，就是一片黄金地段。后来历经几代完善，曾经那些仿照星辰数位栽布团团一圈的大树，如今皆已长成参天巨木，郁郁苍苍，铺天盖地。
除了京城国公府，成国公在祖籍金陵还有一座故邸，不同于京城帝都，陪都金陵的公侯勋贵少，土地开阔，且作为王朝留都，地处南直隶的金陵商业繁荣，经济发达，成国公府过半数产业皆在金陵，所以金陵成国公府比京城国公府占地亩数大许多，也更加峥嵘巍峨。
广厦宏伟，管理起来不易，加之金陵祖籍的成国公府也要定期前去打点维护，一大家人目前虽不住在那儿，也得各处安排好世仆看家护院，洒扫整晒。
张夫人习礼和善，治家有方，长春婚后，睦尧在跟前尽孝，婆媳亲如母女，多是张夫人教睦尧各项家务事宜。郡主厚德聪颖，张夫人也想把治家的担子早些分一份出去，让睦尧早日树立长媳威望。如今又添聪慧能干的儿媳帮衬，家业蒸蒸日上。
浩瀚为儿子准备婚事那几年，特地在以工艺精良著称于世的百年家具老店琅狮阁里，为小女儿订制了一套规格齐全的家具，整套家具以紫檀为材，漆面名贵，工艺精湛。
浩瀚准备等女儿会走路说话，就为其张罗小院，让孩子从小学习理财当家。
长青大婚后不久，浩瀚便为小女儿单独辟了个院子，选址位于国公府内院西南位置，二进院落，前后阔敞，朝向采光绝佳。
夫妇俩本没打算让女儿立即搬过去，毕竟才三岁的小人儿，院子先备着，目前孩子和父母住一起，等长大些再搬。
这日早晨，国公夫妇带着女儿参观新布置的房屋。整座院子坐北朝南，主屋是高深宽敞的五间歇山顶式大房，门匾上题“四象斋”三个辉煌的楷体大字。
室内以厚重的大漆红木雕花落地罩连柱壁隔开五大间，阳光照射进来，一片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明间北上方是一面祥云瑞鹤如意洞门落地罩，罩内中堂壁上挂着一幅陆探微的《儒家三圣像》，分别为至圣、亚圣和后圣，左右两列笔力雄浑的行楷大字，是浩瀚书写的对联：
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
两边是一组镶玉刻字的壁瓶，螭纹条案上摆一块尺余高的紫檀座寿山冻石摆件，一对东海红珊瑚树累丝八宝长方盆景。案前一张爵禄封侯八仙桌，一对太师椅。罩外开间四角的几案上摆着成对的花尊和盆景，当中黑漆描金六腿大圆桌一张，绣墩六个。
其余四间从西向东一一看来，西梢间主设一张紫檀十二柱通体雕龙凤图案架子床，鲜艳的锦帐衾褥，靠里横橱上陈设有汉代铜鎏金马踏匈奴、唐三彩骆驼、战国白玉璧、汝窑凤耳尊、郑和下西洋带回的黄金船，都是国公府旧藏中精选。床前一对八尺高的雕花曲颈螭头灯笼杆，挂一双黑漆描金嵌玻璃嬉春图长葫芦灯，灯顶周围垂六条长璎珞，由大块昆仑玉雕的蝙蝠、莲花、平安璧、葫芦和彩珠长丝穗串成。两侧一个戗金大衣架，一件八扇的紫檀镂花镶螺钿边座嵌珐琅雕花玻璃千里江山图围屏。南窗下一对描金蝠莲纹五斗橱，一对螺钿玫瑰秀柜。靠北墙一对紫檀描金百宝嵌汉唐历史顶箱柜，柜面镶满丰富的历史故事场景图。林山百禽落地罩上挂着一片红地织金彩锦帘。
西次间南窗下是大炕，两边一对填漆戗金文人雅集炕橱，加一双百宝嵌博古纹炕柜，中间鼓腿膨牙的大漆炕桌，堆满金线绣的裀褥枕靠。搭配红鲛绡帘的缠枝葡萄松鼠落地罩向北隔出梳妆间，里面迎窗摆一张雕花妆案，上设双鸾铜镜，下置画面月牙凳，左摆大衣镜，右立盆架。两侧是紫檀内外描金凤凰麒麟花卉纹双开门中心转轴方角大柜，单个柜膛内有大小抽屉近两百个。罩前一张紫檀戗金狮子滚绣球方桌，一对戗金圈椅，束腰马蹄腿圆几上摆一尊铜鎏金珐琅彩大香炉，炉顶立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落地罩上挂一片奢华精雅的珍珠帘，每条珠帘下坠一串金六宝坠脚，离地高近一尺。
再往东次间以厚重的满池娇落地罩隔开，罩上遍雕鸳鸯、荷花、鹭鸶、流云、水波等繁密纹样。南窗下长炕两头各摆一个黑檀炕橱，橱上各三件玩器，长在鎏金珐琅方盆中的彩玉牡丹和宝石玛瑙石榴两件宝树最为奢华。案上一架银鎏金海棠座五枝灯，塔瓶式錾花长灯干，双层花口烛托。北边一扇瓜瓞绵绵落地罩，罩内并一对紫檀精雕百子纹亮格大柜，上面布满许多古玩珍宝。罩前一张锦裀绣枕的细刻玉堂富贵纹罗汉大床，两侧几案上摆着大株岫玉寿桃盆景和蜜蜡佛手盆景，以及大件的芙蓉石兽耳凤钮盖炉、紫金香箸瓶、香盒，紫檀三镶金玉大如意，于阗白玉带沁天官如意。
东梢间作了书房，高阔的岁寒三友落地罩上挂着天青色鸿雁高飞纹织锦帘。当中一张鹤鹿同春大书案，摆满文房用具，另有一盏汉代玉贵人烛台，一方两寸厚的紫檀雕云纹边座嵌于阗白玉透雕双凤饕餮纹砚屏，一个描金彩漆架子悬的白玉双鱼磬，案后是月牙扶手交椅。东墙中间四条泥金百宝嵌琴棋书画人物图挂屏，屏下是紫檀翘头夔凤纹三屉闷户橱，摆一口鎏金双耳凤穿牡丹宣德炉。两侧各一个紫檀雕草龙纹博古大柜，整面填满各种晶莹剔透的玉器，灿烂耀眼的金银器，以及光洁鲜润的瓷器。南边一张紫檀满镶螺钿贵妃榻。北墙靠一对黑漆描金博古大书架，诗经乐府、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四书五经，乃至古今中外，易经历法，累的满满当当。架前一把交椅，一张螭纹灵芝头如意琴桌，一把金徽宝轸的古琴。东西梢间北墙都超出次间一条走廊宽的跨度，书房这间西墙壁上开了道双扇雕花小木门，通着后廊。
南边门窗木格皆镶明瓦，屋内地砖一色碧青凿花，屋顶描金绘彩的栋梁天花，悬挂八对红木雕花嵌彩画玻璃六方宫灯，灯盖六角衔着玉环彩珠串的璎珞。五对铜质珐琅座鎏金福寿大字长杆落地灯分布五间，灯罩皆是水晶、琉璃、羊角各种名贵光辉材质。
除却主居，前后院的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宽阔的硬山顶式厢房，同侧前后厢房中间连一列配房。后院北面五间悬山顶式后堂，这里布置成闲居，用于储藏换季物品。两边各接三间耳房。靠后院东厢房的外墙上开有一道双扇漆花门通向外院。
整个大院共设二十架汉白玉雕灯，遍地砖石凿花铺砌。前院两片大理石雕花方坛分设东西，东坛里是一株茂盛如亭盖的牡丹古树，西坛里一棵苍秀的老松与一块怪硕的奇石，院落四周还种有十余种名贵花木。后院里一对古老壮观的银杏树，春天的绿荫几将整个院子凌空遮盖，两树历经数百年岁月，依旧风采勃勃，英姿秀丽，树下建有圆坛，整体一派富贵大气的景象。
浩瀚夫妇带着雅俗把四象斋里外观赏一圈，张夫人对浩瀚道：“我为女儿一直想的就是一座藏风聚气，冬暖夏凉的大院，这里位置最合我意。”
浩瀚笑道：“我们女儿生来就是享福的，家具都按你说的进行布置，夫人可还满意？”张夫人只是一笑。
浩瀚蹲下身问小宝贝女儿：“女儿，这四象斋以后就是你的屋子，喜欢吗？”
雅俗高兴回答：“喜欢。”
浩瀚笑着柔声问道：“那最喜欢哪里呀？”
雅俗用手指着中堂壁上的三圣像，回头对父亲说：“我最喜欢这幅画。”
浩瀚站起身和夫人对视一眼，相看而笑，陆探微的画穷理尽性，事绝言象，这幅乃遗世孤品，女儿从进来便盯着看，果然有眼光。
张夫人又笑着问女儿：“雅俗，这两边对联上的字你喜欢吗？”
雅俗左右看看，上面字有见过不认识，就回头看着爹爹和娘亲，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浩瀚满心期待，见女儿摇头，以为她要说不喜欢，心凉了一半，听女儿只说不认识，心里又好过了些，连忙接口：“闺女，你看，爹爹这字写的多漂亮，如果你认识的话，肯定喜欢，对不对呀？”
雅俗一听是爹爹写的字，立刻点头嗯嗯，然后爽快地说：“我不认识，也喜欢，只要是爹爹写的，我都喜欢。”
浩瀚满心欣慰，一边摸女儿的小脑袋，一边夸闺女聪明孝顺。雅俗也全力配合赞佩父亲。
张夫人看相公为了一句夸竟然拉关系，淡淡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