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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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陆丹的父母毕业于同一所医科大学,他们本来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陆丹母亲是独生女,为了照顾父母,她主动要求回到县城,陆丹父亲也随着来到鹿起县人民医院当一名医生,后来夫妻俩都成了地方名医。陆丹出生后一直由外婆照料,她两岁时,国家从各级医院选派医术高明的医生去援助非洲,陆丹的父母都被选中。因为事关政治立场问题,他们不敢提出个人困难,只能接受。陆丹只好随外婆回到农村生活。就在他们即将期满回国时,母亲不幸被热带昆虫叮咬,不治身亡,父亲不愿再回鹿起县这个伤心地,重新回到故乡昆明。陆丹在昆明生活两年,父亲娶了后妈,不完全懂事的陆丹渐渐发现生活开始变化——父亲对自己不像从前那么亲热,后妈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冷漠。后来后妈生了孩子,陆丹感到自己变得多余,看到弟弟那么被父母疼爱,她开始发疯似的想念自己的妈妈,也想遥远的外婆、外公。通过三天的绝食抗争,父亲不得不把她送回外婆家,以后的父爱就是每月三十元生活费。

陆丹外婆家离县城十几华里,三间瓦房盖在圩堤上,是由陆丹母亲生前出资建造的。大门对着一条大河,房前屋后全是胖柳树和小竹林。陆丹喜欢这里的环境,更喜欢这里的亲情。

外公、外婆身体很硬朗。外公除了干农活还在自家门前置了个扳罾,平时放在河里,有工夫拉起来就能捞上几条活鱼,除了自家吃还能出售补贴家用。

陆丹来到他们中间,两位老人喜出望外,恨不得时时把她含在嘴里,想方设法为她创造最好的生活条件,生怕她在农村遭罪。

陆丹生活得很优越,也很快乐。上小学是外婆接送,没有家务,更没有农活,小人书、糖果、糕点随手即是,穿的、用的和城里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村上的伙伴羡慕她,也崇拜她。

中学在集镇上,离家有五六里路,陆丹和村上的同学一道早出晚归。乡村土路碰上雨雪天泥泞不堪,陆丹走起来举步维艰,一走上这种路她就愁眉不展。其他同学都是每个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剔着鞋上的泥巴。外公也给她准备一个竹片,她用起来却碍脚碍手,经常是一身泥巴,一身汗水,一不留神还会掉队。

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村上的方进白总是会等她,别的同学都远去时他就用自己的工具帮她剔泥,陆丹不好意思,也很感激。有时候为了帮助陆丹,方进白淋得浑身透湿,陆丹第二天会悄悄从家带些零食犒劳他一下。时间一长,陆丹对他的帮助也不再显得羞涩,遇上涨水,她也和其他同学一样让他背着过去。

到县城上高中,父亲为陆丹买了一辆新自行车,她平时住校,周末骑车回到外婆家。

去县城的路都是沿着河堤走,两边全是茂密的竹林,行人稀少,没有村庄,陆丹一个人骑车很害怕。一天,她听到身后总是在吱吱作响,回头望见方进白蹬着一部破旧不堪的自行车离她不远。陆丹认为是巧合,没有十分在意。从那以后,每当陆丹进城、回家,方进白就像个影子跟在她身后,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一天,竹林里突然窜出一条狗,陆丹避让不及,连车带人跌进干渠里。干渠水流又深又急,陆丹喝了几口水后,被方进白救起。他见陆丹胳膊还在流血,又带她到附近诊所进行包扎。

方进白告诉陆丹,家里无力承担他念高中的费用,他不能继续上学。现在在城里一处工地上打工,花六十元买了这辆旧自行车,每天都是骑车从这里来回,所以,总是能遇见她。

陆丹正为这件事情想了很久,几次想问问究竟,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方进白给过她很多帮助,她内心一直很感激,但他们之间仅仅是同学、伙伴间的相互关照,或者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照顾和“弱者”对“强者”的需要,没有更多的含义。如果现在这样的伴行是一种刻意,方进白的想法也许就不那么简单,陆丹觉得应当提防。但既然正好是顺道,陆丹就认为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同学、同乡、发小,怎么算都能解释,都可以心安理得。

陆丹也暗暗庆幸,不是遇上方进白,那条狗也许能送掉自己的命,她觉得应当找个机会报答他,但不是现在,而是等到各自成家以后。

方进白“护驾”,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直到陆丹读完高中。

高中毕业,许多人都要面临着“上山下乡”。陆丹作为她父母的独生女可以直接在城里就业,不久,她被安排到县百货公司当一名营业员。

上班没几天,方进白突然来找她,说他准备去参军。陆丹感到莫明其妙,参军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专程来告诉她?陆丹装作听不懂,一句话都没有说。又过几天,方进白告诉陆丹他政审没有通过,陆丹见他又黑又瘦,神情沮丧,礼貌性安慰他几句。方进白听了突然提出要和她一起看电影,陆丹没同意,方进白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方进白走后,陆丹突然感到很害怕,曾经对他的感激变成了厌恶,后悔自己天真,让他产生歧想。她还怕他偏执,怕他执迷不悟。

从此,陆丹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上班提心吊胆,下班不敢上街,回乡不敢骑车,甚至看望外公、外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一天下班,方进白站在商店门口,陆丹拉下脸想从他身旁走过去。“你不该对我这样冷酷。”方进白生硬地说了一句。陆丹极度害怕,不敢搭话。方进白掏出一封信塞给她,然后掉头走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陆丹看见他的眼神充满仇恨、绝望。

回到宿舍,陆丹满身大汗,她不敢打开那封信,又急切地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经过激烈的斗争,还是撕开信封,信上面写着:因为我一无是处,所以不能得到你的爱。我不恨你,但我会恨所有你爱的人!我将走得很远、很远,今生也许不得再见。不想祝愿你幸福,只希望你珍重!

陆丹觉得这张纸很沉,重若千斤。这封信不是表白,而是发出的威胁。她焦躁、恐惧,还有些伤心。方进白所有的帮助,不是友情,也不是同情,而是他心怀邪念。是自己过于简单,埋下了隐患。

“我会恨所有你爱的人。”陆丹拼命想着这个“恨”字代表着什么。是忌妒?还是仇视?是停留在心里的感受?还是可能做出的行为?陆丹想得惶恐,想得心酸,眼泪一阵阵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