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围绕肖达的调查工作进展不大,孔识丁和王帆都很着急。肖达是本县城关人,父母都是教师,二十岁考取大学,毕业后分在省直机关,出于对鹿起县文化、历史的喜好,在省城工作几年后主动要求调回县里工作。他在县文史馆从事县域历史和文化方面的研究,先后出版了《鹿起县志考》《文化元素对民俗传承与修正的作用》两本专著,还著有诗集《雨后》和小说《乡下人的婚事》,算是鹿起县的文化名人,各种头衔一大堆。他结婚较晚,爱人叫陆丹,银行职员,一个女儿刚上小学。肖达生活很简单,只与少数同学和至亲偶尔往来,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牌。除了研究学问,唯一的爱好就是练习气功。他没有投过师,照着书本琢磨自学成才。从大学生时代开始每天早晨4点起床,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出差在外也照样坚持。家人介绍,肖达从不生病,自感身体稍有不适就靠气功自我调节,从没有去过医院。除了勤奋工作,为人也非常宽厚,与世无争。所以,他突然被害,很多人都想不通。
“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左岸问。
王帆介绍:妻子陆丹,小肖达六岁,肖达调回县里工作后经人介绍相识,夫妻感情一直很好。陆丹原是县百货公司营业员,通过招考进入银行系统,自学取得大学本科学历,喜欢文学,经常写些诗歌和小杂文在报刊上发表。她对肖达的才气非常赏识,两个人正在合作一部诗集,叫《相逢是首歌》。陆丹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淑女味很浓,读书写作,相夫教子。他们的女儿天资很好,陆丹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对她的教育上,除了上学,还陪她练书法、学钢琴。
“我先期了解到的就这些情况,更详细的情况王大他们正在调查。”王帆最后说。
“‘老夫子’可有什么补充?”左岸看着正在埋头抽烟的孔识丁。孔识丁摇摇头。
“发现死者的人有没有看到更多的情况?”左岸又问道。
王帆答:“早上5点左右,一个姓郭的公园保洁工划着一条小船在湖面上清理垃圾,在离死者不远处发现死者躺在湖边,他先是大喊几声没听到答应,接着上岸看到死者口、鼻腔正在流血,就立马站在那里大声呼救,晨练的人闻声纷纷跑过来,看到死者毫无反应,马上向派出所报案。”
“那天早晨进出公园的人员底数查清没有?”左岸继续问王帆。
王帆看着孔识丁。孔识丁慢腾腾抬起头,说:“我们歇两天没向你汇报,就是这个问题一直无法查清。公园大门没有人值守,自由进出,早晨锻炼的人也没有组织,各行其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要想把这些人员逐个搞清楚,通过走访根本查不出头绪,更好的方法一时还没想到。我们正在发愁……”孔识丁落寞地摇摇头。
“走访过的人有没有反映出有价值的情况?”左岸问。
“肖达可能是进公园最早的人。大部分人都在案发后才去锻炼,没人看到什么重要情况。”王帆答。
“这不符合当时的情况。”左岸突然加重语气,“发现死者时,划船人一呼喊就有人过来,说明这时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在锻炼,也就是说5点之前就有许多人已经进入公园。死者习惯4点整起床,跑步到公园是十二分钟左右,他到湖边练功地点应当在4点20分前后,犯罪分子打死肖达就在4点20分到5点之间。作案人进公园的时间不好确定,但出公园的时间一定是在四点二十分后到五点钟前,如果找到这个时段进出公园的人,就可能有人会碰见作案人。”
王帆听完有点不好意思,连连点头说:“我们没有研究出这个关键的时间段,应当把它分出来专门进行走访。”
孔识丁接上说:“有了这个时间段可以进行针对性走访,但是,找出这个时间段进出公园的人还是不那么容易,只有从时间规律上想想办法。”
左岸拿着一支烟在手上摆弄,好像他心里也没有答案。三个人相互看看,很久都不说话。
天色暗下来,曾小灿拉开电灯,接着问左岸:“要不要买点吃的?”
左岸点点头。
“卖西瓜的回来啦!”曹颖一声喊着,王四清戴着草帽,肩上搭着一条旧毛巾走了进来。“摸螺蛳都要叉个好伴。左大,你派给我这个搭档就会专门拆台。”王四清取下草帽,顺手扔到柜头上。
曹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王四清说:“你们看看,他像不像一个十足的西瓜贩子。”老王的打扮确实搞笑,上身是一件又肥又大的套头衫,两条裤腿挽得一高一低,脚上的凉鞋一只有绊子,另一只拖在脚上。他对衣着向来马马虎虎,从不讲究,一次出差竟然错把老婆的尼龙裤子穿在自己身上,大冬天每次上厕所都要解裤带,同行的人都看出究竟,他自己却全然不知。
孔识丁一般不苟言笑,看到王四清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露出笑脸,他扔去一支烟,欲言又止。王四清接过香烟瞪眼说道:“行贿我呀?是想跟我换搭档吧?”说完,故意偷看曹颖一眼,曹颖装作没听见。然后,他又凑到左岸跟前说:“肖达的老婆绝对是个美人儿,人见不走,鸟见不飞,我在城里混了十几年居然一次没见过,真是枉混一遭啊!”“他一坐下就舍不得走,一唠就是大半天,我在一边等着急死了。”曹颖指着王四清说。王四清故意朝她挤眉弄眼笑着说:“我怎么没感到有那么长时间?你总是催得紧,好多事情还没问透呢。”曹颖有些恼火,瞪起眼睛说:“你这是假公济私。你这头‘黄牛’的‘黄’,应当是黄色的‘黄’。”王四清一边得意,一边竖起眼睛说:“亏你说出来,本来就是通用的嘛!有本事你写出两个‘黄’字来。”接着来了几个罗圈步,惹得几个人大笑起来。
曾小灿买来包子、馒头和袋装的榨菜,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王四清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自言自语道:“美人和金钱是万祸之源啊。”大家自顾吃着,不知他为何有此感慨。过了一大会儿,王帆突然冒出一句:“王大是不是怀疑肖达死在他老婆手里?”王四清继续啃馒头,不买马不还价。
吃过饭,左岸给每个组重新布置了任务,然后,把孔识丁和王帆留下来。
左岸说:“公园里活动的人虽然比较零散,但还是有规律可循。有些人爱好相同,有些人住家不远,有的是同事,有的是同学、熟人。他们都是一个个群体,相互之间应当比较了解。通过这些群体我们可以慢慢把关键时间段的人员渐渐梳理出来。这个过程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对破案不利,但是,如果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一步步向前推进。”
“时间就框定在4点20分到5点之间?”孔识丁问,左岸点点头。“我有个想法。”王帆说,“既然肖达晨练的时间是那么固定,其他人也可能是这样。我们从明天起早晨4点到5点之间在公园门口守着,对进出的人员逐个进行登记,然后在这些人员中倒查发案那天在这个时间段进出公园的人,这样做目标也许更集中一些。”
“对!这叫定时定点调查。”左岸马上肯定,“先把所有在这个时间段进出公园的人员底数彻底摸出来,通过逐人过滤,就能找到我们所需要的重点人。”
“这种做法比较合理,也简单很多。只要方法得当,很快就能够见效。”孔识丁表示支持,接着又说,“但我担心找到这些人会不讲真话。现在很多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惹麻烦。只要有一句假话,就会让我们走许多弯路。”
“人的觉悟有高有低,有人是这种态度也很正常。应当相信大部分人愿意讲真话,我们破获的大多数案件都是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工作方法不当也伤害过一些群众的感情,这也是他们不愿说实话的原因之一。所以,我们要特别注意工作方法,主动打消他们的顾虑,争取他们的信任。”左岸说。
“有人是怕得罪人,也有人是怕遭到报复。我们这些当警察的人难以理解普通百姓的心理。”王帆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