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获取细节
这是怎么回事?到处乱哄哄的!当你长时间站着不动,直到现实和不合理的世界追上你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听着,格拉夫——你站着不动的时间不够长。
我的父亲弗拉特诺,弗拉特诺·加沃特尼克,出生在耶森耶,那是南斯拉夫的一个地区,当时这里的人是见过轮子的。后来他搬到斯洛文尼格拉代茨,碰到了德国人——德国人在做着与轮子有关的事,这里的人可从没有见过轮子;他与他们一起来到了马里博尔,在这里,一条很好的马路带着他直接穿越国境,来到了奥地利。这一路他都是独自一人,因为他生性灵活。
年轻的弗拉特诺是沿着坦克踏过的路来到维也纳的,我的母亲正在这里忍饥挨饿,她非常坚忍,长相美丽,正等着与像他这样灵活的人相会——但我敢十分肯定地说,她并没想到她会参与孕育一个像我这样天生就要与轮子打交道的人。
年轻的弗拉特诺一边喝着汤,一边对我说:“现在你想独立做成一件事而不去向以前发生的事学习,去做它们的学徒——那越来越难了。但那样你是做不成事的,永远做不成:不能做成一件能让你快乐的事。”有人告诉过我,那就是那个可怜的蠢货说的话。
噢,我的父亲是一个出色的、做事夸张的巨怪,善于别出心裁地搞事。我也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格拉夫。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冰冷的让人厌烦得要死的忙碌老人了。
别吵闹!别打岔。每次你让这个世界追上你,都是重复的死亡。
年轻的弗拉特诺,长柄勺子成了他嘴唇的一部分,汤成了他讲话的一部分——他说:“听着,你必须在他们找到你和决定如何处理你之间的那一瞬的空当里赶紧行动。向前一跳,你就胜人一筹了!”人家告诉我,他就是这么说的。
以上是希基的笔记。他用别针别在我的底层床单里,我的屁股发现了它——淀粉状的碎片,我赶紧摸索着开灯来看。但我没看见他留什么话。
事实上,当镇长让我试着把他从浴室里弄出来的时候,当我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希基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只有那件夹克没有穿在身上,他正拿着最后一块厚厚的洗皮革用的肥皂往夹克上擦着呢。
大厅里传来了镇长的声音:“如果你不能把他弄出来,那么打破的门就得他赔!”
希基从帆布背包里拿出了雨具,准备包靴子用的塑料袋,要把塑料袋口紧紧地绑在小腿上用的橡皮筋,还不忘带上那块洗皮革的肥皂。夹克上涂了一层蜡,看上去他身上穿了一件融化了的衣服一样。“别担心。”他低声说,“你把他们引开,我会去找你的。”
“他们就在楼下大厅里,希基。他们会听到你的动静的。”
“那就把他们带上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格拉夫——最多一天两夜。你拿着这个背包,还有这些钱,我现在用不着加油。”
“希基。”我说。
他打开窗户,一下跃上窗台。他戴上护目镜和头盔——一个伞兵正在收紧他的飞行装备。然后他把靴子套进塑料袋里,塑料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把脚套在玻璃罐里的人。
“希基?”
“格拉夫,”他说,“我们需要细节!毕竟,格拉夫,我们并没有好好了解这个地方——你与那个像河马一样的女孩嬉戏个没完,而我们马上就要主动出击了——我们现在了解这里了吗?”
我想:什么?你的思维怎么跳到这个事情上了?这跳跃跨度我是无法理解的。
他一跃而下。
我想:这跳的!你本可以顺着藤蔓爬下去的。
他“啪”的一声跳进花园里的污泥堆里。
我听到镇长又喊了起来:“格拉夫先生,他还没有决定吗?”
“噢,我想他有话要说。”我喊了一声,走到走廊,“赶紧上来!”我大叫道。我听到他们咚咚地上了楼梯。
我还听到了又湿又冷的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引擎发出短促的、结巴的轰隆声——气被噎住,声被呛住,就像一个声大如牛的人开始大叫,叫到一半却被堵住了嘴。那些绕着楼梯井往上跑来的人也听到了。我们面对面,隔着走廊这个安全的距离。
然后就我跑回我的房间,跑到窗户边。我听到楼梯噔噔响,他们跑到大厅去了。但是镇长来到了我旁边,他那焦虑的脸抽搐着,歪向了耳朵边。
希基紧紧坐在摩托车上,牢牢抓住车把。灰色的浓烟球从排气管里冒出来,就像一只只毫无分量的小流浪猫。这些烟球看起来又像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纤细头发,戴在花园里的连翘子的上面,就像混乱不堪的假发一样。
希基把控着油门,开大关小,一下子将引擎平稳运转起来。摩托车开到了大门口,那些翻落一地的牛奶罐将门口堵得窄窄的。
就这样,希基使劲蹬下换挡脚蹬,加速穿过了窄窄的大门口——这时警察还没有跑出城堡的门廊,这时那个乱推乱搡的送奶工、浑身粉红色的那个男人以及特拉特姑妈都还没来得及往城堡门外大声喊叫。希基弓着背冲进大雨中,我听到了他连蹬三脚换了3挡的声音,他身上那件涂了蜡似的夹克闪着亮光,好似甲壳虫亮晶晶的后背。
噢,一个喜欢恶劣天气和恶劣环境的人!这就是——是的,这就是一场开往维也纳的试验性马拉松——就是希基去席津动物园执行侦察任务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