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城市因精神而立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城市是一个民族文化和情感记忆的载体，历史文化是城市魅力之关键。一个民族需要有民族精神，一个城市同样需要有城市精神。”
纵观全球城市的兴衰起伏，从古典时代的长安、雅典，到中古时代的君士坦丁堡、佛罗伦萨、汴州、杭州，再到今天的伦敦、纽约、北上广深。一座城市之所以能标立于世界城市之林，其内质在于这座城市标立其身的价值与精神。一部全球城市史，实际上也是一部全球城市的精神史。
一、城市的精神源远流长
浩瀚宇宙，灿烂星辰。城市精神作为人类文明最为集中也最为精彩的现实表达，像是低垂夜幕下的启明星，凝聚着人类的理想信念，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化繁衍。
城市精神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是一种文明素养和道德理想的综合反映，是一种意志品格与文化特色的精确提炼，是一种生活信念与人生境界的高度升华，是城市市民认同的精神价值与共同追求，是城市群体的哲学表达。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指出，城市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以其独特的市民团体身份出现，要凝聚全体市民和整个民族的精神和力量，与其他强权资本主义国家竞争。德国著名哲学家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中指出，将一座城市和一个乡村区别开来的不是它的范围和尺度，而是它与生俱来的城市精神。
城市精神的建立有利于延续城市历史文脉、弘扬城市文化精华、树立城市整体形象、凝聚城市人心力量，有鉴于此，中西方文明均对城市精神异常重视。
西方城市精神起源于古希腊文化，高度重视法律是其重要的精神特征。西方国家的法治精神伴随着城市的发展而兴起，权力多元化的政治格局导致利益的频繁冲突，而信奉法律的传统观念又为他们伸张正义提供了条件和保障，最终铸造了西方城市的普遍精神特质——法治文化。舒扬、莫吉武等人在《现代城市精神与法治》一书中指出，城市精神与城市法治的进步息息相关。
15世纪到17世纪，欧洲的船队出现在世界各处的海洋上，寻找新的贸易路线和贸易伙伴，开创了人类有史以来声势浩大、历程复杂的全球化新航道。在这一航道里，西方先发国家的城市化，一直伴随着贸易、航海、工业革命以及技术进步，与殖民和战争同步伐，西方现代城市精神在传统的法治基础之上，增加了市场准入和民主参与等新的精神内涵。西方城市精神既体现出相似的特征，又彰显着特殊的逻辑印记，正是在这样的精神指引下，西方强势国家城市群大约走过了500年的兴亡更替，从资本主义萌芽的意大利威尼斯，到发现新大陆的葡萄牙里斯本、西班牙马德里，海上霸权的荷兰阿姆斯特丹，日不落帝国的英国伦敦，再到二战后崛起的美国纽约，西方现代城市在商品交换、殖民扩张中潮起潮落。
从具体城市来看，纽约将城市精神定位为“融合、创造、竞争、应变”，使其成为一座开放之城；东京以“干练、优雅、合作”来塑造城市精神，展现其生存环境现状和对外交往的重要原则；北爱尔兰确立了“触摸精神、感受热忱”的城市精神；中国香港提出以“自强、灵活、包容、坚持”为核心的城市精神，强调了文化多元性以及中华文化的正统性。每当一座城市在面临新的危机或处在新的飞跃时，城市精神通过对市民公众产生导向、凝聚、辐射的作用，让城市在前进道路上迸发新的活力，城市精神以其独特的方式，给予城市发展精神支撑和强大动力。
一座城市的历史折射着一个民族的历史，一座城市的精神也同样折射着一个民族的精神。回溯中国历史，五千年的中华文明静水深流、灿若繁星，中华民族自古高度重视礼仪伦理和城市人文的精神表达。唐朝经学家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写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指出了中华民族崇礼尚仪、注重精神的文化特点。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王朝的兴衰起起伏伏。在中国历史上的盛世时期，中华民族曾拥有领先世界的国际地位，彼时的首都也拥有协和万邦的国家气势、恢宏庞大的城市精神。盛唐时期是世界公认的盛世时代之一，特别是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都城长安，这座中国历史文化的首善之都，以世代传承的雍容儒雅、满腹经纶、博学智慧、大气恢宏，成为中国城市精神最为闪亮的名片。北宋盛世也是中国文化的鼎盛时期之一，国学大师陈寅恪曾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北宋时期的都城东京（今开封），明朝诗人罗玘将其描述为“兹维天地中，九州交逵衢”，当时，东京人口已过百万，直到几百年后，伦敦才成为欧洲首个人口超百万的城市。有人统计，《清明上河图》在5米多长的画卷里，绘有814个各色人物、73匹各种牲畜、25乘车轿、29艘舟船，真可谓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当年的都城，以“兼使外藩辐辏中国”的城市精神，促进城市在政治、外交、军事、文化等多方面一体化发展，奠定了北宋盛世的基础。永乐盛世国家富强，疆域辽阔，郑和七下西洋，天下大治，有史学家称这一时期为“远迈汉唐”。永乐十九年（1421），明成祖“天子守国门”，迁都北京，其文治武功赋予这座城市特殊的城市精神，有学者归纳为“爱国统一、布局严整、崇文宣武、协和万邦”的城市精神，直到今天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影响。
城市精神是一种现实的力量，是一座城市发展变革的旗帜。城市精神吹响了时代变革的号角，集中表达了城市发展的内在要求，启迪着市民大众的觉悟，开辟着城市发展的新道路。城市精神的发展变化和城市存在的发展变化往往是不同步的。一方面，精神先于物质的存在而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城市的内在要求和发展趋势，具有先导性；另一方面，某种城市精神一旦形成，会不断地强化和固化其特质、惯性，从而形成相对独立的稳定性，而这样的稳定性在新的城市发展阶段又出现了滞后性、保守性，呈现出“思想禁锢”“传统束缚”的特点，新的城市精神则不可避免地要打破传统的桎梏，引领新的一轮城市发展。
城市发展催生城市精神创新。城市精神属于上层建筑领域，需要受城市发展这一经济基础决定和支配，城市发展制约着城市精神内容，社会生产生活的变革决定了精神产生的必然趋势。新精神是历史转折时期的产物，越是城市发展、创新发展突出时期，新精神的创新发展就越深刻。同时，新精神的迸发需要城市新生力量聚合在一起，集中形成强大的突破力，发出时代的呐喊。
二、“深圳精神”在奋进的历史中锻造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一定要在其薪火相传的民族精神中来进行基因测序。”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让世界再次进入“中国时间”。深圳从作为中国地图上南海之滨的一个小圆圈，迅速发展成为肩负着为中国现代化进程“杀出一条血路”的尖兵城市。
这座城市自它诞生的第一天起，就被历史赋予了特殊的使命和责任，它是中国共产党人亲手缔造的开启中国改革开放大幕的前沿第一城。正是这个特殊的第一，中国共产党为这块“试验田”播种了特殊的源代码和基因。这个源代码和基因就是敢闯敢试，就是其命维新。这也就先天地成了这座城市的精神源头和精神芯片。
40年来，一代又一代特区人始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敢闯敢试、敢为人先、埋头苦干，以“摸着石头过河”的智慧和“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响亮喊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时代强音。在“深圳精神”的鼓舞激励下，特区率先冲破思想束缚，坚持改革开放，融入世界潮流，在全国率先建立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释放出巨大的市场活力，在以西方为主导的全球化语境下，走出了一种独有的全球化之路，向世界生动地讲述了“深圳故事”。
勇立时代潮头，敢为天下之先，“特区精神”引领深圳成功杀出一条血路。
经济是城市的“形”，文化是城市的“神”，两者协调发展，城市才能“形神兼备”。在特区建立之初，深圳便以“开拓进取”“敢闯敢试”的“拓荒牛精神”闻名全国。靠着“杀出一条血路”的改革精神，来深的早期建设者们克服了没有技术、没有设备、没有资金等种种困难，创造了震惊世界的“深圳速度”，经过数年的建设，便把一个落后荒芜的边陲小镇建设成了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城市，为深圳早期经济的发展和以后的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群来自五海四海、开天辟地的建设者们，被后来者称作特区事业的“拓荒牛”，他们的精神也被称为特区建设的“拓荒牛精神”。“拓荒牛精神”是深圳特区精神最初的表述，是深圳精神之魂、深圳立市之基、深圳发展之不竭动力。
20世纪80年代中期后，深圳开始由“三来一补”发展期向“模范创新”发展期转型升级，面临更为复杂的形势，迫切需要通过培养“特区精神”来凝聚人心、鼓舞斗志，不断提高人们的思想道德水平和科学文化素质，使人们的精神风貌同特区的事业发展相适应。当时的市委、市政府认为，“拓荒牛”等提法虽然形象生动，但还不能对“特区精神”进行全面概括。1987年，经过认真讨论，深圳第一次用“开拓、创新、献身”六个字来概括“特区精神”，集中展现了特区与特区人民崭新的精神面貌。“拓荒牛”主要体现了经济特区的“开拓”精神，新的“特区精神”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创新”和“献身”的内涵，主要呼应经济特区发展过程中对“创新”的现实需要，展现了经济特区为国家改革开放探路的“献身”精神。
从特区建设的“拓荒牛精神”的提出，到把“拓荒牛精神”概括为“开拓、创新、献身”的“特区精神”，这座城市在风雨兼程的前进历程中不断地锻造、测试其内植于身的精神基因，不负众望地为当代中国共产党人领导的改革开放大局杀出了一条血路。
从“特区精神”到“十大观念”, “深圳精神”在波澜壮阔的时代发展大潮中不断裂变更新。
一个不甘平庸的城市，从来不会躺在功劳簿上乐享其成。1990年，特区建设跨入第二个十年。深圳开始步入转型发展的新时期，不断变化的国际国内新形势需要以全新的城市精神为指导，“特区精神”的修改完善提上了议程。市委、市政府决定对“特区精神”加以补充完善，增加“团结”二字，并将“献身”改为“奉献”，提出“开拓、创新、团结、奉献”的新精神，同时把“特区精神”改称为“深圳精神”，以增强深圳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次概括适应了特区建设的需要，把先进性和群众性更好地结合起来，使“深圳精神”的提法更加科学完整，具有更广泛的群众基础。“开拓、创新、团结、奉献”的“深圳精神”，极大地推进了特区的精神文明建设，对增强特区凝聚力和向心力，形成共同的价值取向和精神境界，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
深圳把“创新”植入城市的基因。跨入新世纪，以高新技术为引领的国际竞争愈加激烈，新的形势要求深圳精神必须与时俱进，新的时代要求特区建设者对社会发展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作出新的回答。在市委主要领导倡议下，“深圳精神”提炼工作再次提上议程。2002年3月，一场以“深圳精神如何与时俱进”为主题的大讨论在全市展开。大讨论经过“回顾深圳精神”“对照先进找差距”“重新提炼、大力弘扬深圳精神”三个阶段，最终将“深圳精神”重新概括为“开拓创新、诚信守法、务实高效、团结奉献”十六个字。这十六个字既是对深圳二十多年发展经验的高度概括，又是深圳建设者坚持与时俱进、弘扬社会主义人文精神和科学理性精神的集中体现。新的“深圳精神”完整准确地反映了深圳人的精神文化追求，表达了全社会的价值取向，是深圳市民在新千年伊始开创全新事业的重要精神动力。
2010年，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30周年之际，深圳组织开展了“深圳十大观念”评选活动。深圳一名网友在深圳新闻网上发表了一篇《来深18年，再回忆那些曾令我热血沸腾的口号》的帖子，引起了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以此为契机向社会征集“深圳观念”，举办“深圳最有影响力十大观念”评选。评选活动先后经历了网络征集200余条观念、候选103条观念、“103进30”、“十大观念评选”四个阶段，最后由学术界、文化界、媒体代表、网民代表等组成评委会，结合市民投票权重和专家投票权重，最终评选出了十条“深圳最有影响力观念”——“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敢为天下先”“改革创新是深圳的根，深圳的魂”等“深圳十大观念”。“深圳十大观念”浓缩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理念，集中反映了特区人民精神奋斗史，是深圳广大党员干部和市民群众对城市核心价值观的一次大学习、大讨论，是这一时期“深圳精神”新的提炼和总结。
过雄关漫道，展万里新程，“新时代深圳精神”再次裂变与升华。
2020年是深圳驻立下一个40年发展的新起点，是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和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全面铺开、纵深推进的关键之年，是高质量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在这个重要历史节点，重新提炼概括“新时代深圳精神”，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概括提炼活动自2019年10月正式启动，历经酝酿研讨、论证完善、征求意见、集中提炼、审定发布五个阶段，最终将“新时代深圳精神”提炼概括为“敢闯敢试、开放包容、务实尚法、追求卓越”。新的城市精神既与中央有关精神保持高度一致，又充分反映深圳鲜明的城市特色，既对深圳过去40年形成的精神气质进行“精准画像”，又为深圳未来的改革发展做出承诺，必将进一步激发深圳人民昂扬向上的奋斗激情，再次续写新时代深圳改革发展的精彩华章。
三、“新时代深圳精神”召唤更大奇迹
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圳参观“大潮起珠江——广东改革开放40周年展览”时深情地说：“党的十八大后我考察调研的第一站就是深圳，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再来这里，就是要向世界宣示中国改革不停顿、开放不止步，中国一定会有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新的更大奇迹。”
四十载惊涛拍岸，九万里风鹏正举。回顾40年的发展历程，“深圳精神”历经数次讨论，不断引领和适应特区发展，不同时期的“深圳精神”，已成为这座城市当时的灵魂与记忆，不仅承载着城市血液流动的职能，更寄托着人们对这座城市未来的向往。在“深圳精神”的映衬下，体现着深圳的志存高远、改革创新，其更深层的政治表达是深圳拥有一颗不甘平庸的雄心。改革开放再出发，深圳将在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全面自信的新时代，将在波澜壮阔的特区发展史上再次起航。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使命，每座城市都有每座城市的机遇。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更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面对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人类文明的发展进入新时代，引领人类发展的“接力棒”已经传递到了世界的东方。深圳，应当闻鸡起舞、日夜兼程、风雨无阻，再次成为新一轮发展中的领跑者。
回顾历史，深圳充满自豪；展望未来，深圳满怀自信。2019年2月发布的《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赋予深圳粤港澳大湾区四大中心城市和区域发展四大核心引擎之一的重大使命；2019年8月印发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明确赋予深圳高质量发展高地、法治城市示范、城市文明典范、民生幸福标杆、可持续发展先锋的五大战略定位，擘画了深圳未来的发展蓝图：到2025年，深圳将建成现代化国际化创新型城市；到2035年，建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创新创业创意之都，成为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城市范例；到本世纪中叶，成为竞争力、创新力、影响力卓著的全球标杆城市。深圳正在抢抓“双区驱动”重大历史机遇，阔步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40年前，历史在重要转折关头选择了深圳；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时代再次选择了深圳。一切伟大成就都是接续奋斗的结果，一切伟大事业都需要在继往开来中推进，从最早的“拓荒牛精神”，到三次提炼概括“深圳精神”，到评选“深圳十大观念”，再到提炼概括“新时代深圳精神”，一路走来，“深圳精神”变的是不断丰富的价值内涵，不变的是始终成为“国家立场”的“深圳表达”。面向未来，“新时代深圳精神”将熔铸特区发展之魂，为深圳朝着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方向前行、努力创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城市范例，提供坚强的精神动力和思想保障，凝聚特区建设者的磅礴伟力，创造出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新的更大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