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川吴·氏遂初园 首重经部,四世续藏
璜川吴氏吴铨
清江苏吴县人,祖籍安徽休宁,字容斋。雍正年间官江西吉安知府,寻乞归。归后居渎川,筑遂初园,建藏书楼名“璜川书屋”,藏书甚富,多宋元善本。世称“璜川吴氏”。
《木渎小志》卷一记载:“遂初园,在木渎东街,康熙间吉安太守吴铨字容斋所筑。”可见,遂初园乃是吴铨所建,马杰在《清代苏州的徽籍藏书世家》中说:“在这些居住于苏州的徽籍藏书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历经四代递藏、书香不绝的璜川吴氏。”对于遂初园藏书的递传,马杰在文中又写道:“吴铨有子二。长子吴用仪,号拙庵,其与浙江诸名士交往甚厚,流连觞咏,座无俗客。用仪亦嗜典籍,藏书在其父基础上复购数万卷于其中,多宋元善本,是璜川吴氏藏书第二代中的代表人物。此外,次子吴成佐,号懒庵,同样亦有藏书名,其中亦不乏宋元佳椠。成佐藏书处曰‘乐意轩’,藏书印有‘乐意轩吴氏藏书’等,并有《乐意轩书目》四卷。”对于璜川吴氏的藏书情况,郑伟章在《文献家通考》中在讲到吴铨时称:“归田后于渎川筑遂初园,因怀旧之思,题其藏书处曰‘璜川书屋’,架上万卷,皆秘籍也。是时载酒问奇而来者,如惠栋辈,尽吴下知名士,遂以‘璜川吴氏’著名于时。沈归愚辈皆有诗文以纪璜川书屋,后为灵岩名迹。”
沈德潜确实写过一篇《遂初园记》,该文中先介绍了此园的来由:“容斋吴太守,于木渎镇东,治园一区。园故废地,蠲荒秽,拂蒙翳,因其突者垒之,洼者疏之,垒者为丘、为阜、为陂陀,疏者为池,因池之曲折,界以为堤,跨以为桥,楼阁亭榭,台馆轩舫,连缀相望,垣墙缭如,怪石嵚如,古木槎枿,筼筜萧疏,嘉花名卉,四方珍异之产咸萃。园既成,名曰‘遂初’,取孙兴公绰赋名以托意云。”而后沈德潜以很长的一个段落介绍遂初园内各种景致,可见该园内所盖亭台楼阁之多,对于园名的来由,沈德潜写道:
夫园名“遂初”,慕兴公作赋之意而名也。然考《晋书》,兴公隐于会稽,放浪山水,作《遂初赋》以致意,后为散骑常侍,上书言事,桓温笑之曰:“何不寻君《遂初赋》,知人家国事邪!”是兴公先赋《遂初》,而后历宦途者也。
沈德潜的这篇《遂初园记》并未提及园中的藏书楼,周菊坤所著《木渎》一书中,专有一篇文章介绍遂初园,此文中提到:“清末民初,该园日渐荒芜,但从目前尚存的第三进大厅的厅前石阶、厅内花岗石柱基、厅侧砖细贴面山墙、厅北砖雕门楼以及第四进结构仍较为完整的藏书楼,可见昔日遂初园的建筑格局和风貌。”
由这段描写可见,遂初园中的第四进院落就是藏书楼。而该文中又写道:“遂初园的结构布局为三路七进一大园。中路建筑主要以会客、喜庆、雅集、演唱、藏书等为主。大门面临东街,枕市河,原有水码头,石砌驳岸齐整宽敞。中路建筑中第三进为大厅,雍乾间名‘补闲堂’,归柳氏后易名‘尊德堂’。此处为当年主要演唱场所,四周遍悬大型宫灯,《盛世滋生图》中即绘有文人雅士在此观看昆剧《白兔记》中‘麻地’一折的场面。第四、五进均为藏书楼,两楼间衔以东、西转楼,构成‘回’字四合型双层藏书重楼。第七进为旱船,名‘听雨篷’,东首圆洞门上方有吴铨自题‘遂园’行楷砖额一方。”
如此说来,第五进院落同样是藏书楼,并且这两座楼呈回形状,如此结构的藏书楼,似乎与南浔嘉业堂有些类似,不知道嘉业堂建造时是否参考了遂初园的制式。除藏书楼外,遂初园内还有其他的书房,《木渎》一书中写道:“西路建筑以书房、庭院与主人起居憩息等为主。第三进为双层小书房,第五、六进均为双层大书房,合称‘拂尘书屋’。其中第五进房前缀有假山,林荫嘉花相间,下层东首辟有边门,与中路第五进藏书楼相通;第六进下层北首中堂,精镌郑燮题绘丛竹独幅银杏屏门六扇(此屏门已于1960年1月被移至拙政园‘拜文揖沈之斋’内)。”
关于璜川吴氏藏书的缘起,吴铨的曾孙吴志忠在其所撰《璜川吴氏经学丛书缘起》中首先说:
璜川者,吾曾祖容斋先生自题其书屋之名也。曾祖于雍正年由部曹守吉安,归田后居渎川遂初园,读书其中。架上万卷,皆秘笈也。所以题书屋曰“璜川”者,以我曾祖生于新安之璜源,随我高祖乡贤公侨居松江之上海,老而自松迁苏,以故里题其读书处,怀旧之思也。是时载酒问奇而来者,如惠松崖征君辈,尽吴下知名士,而我家遂以“璜川吴氏”著矣。
璜川吴氏家族藏书的确始自吴铨,当时家中藏书已逾万卷,并且都是善本秘籍,吴志忠还解释了“璜川”二字乃是曾祖吴铨在新安时出生之地,以此表明不忘家乡。吴铨由上海迁到了苏州的木渎后,在这里与经学大家惠栋等名士有着密切交往,对于吴铨去世后的情况,吴志忠在此文中接着写道:
曾祖殁后,我祖最幼,故无如书籍之散逸。若北宋本《礼记单疏》,今归曲阜孔氏者,其最显者耳。我祖懒庵先生,重自搜罗,书楼三楹,环列四周,有《乐意轩书目》四卷。忠在髫岁,常见我祖于书楼读书,寒暑不辍其诵咏声,希则抽笔著书时也。每脱稿,即命我严君暨诸叔父辈钞录编次刻之。有《懒庵偶存稿》八卷、《读史小论》二卷行于世。岁久版蠹,家君重校付梓,更名《经史论存》。
◎《易说》六卷,清嘉庆十五年(1810)璜川吴氏真意堂刻本,卷首
◎《易说》六卷,清嘉庆十五年(1810)璜川吴氏真意堂刻本,刊记
当年的遂初园中藏有北宋单疏本《礼记》,此书极具名气,以此可见,遂初园藏书质量之高。而吴志忠从小就帮助祖父整理书籍编写书目,同时吴家还刊刻书籍,对于刊书的观念,吴志忠在此文中写道:“昔人论藏书有二:一则聚书者之藏书,一则读书者之藏书。如我祖非所谓读书者之藏书与?然乐意轩所藏书,至今又分析遗散矣。家君独好甲部书,故中岁弃举业,专事著述。今所刻者有《经句说》二十余卷,其续者正未央也。尝谓忠曰:古书不易觏,我今既不能如先世之富于收藏,即案头所有者,又乌知后来之不更散失哉?予将次第刊行之,以广其传。校雠之役,汝能勉之与?忠谨受命,鸠工集事,数年之间,裒然成帙,排比甲乙,题曰《璜川吴氏经学丛书》,而《经史论存》《经句说》二书附焉。因为叙其缘起如此。道光三年四月初吉,吴县吴志忠。”
吴志忠说他祖父的藏书堂号名叫乐意轩,分家析产之后,乐意轩的藏书也分成了几份,而吴志忠的父亲最喜好经部之书,想来他分家时得此部书最多,于是他就命儿子吴志忠组织人刊刻了《璜川吴氏经学丛书》。对于此丛书的情况,《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有著录,而该篇提要乃是出自文献家谢国桢之手,谢国桢称著录的该丛书乃是“清道光庚寅重镌本”,而后介绍了编者吴志忠的生平及其相应的撰述:
吴县人,研治经学,家世藏书。曾祖容斋,生于新安之璜源,随父侨居松江之上海,老而自松迁苏之故里,题其读书处曰“璜川”,以寄怀旧之情也。是时载酒问奇而来者,如惠松崖辈,尽吴下知名之士。璜川吴氏藏书,遂著名于世。中经兵燹,书颇散佚。其祖懒庵重自搜罗,编有《乐意轩书目》四卷,著有《懒庵偶存稿》八卷、《读史小论》六卷行于世。岁久版蠹,重为校刊,更名《经史论存》。其父英中岁弃举子业,专事著述,独好甲部之书,著有《经句说》二十余卷。志忠三世簪缨,秉其遗志,辑其先世所藏惠氏父子所著《春秋说》《诗说》《大学说》,江永《群经补义》等书,题曰《璜川吴氏经学丛书》,志不忘其始也。而以其父英所著《经句说》二十四卷,附之于后。
◎《孟子集注》十四卷,清嘉庆吴县吴志忠影宋刻本,刊记
◎《洛阳伽蓝记》五卷,清嘉庆十六年(1811)璜川吴氏活字印真意堂三种本,序言
《璜川吴氏经学丛书》总计收入十三种五十四卷,附一种二十四卷,《提要》中详列出甲、乙、丙三集分别所收之书,从收书的内容看,主要是清代经学家惠士奇、惠周惕、江永等人的著作,同时也收录了宋岳珂所撰《九经三传沿革例》,而附集所收一种书则是吴志忠之父吴英所撰《经句说》二十四卷。可见,璜川吴氏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对经学最为关注。
璜川吴氏的藏书在吴铨之后陆续有所增加,比如吴铨之子吴用仪仍然在购买善本,王昶在《蒲褐山房诗话》中说:“企晋大父吉安太守铨,归筑遂初园于木渎,云林杳霭,花药参差。其尊人用仪,复购书数万卷于其中,多宋元善本。”
对于璜川吴氏所藏之本,叶瑞宝主编的《苏州藏书史》中有如下简述:“故吴氏藏书用印‘璜川吴氏收藏图书’等印,皆归用仪藏书。《平津馆鉴藏记》卷一载元版本《群书备数》十二卷,有‘璜川吴氏收藏图书’朱文方印。卷三载影写宋本《琴史》六卷,有同上之印,‘吴氏珍玩’白方长印。同卷又载《圭塘欸乃集》一卷,有同上之印。《丰顺丁氏持静斋书目》钞本集部载《滏水集》二十卷又《附录》一卷,有‘璜川吴氏收藏’印。又载《花溪集》,有同上印记。元本史部载《史纂通要后集》,宋二卷、金一卷,为‘璜川吴氏’藏。又抄本史载《历代传国世次》,丁氏云:‘璜川吴氏探梅山房抄本。’按:探梅山房不知璜川吴氏谁筑,现暂列于此。”
◎应该是遂初园花园的一部分
◎远远看到一棵松树
除此之外,《苏州藏书史》还大量列举了各种书目记载的璜川吴氏旧藏之本,可见吴氏家族旧藏之书被后世藏书家所看重,而我也有幸得到其中几部。
吴铨的孙子吴泰来亦有藏书之好,《木渎小志》卷三载:“吴泰来,字企晋,号竹屿。祖铨,吉安太守,归筑遂初园于木渎。父用仪,购书数万卷藏其中,多宋元善本。”而吴泰来的弟弟吴元润也喜好藏书,《苏州藏书史》中称:“《平津馆鉴藏记》卷三载抄本《续夷坚志》二卷,有‘吴元润印’白文方印、‘谢堂’朱文方印、‘吴氏珍藏图书’朱文长印。卷三又载抄本《唐四杰诗集》四卷,有‘吴元润印’白文方印、‘泽均’朱文方印、‘长洲吴谢堂氏香雨斋珍藏书画印’朱文长方印。卷三又载抄本《陵阳先生诗》四卷,有‘吴元润印’白文方印、‘谢堂’朱文方印、‘吴氏珍藏图书’朱文长印,‘香雨斋吴氏珍藏图书’朱文长印、‘香雨斋’朱文圆印。”
除此之外,黄丕烈也藏有吴元润散出之书,《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卷二著录有旧钞本《东国史略》六卷,黄丕烈在该书的跋语中写道:“适吴谢堂氏书散出,余拣其尤者二种,此书即与焉。”谢堂乃吴元润之号,黄丕烈写此跋的时间为嘉庆十八年(1813),可见吴元润的藏书于这一年散出。
吴铨的次子吴成佐也有藏书之好,他的旧藏也曾被黄丕烈买到,而吴成佐之子吴英,也即吴志忠之父,他的藏书情况前面已提及。吴志忠与大藏书家黄丕烈、校勘家顾千里都有密切交往,而著名经学家陈奂乃是吴英的内侄,陈奂在《师友渊源记》中写道:“有堂承庭训,又与同郡黄荛圃、顾涧薲交游,故长于目录校勘之学。”
因此,陈奂跟吴志忠乃是表兄弟的关系,故陈奂在《璜川吴氏经学丛书序》中介绍说:“有堂表弟,喜刻古人抄本未刻之书,恐其湮没,为之流传,其所刻者大抵经义为多,故总其名曰《经学丛书》,然异于他刻之丛书,见未见书即付梓也。”
吴志忠在版本鉴定方面颇为眼力,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简称《藏书志》)卷六十七著录的《嵇康集》后有陆氏跋语:“吴君志忠已据钞宋原本校正,今硃笔改者是也。”而陆心源又在《藏书志》中抄录了吴志忠所写跋语:“余向年知王雨楼表兄家藏《嵇中散集》,乃丛书堂校宋抄本,为藏书家所珍秘,从士礼居转归雨楼。今乙未冬,向雨楼索观,并出副录本见示互校,稍有讹脱,悉为更正,硃改原字上者,抄人所误,标于上方者,己意所随正也。还书之日,附志于此。道光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日,妙道人书。”妙道人正是吴志忠之号,可见,其在校勘典籍方面下了不小的功夫。
对于经学版本的研究,乃是吴志忠最下气力之处,《文禄堂访书记》卷一载有吴志忠为《礼记注疏》所写长跋,其在该跋中首先讲述了《礼记》版本的递传沿革情况:
《十三经正义》南宋以前与经、注别行,所谓单疏本者也。南宋以后始有经、注、音义、正义四合之本,题曰“附释音某经注疏”,惠跋所称“附释音本”也。然合刊实始于是本,其前未之闻附释音,俗呼之曰“十行本”,以自后闽、监、毛刻皆改九行也。惠松崖前辈所校《礼记注疏》《正义》,既用北宋单疏本,而经、注不得校,乃从十行本补缀之,故其跋云:“南宋间亦有参焉。”惟十行实刊于元至正间,忠曾见初印《易经注疏》,卷末有“至正某年”结款,后来印者则脱之已。元有两至正,此为宋理宗同时元世祖年号,则称之曰南宋亦无不可。
接着吴志忠指出惠栋校勘《礼》经时用的正是吴家所藏的北宋单疏本:
◎地上的历史
◎于此找到了旧味
松崖所校北宋单疏书,属我家故物,惠称“璜川书屋”,先曾祖藏书之舍也。□读遂初园中,园甚著,沈归愚宗伯辈皆有诗文以纪,今为灵岩名迹。称“拙庵行人”者,忠先伯祖也;称“企晋博士”者,忠之伯父,号竹屿,名泰来,后举乾隆庚辰进士。壬午南巡,召试,授内阁中书,与松崖先生等七人齐名,都中目为“吴中七子”,有《吴中七子诗》合刊行于世。
而后,吴志忠在该跋中又讲到了其家所藏最善之本,以及此本对后世校勘的重要价值:
当时璜川书屋有两书为希世珍,一《礼记》是本,一《前汉书》。《汉书》以后归当路呈进,入《天禄琳琅书目》。《礼记》则归曲阜孔荭谷家,世遂不得复见,赖松崖校笔流传,尚得藉以窥豹,但展转过渡,源一而派已稍判。兹据硕甫所称者二:一则江艮庭从惠过;一则段懋堂从惠过。二君已微有异同,而硕甫又从江铁君过段本者覆校之,未免书经三写,真有帝虎之憾。道光庚子夏,忠承李方伯方赤先生之命,即硕甫笔覆录一本。丹墨之下,觉其稍有遗脱,因取昔年忠家向艮庭过本覆校者,重加参核,补出数百余处。此非硕甫之疏懈也,盖惠氏、江氏祖孙三本皆用汲古毛本,独段氏移用北监本,北监与毛又多不合,有监未误而毛滋误者,硕甫但视其殊处,而未省监、毛之不同耳。忠今凡经之翻审辨,自觉惬心,不知尚有目力未遍?有惠跋曾载入阮氏《十三经校勘记》,则知芸台先生亦仅见校本,而未获亲睹孔氏真本矣。乾隆间,和中堂曾有翻刊宋本,指为“璜川吴氏北宋本依然尾有惠跋”云云,实非其书,乃即附释音十行本,行款、字式与十行本分毫无异,想被书贾欺弄尔。恐传世已久,又致传讹,谨记所闻,敬质诸方赤夫子。道光二十年七月七日,吴县吴志忠识。
遗憾的是,璜川吴氏藏书在吴志忠之后就大多失散了。
2017年6月23日,我来到木渎寻找遂初园,在当地问过多人,均不知有这样一处院落。我在路边看到的木渎镇游览图上,也未曾标示出遂初园的字样。当天一直下着雨,路上行人稀少,问路颇为困难,然我想到旅游景点的工作人员应该知道遂初园所在,于是跨过一道虹桥,来到了周士心美术馆门前。这处仿古建筑门口挂着写有“榜眼府第”的匾额,想来也是一处古宅。门口的售票者告诉我说,木渎旅游景点中没有遂初园。这个结果令我很失望,于是决定在老城区内寻找一番。
我在街上遇到一位老人,他听闻我的问题后,眼睛为之一亮,而后说了一大段当地方言。我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知道老人必定了解遂初园的去处,于是拦下一位骑车而过的路人,请他帮我翻译。经过此人的转述,我终于明白遂初园在几十年前全部拆掉了,那里已经盖起了很多新旧房屋,其地点并不在现在的旅游街区内,而在木渎东街的中段,其门牌号大约是50多号到70多号之间。
能遇到这样的明白人,真令我喜出望外,于是我立即向那个方向走去,好在距离并不远,很快找到了东街所在。从这条街道两侧的建筑格局看,这一带应当是木渎老城区的外围,我沿着东街边走边看门牌号,走到50余号时向附近商户打问,但无人知道遂初园。一位骑车的路人主动下车问我要到哪里,当他听闻到“遂初园”三个字时,立即说了句“跟我来”,而后他把我带到77号左右,并详细讲解遂初园的变化过程。
我沿着旁边的一条小巷向内走,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停车场,想来这就是当年遂初园的一部分。我沿着旁边的小巷一条一条地向内穿行,几乎每个小巷都是死胡同,但我能够感觉到小巷顶头位置的另一侧就是那个停车场。如此想来,这一带都在遂初园的范围之内。这几条小巷里面都是破旧的房屋,看样子也在等待拆迁之中,还有些房屋是后期的私搭乱建,然我在一个小巷内看到了用砖头封堵起的旧门,想来这应当是遂初园的旧物。
在另一条小巷内,有一片荒芜的花园,凭直觉,这里应当是遂初园花园的一部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被房屋侵占。沿着小巷转到另一侧,这一带盖起了一些楼房,然而在楼宇间有一棵颇为粗壮的青松,我本能地认为这也应当是遂初园旧物。我向旁边院落中的妇女请教,她告诉我说,这棵树移栽于此没有几年,还不如旁边的那几棵树时间长。顺其所指,我望向旁边院落中的几棵树,发现树龄也没有过百年的。
曾经的一座名园,有如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让我心中颇有些惆怅,惆怅再夹杂着不时落下的雨水,两者混合在一起,搞得我心情颇为低落。虽然从理性上,我当然明白一切都不能永久,但在寻访历史遗迹的过程中,却始终祈盼着所寻对象依然健在。感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未曾认可那些专家们所给出的结论,既然是热血动物,总不能去相信那些冷血分析。而我的寻访常常会遇到了无痕迹的状况,明知如此,还要坚持走下去,这样的变态心理应当如何解读呢?看来我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