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友情
岁醪
小聚秦家尽俊豪，话声停处笑声高。
诗文忆旧终成册，遥酌盈樽贺岁醪。
注：秦家，故乡合肥一酒家名。俊豪，才智过人之士。宋司马光《郑待郎挽歌辞》诗云：“云梦气回复，比肩生俊豪。”酌，斟酒、喝酒。唐李白《月下独酌》诗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盈樽，酒杯倒满了酒。隋杨素《山斋独坐赠薛内史》诗云：“桂酒徒盈樽，故人不在席。”唐宋之问也有《送赵六贞固》诗云：“与君共时物，尽此盈樽酒。”岁醪，犹岁酒（屠苏酒）。唐沈佺期《峡山赋》诗云：“冬炉煖兮新炭酷，岁醪酌兮杯盘美。”平水韵下平四豪。此诗2018年12月18日作于温哥华。
那天得知部分老同学小聚于合肥秦家大院提前辞旧迎新并庆祝合肥一中老三届《说出你的故事》第二集终于成功编辑印刷成书，高兴之余却因自己身处异国他乡不能参加而深感遗憾，特赋此诗以贺之。
听歌
无聊羁旅到如今，忽听弦歌赏惠音。
高亢低徊盈耳处，一声唱断故人心。
注：无聊，因清闲而烦闷。宋王安石《试院中》诗云：“白发无聊病更侵，移床卧竹向秋阴。”羁旅，指客居异乡的人。弦歌，依琴瑟而咏歌。宋苏轼《和王胜之三首·其二》诗云：“斋酿如渑涨绿波，公诗句句可弦歌。”惠音，清扬和畅之音。晋陆机《拟东城一何高诗》云：“闲夜抚鸣琴，惠音清且悲。长歌赴促节，哀响逐高徽。”
高亢，声调或情绪高昂、激动。宋林逋《隐居秋日》诗云：“高亢可能称独行，穷空犹拟赖斯文。”低徊，形容萦绕回荡。盈耳，（歌乐之声）充盈耳畔。唐白居易《西楼喜雪命宴》诗云：“光迎舞妓动，寒近醉人销。歌乐虽盈耳，惭无五袴谣。”平水韵下平十二侵。此诗2018年12月15日作于温哥华。
前些天在校群里先后听了高援生和张健两位老同学在某K吧里演唱的歌曲，既高兴也惊讶。一位歌唱已达专业水准，字正腔圆；另一位歌声激越婉转，富有感情。欣赏之余，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特赋此诗以记之。
五分秋色
曲径通幽带晓风，五分秋色出其中。
空林笑语闻何处？原是登山妪与翁。
注：曲径通幽，指弯曲的小路通到风景美丽的地方，形容景色雅致迷人。典出唐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一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晓风，早晨的风。唐李绅《新楼诗二十首·满桂楼》诗云：“萧瑟晓风闻木落，此时何异洞庭秋。”五分，犹言五成、一半。宋吴泳《宣城劝农》诗云：“一分东作五分春，相汝耕夫更在勤。”
空林，渺无人迹的树林。晋张协《杂诗十首·其六》诗云：“咆虎响穷山，鸣鹤聒空林。”妪与翁，老妇与老头。宋赵孟頫《题耕织图二十四首奉懿旨撰》诗云：“酤酒田家饮，醉倒妪与翁。”平水韵上平一东。此诗2019年9月24日作于合肥。
昨日秋分，秋高气爽，是远足登山的好日子。合肥一中老三届几位七十来岁同班老同学，如张士侔、张彩放和王岩，相约早晨去爬大蜀山。这次登山的最大收获就是一边走山路一边絮絮叨叨、笑声不断。不过我们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可惜大多很快忘掉了。
揽月桥头
揽月桥头独自游，风光依旧入新秋。
山河寥落身先老，好在吾侪未忘忧。
注：揽月桥，深圳市荔枝公园里一座最高的石拱桥。依旧，依然和从前一样。宋苏轼《浣溪沙·赠闾丘朝议，时还徐州》词云：“霜鬓不须催我老，杏花依旧驻君颜。”新秋，初秋，即农历七月，也指今秋。北周庾信《拟咏怀·其十八》诗云：“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
寥落，多义，这里指衰落、冷清、寂寞等。宋刘子翚《汴京纪事二十首·其二》诗云：“唐虞盛事今寥落，尽卷清风入圣朝。”好在，幸亏。宋陆游《湖上》诗云：“犹怜不负湖山处，好在平生旧钓矶。”吾侪，我们这代（类）人。宋陆游《初夏杂兴》诗云：“自断残年莫问天，吾侪何处不随缘。”忘忧，忘却忧愁。明唐寅《花降图》诗云：“春色撩人不自由，野花满地不忘忧。”平水韵下平十一尤。此诗2019年8月9日作于深圳荔枝公园。
我们这代人经历了这几十年来几乎所有的政治风雨和生活坎坷，如今都老了，但还有一颗批判现实的忧国忧民之心。此诗表达了这一点。
初月旧情
风吹池水皱难平，雨过新秋念旧情。
初月虽知余未老，照人还是显凄清。
注：新秋，初秋、今秋。宋欧阳修《渔家傲·七月新秋风露早》词云：“七月新秋风露早。渚莲尚拆庭梧老。”北周庾信也有《拟咏怀》之十八云：“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旧情，旧时的情谊。宋寇准《虚堂》诗云：“虚堂寂寂草虫鸣，欹枕难忘是旧情。”
初月，农历月初的弯月，或泛指初升的月亮。唐卢照邻《长安古意》：“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余，古语第一人称“我”。西晋陆机《叹逝赋》曰：“托末契于后生，余将老而为客。”未老，还没有变老或结束。宋李曾伯《临江仙·甲寅中秋和刘舍人赏月》词云：“不妨人未老，长与月相期。”凄清，冷清、孤单。清江炳炎《忆旧游·送杨耘谷游江楚诸胜》词：“别后凄清意，问隔窗梅影，谁伴黄昏？”平水韵下平八庚。此诗2019年9月6日作于深圳。
古人在谈论旧情时总喜欢与月亮连在一起。比如宋代词人徐宝之就曾有词云：“旧情著处，看月西窗。”我也不能免俗，看到窗外初月，思念故人，就写了这首诗。
雨后天青
雨后天青景色新，少年结识总归亲。
十年倏忽庐州梦，老酒三杯敬故人。
注：天青，蓝色的天空。宋陆游《露坐》诗云：“星稀避月门，河白映天青。”归亲，亲近。《管子·君臣上》曰：“百姓上归亲于主，而下尽力于农矣。”倏忽，指时光流逝很快。唐杜甫《百忧集行》诗云：“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庐州，合肥别称。
老友朱立贵先生及其夫人刘玉珍女士10年前曾在同一地点宴请我的太太孙萍和我，在座均为总角之交，如王英琦、张建国和徐桂英等是我少年时代便结识的朋友，所以这里才有“十年倏忽庐州梦”一说。末句则是描述当时依照古代礼仪敬酒三杯的情形。《礼记·玉藻》曰：“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此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平水韵上平十一真。此诗2018年5月27日作于合肥。
醉吟
首夏清和草木深，又归故里聚知音。
人生当重同窗谊，今日多情作醉吟。
注：首夏，初夏，指农历四月。宋杨万里《西园晚步二首·其一》诗云：“南荒北客难将息，最是残春首夏时。”清和，指天气清明和暖，也指农历四月。这句诗典出南北朝诗人谢灵运《游赤石进帆海》，诗云：“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故里，旧时的门巷故居，也指故乡、老家。唐李中《送人南游》诗云：“早思归故里，华发等闲生。”知音，知己、同好。唐杜甫《哭李常侍峄二首·其一》诗云：“斯人不重见，将老失知音。”
多情，情感浓厚，富有感情。唐杜牧《赠别》诗云：“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押平水韵下平十二侵。2018年6月12日，即农历四月二十九日，合肥一中老三届部分老同学在黄长明、刘小林等张罗下，为欢迎我们夫妇及另一位学长莫欣回合肥，相聚于杏林阁。聚会上我们觥筹交错，互道珍重，实在难得。酒酣之余特作此绝句以为念。
同心
烟云雨后布青林，大蜀山前论古今。
老友相逢须酌酒，一樽天禄敬同心。
注：青林，指苍翠的山林。大蜀山，位于合肥西部的一座孤山，海拔高约280米。酌酒，饮酒。唐王维《酌酒与裴迪》诗云：“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樽，盛酒的器具。唐李白《行路难·其一》诗云：“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天禄，指酒。《汉书·食货志下》：“酒者，天之美禄。”同心，指志同道合，这里引申为知己。唐王维《送綦毋潜落第还乡》诗云：“置酒临长道，同心与我违。”宋陆游也有《羲农》诗云：“安得同心者，灯前语造微？”押平水韵下平十二侵。此诗2018年6月19日作于合肥桂花园。
今天我邀请了两位老友也是老学长及其夫人们在寒舍小聚，不亦乐乎。其中一位87岁的胡家博先生，1950年合肥一中（原庐州中学堂）毕业后考入清华大学水利系，后留校任教，1957年因为其老师黄万里先生鸣不平而被打成右派，历尽苦难，“文化大革命”后被平反，重回清华水利系任教授。胡夫人为韩磊女士。另一位则是合肥一中老三届66届学长陈同方先生，其夫人为钱静敏女士。
秋风又到蜀山西
秋风又到蜀山西，吹得郊原草木凄。
想念故人无处见，不堪惆怅夕阳低。
注：蜀山，指合肥西郊大蜀山国家森林公园。平水韵上平八齐。此诗2019年10月29日作于合肥。
2013年深秋，已故陆子修先生及其夫人赵国琴大姐曾与我们夫妇多次来到这块风景旖旎、游人罕至的地方散步和交谈。那天傍晚，我和太太时隔6年再次开车来到这里，发现秋光依旧，物是人非，不胜感慨之下，便吟哦了这首绝句。
2013年从春至秋，时年80岁的陆子修先生和吴镕先生领衔，汇聚一批安徽、江苏和广东三省老干部和学者，开展并完成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名为“十县百村千户土地制度改革调研项目”，最后形成了一份有关土地制度改革的报告，提出了赋予农民更多土地财产权的改革建议（详见人民网2013年10月23日《关于农村土地产权制度改革政策建议》）。然而令人悲痛的是，一生对农民土地权益念兹在兹的陆子修先生不久就因过度疲劳而病倒，并于第二年深秋不幸辞世了。
师生之谊
师生情谊足风流，半世终然已白头。
共忆当年陈旧事，如今鹤舞在庐州。
注：风流，意风雅潇洒，芳流飘逸。唐牟融《送友人》诗云：“衣冠重文物，诗酒足风流。”终然，最终、终于如此了。唐韦应物《授衣还田里》诗云：“终然可乐业，时节一来斯。”
陈旧事，陈说旧事。鹤舞，意健康长寿。典出唐陈子昂《春日登金华观》诗云：“鹤舞千年树，虹飞百尺桥。还疑赤松子，天路坐相邀。”赤松子是传说中古代著名的长寿仙人。平水韵下平十一尤。此诗2018年6月25日作于合肥。
那天王贤德学长做东，合肥一中80多岁的高玉骅老师及其夫人、李胜利、杜一平夫妇和王士珑等学长出席了聚会，师生欢聚甚为难得。古人在谈到友谊时会根据对象及其类型的不同而冠之以某某之谊，比如与师生之谊类似的私淑之谊，同学之间的同窗之谊，战友之间的袍泽之谊，等等。这些友谊都是人生中最宝贵的情谊，值得人们珍惜。
今思往事
曾栽桃李泮宫边，别后居然散似烟。
莫怪如今思往事，秋风又起叹流年。
注：桃李，多比喻老师教过的学生。唐刘禹锡《宣上人远寄和礼部王侍郎放榜后诗，因而继和》诗云：“一日声名遍天下，满城桃李属春官。”泮宫，古代的国家高等学校，这里指大学。《礼记·王制》：“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流年，光阴。唐徐铉《正初答钟郎中见招》诗云：“流年倏忽成陈事，春物依稀有旧情。”平水韵下平一先。此诗2017年9月7日作于深圳。
1994年我回国后调至安徽大学经济学院国际贸易系任教。1997年秋我又调离安徽大学到深圳工作了。在此期间我教了三届毕业班本科生和硕士生。最后那届学生青春靓丽、英俊潇洒，年龄大多比我小两轮，与我一样属虎，我们师生之间相处得很是融洽投缘。遗憾的是，他们毕业后我也随之调走了，自此便与他们都失去了联系。夫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摘自《论语·述而》）信然也。
相逢益发舒
春日相逢益发舒，此时不乐复何如？
行知前路多同砚，自是人生实不虚。
注：发舒，多义，这里有放达、亢奋、言无约束等意。明沉德符《野获编·督抚·秦中丞》：“既讦上官得志，意气益发舒，人多畏恶之。”复何如，又如何，又能怎么样？魏晋陶渊明《读山海经·其一》诗云：“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行知，实践中得到的认识。清曾国藩《送唐先生南归序》曰：“博求万物之理，以尊闻而行知。”同砚，同窗、同学。自是，自然是。唐李商隐《咸阳》诗云：“自是当时天帝醉，不关秦地有山河。”不虚，没有空度，没有白来一趟。宋陆游《楼上醉书》诗云：“丈夫不虚生世间，本意灭虏收河山。”平水韵上平六渔。此诗2017年4月8日作于合肥。
那天我应邀出席合肥一中老三届67届初中老同学，也是学弟学妹们毕业50周年的聚会，会后全场老同学们在欢快的《小苹果》舞曲中居然绕着大厅跳起了长长的接龙舞，场面震撼，让不会跳舞的我以及其他几位应邀出席的老同学，如汪沪敏和方敏等，均情不自禁地参与其中。于是赋此诗以记之。
黄鹤楼前
黄鹤楼前水逝之，行寻又遇旧相知。
举杯莫问将来事，缘起重逢会有时。
注：黄鹤楼，这里代指武汉。行寻，寻访，这里指到武汉追寻先父足迹之行。宋朱熹《奉同尤延之提举庐山杂咏十四篇·其七·万杉寺》诗云：“行寻庆云寺，想像昭陵时。”旧相知，指老朋友。唐白居易《江楼偶宴赠同座》诗云：“相逢且同乐，何必旧相知。”缘起，佛教术语，一切有为法，即存在之法，都是因各种因缘而成，此理即为缘起，也是佛法的根本。平水韵上平四支。此诗2018年6月4日晚作于汉口。
那是我第一次去武汉，此行目的一是寻访先父八十多年前在武汉，尤其是在汉口参加革命和抗日救亡时工作与居住过的旧址，发思古之幽情；再就是与四十多年未见、身在武汉的数十位上海外国语学院老同学一聚，摅（抒）怀旧之蓄念也。那天我见到了周希林、蔡申左和郑雪等老同学，十分高兴。
老友忘形
少年交谊总纯真，宴聚温馨酒意醇。
老友相逢无禁忌，忘形大笑是何人？
注：交谊，交情友谊。明高启《寄杜二进士》诗云：“交谊多年见，乡愁近日知。”纯真，纯洁真挚。唐李白《白鸠辞》诗云：“白鹭亦白非纯真，外洁其色心匪仁。”宴聚，宴饮聚会。宋司马光《用安之韵招君从安之正叔不疑二十六日南园为其二》诗云：“真率春来频宴聚，不过东里即西家。”酒意，指将醉的感觉和神情，酒意朦胧。宋李清照《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词云：“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禁忌，被禁止或忌讳的言行。唐苏拯《明禁忌》诗云：“阴阳家有书，卜筑多禁忌。”忘形，原指超然物外，忘了自己的形体，后形容过度高兴而失去常态。亦指朋友相处不拘形迹。唐韦庄《对酒》诗云：“何用岩栖隐姓名，一壶春酎可忘形。”平水韵上平十一真。此诗2016年11月13日作于合肥。
那天合肥一中部分老三届同学聚会，我与吴经芳、吴正安和刘海彬等老同学同桌开心之至，了无矜持，几度忘形大笑，赋此诗而记之。
久客还乡
时近清明祭祀忙，天涯久客亦还乡。
多年故旧今宵见，诗酒衔欢各尽觞。
注：祭祀，拜祭先人或神明的一种仪式。清明时节祭祀多是指扫墓。宋张元干《彭德器北堂太夫人挽诗》诗云：“白头躬祭祀，老眼喜缝纫。”久客，指久居外乡的人。宋陆游《宴西楼》诗云：“万里因循成久客，一年容易又秋风。”
故旧，故人旧友之合称。唐张贲《送浙东德师侍御罢府西归》诗云：“孤云独鸟本无依，江海重逢故旧稀。”诗酒，诗与酒，也表示作诗与饮酒。宋苏轼《寄黎眉州》诗云：“且待渊明赋归去，共将诗酒趁流年。”衔欢，心怀快乐。唐岑羲《夜宴安乐公主新宅》诗云：“衔欢不觉银河曙，尽醉那知玉漏稀。”尽觞，饮尽杯中之酒。唐李白《金陵酒肆留别》诗云：“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平水韵上平七阳。此诗2019年4月3日晚作于合肥。
那天我应合肥一中老三届68届部分老同学（如周晓华、汪碧康、郑斌和罗国南等学妹学弟）相邀而聚，很是高兴。我在谈笑之余，感慨良多，就写了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