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种子
小卖部门口，汪尘一脸不甘地放下了听筒，手却还死死地握在上面。
果然，电话还是不接。
“你打给谁呢？”
胖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汪尘迅速收回手，脸上恢复了正常表情，转头对胖子说：“我妈，和她说一声我中午不回去吃了。你反正也是一个人，我和你一起吃吧。”其实，他一早出门前就和她妈说过了。
胖子没听出这话的真假，还有点小感动，一巴掌拍在汪尘的肩膀上道：“够意思！走，我知道有家麻辣烫不错！”
路上，汪尘并没有问胖子拿包的过程，胖子自然也不会多说，他到底还是没有留下帮江惜云，一是怕场面尴尬，二也是怕汪尘等不及来找他。
汪尘倒是没有发觉异样，一直是心事重重的，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对劲，胖子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事？”
“嗯？”汪尘被胖子问得一愣，回答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胖子一边观察汪尘的表情，一边试探着问道：“中考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考的比我还低？”
汪尘和胖子现在要上的，是w市的第三中学，这个“三”，也代表了w市高中的排名，按照汪尘的成绩，不敢说一中十拿九稳吧，二中怎么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居然和自己考到了一起。
胖子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觉得不对劲，中考前一段时间他就是心不在焉的，不过这种事，当事人心情肯定更差，而且汪尘又被他妈妈安排补了一暑假的课，也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他，这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见汪尘没有立刻回答，胖子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忙换了个表情，一拍汪尘，试图缓和气氛说道：“不会是舍不得我，来和我做伴的吧！”说完，还难堪地笑了笑。
“她……”汪尘欲言又止，突然一转话锋：“他妈的没考好不行啊！我舍不得你二大爷！你这么恶心我，一会还吃不吃饭了！”
他到底没告诉胖子，毕竟，连自己都还没有接受相信的事，要如何与他人言说。
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午饭，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汪尘要去书店买一些辅导书，被胖子调侃是去买“小黄书”，他自己则回到了租住的地方继续收拾，毕竟，自己一个人住，什么都要慢慢来。
二人都没有选择住在学校宿舍，朱明煦是因为自身胖的关系，不愿和陌生人住一起，本想和汪尘合租的，却被告知他妈妈要过来陪读，只好作罢。
朱明煦的父母，对他一直是放养式教育，说白了就是撒手不管，也许是父母工作问题，也许是家庭条件问题，反正小学后就被丢给了奶奶带，也多亏了他有那么一点点点的自觉，不然估计也就和初中的一些同学一样，因为考不上高中早早混迹社会了。
而汪尘原本应该也和朱明煦差不多，虽然同样是爷爷奶奶带的，但他的自觉性更高，成绩也更好，本来家里对他一直是寄予厚望的，谁料中考时阴沟里翻了船，他的妈妈便放弃了一切，赶回来陪读，连暑假都给他报满了提前学习高中课程的辅导班，以至于他俩一个多月都没有碰过头。
正午日头最盛的时候，朱明煦回到了宿舍避暑，说要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爸爸在开学前抽空回来了一趟，给他租了这间小屋，也置办好了生活用品，东西都是新的，他只是按照习惯简单摆放了一下。
这是一间小民房，面积不大，仅一床，一桌，一椅，一橱，一门，和一扇小的可怜的窗户，屋子是坐南朝北的，面对着一栋老楼房，每天也就只有一两个小时能见到阳光，但这一点，却很对朱明煦的脾气。
他不喜欢强光，一回来就关上了门，拉上了窗帘，这样一来，唯一的自然光源就被掐断了，即使是半天，这样不开灯，屋里也很黑，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呆呆地躺倒在床上，默默数着屋顶的霉斑。
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一直以来，他都在人前维持着阳光乐观的表面形象，即使听着别人时不时地对他身材的嘲笑和挖苦，他也早已经习惯，有时一笑而过，有时跟着自嘲。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变得不爱说话，可真正在一个环境熟悉后，他又不得不话多，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不能成为群体中特立独行的存在，否则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沉默，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而汪尘的出现，便成为了他初中时期的一根救命稻草。
认识汪尘以后，他开始有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开始打开心扉聊一些从未对他人说过的秘密，开始变得……像一个正常人。
汪尘是个敏锐的人，他能感受到朱明煦的各种点，说话都会把握到他的分寸，不会让人难堪，也不会让人觉得被特殊照顾，是唯一能让他感到被这个世界平等对待的人。
两个月前的中考，让朱明煦提心吊胆，不是因为怕自己考不好，而且怕自己考的和汪尘差太远。
如果上不了一个高中，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上天眷顾，让他幸运地和汪尘考到了一起，而且还分到了一个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朱明煦纠结了许久的心才得以松开，虽然他这么想，对汪尘有点不公，毕竟以他的平时成绩，是可以上更好的学校的。
是啊，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懦弱到不敢面对现实，需要拖着别人生活的人！
他有些自责，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邪恶想法，使得汪尘没发挥好？又摇了摇头否认，自己哪有那么牛逼。
而且刚才也问了汪尘，看他的样子，应该另有原因吧，不过似乎并不想说，自己也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等他想说了自然会告诉自己。
反正，以后还能在一起做朋友，那就够了……
想着想着，朱明煦稀里糊涂得睡了过去，再睁眼屋里已是一片漆***惯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躺在床上适应了一会儿后，走到了窗户边，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出去。
外面已经黑了，太阳不知何时下了班，换成了皎月高高挂起，虽然从他这里只能看到月亮的一个角，但他还是盯着看了一会。
看啊，温柔的月亮要比刺眼的太阳可爱的多，不是吗？
几分钟后，他回过神来，放下窗帘打开了灯，坐到桌前拿起书包。
他的书包很大，很符合他的身型，想着明天就要开学了，应该收拾一下，又想到还没有领书，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便往书包的夹层放了一些学习用具，给书本腾出了足够大的地方。
做完这些，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一看手机，已经快7点了，他一个人住，一日三餐都要自己解决，于是便锁了门出去觅食。
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这种地方，有很多他那种为学生准备的出租屋，毕竟和他一样不想住学校宿舍的人还有很多。
而学校旁，又有的是吃饭娱乐的地方，还是学生的钱好赚，一所学校，就能带动起一个商业区。
走着走着，他路过了校门口，虽然明天才开学，但除了住在家里的，学生们几乎已经都来了，所以即便过了饭点，也还是有很多商家正在忙碌。
目光偶然一瞥，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了朱明煦的视线里。
是江惜云！她正在学校门口的传达室旁边站着。
是一直没走？还是和自己一样路过？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朱明煦心里涌出了许多问题，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就看见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江惜云的面前。
骑车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一看就不是学生，穿着一身西服套装，坐在摩托车上极不匹配，看起来要多怪有多怪。
男人递给江惜云一个头盔，戴好，上车，一系列动作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坐。
轰鸣声响起，在尾气和朱明煦的目送下，摩托车匀速离开。
对这个女生，朱明煦很在意，好看是一方面，男人嘛，爱美之心皆有之，不过他喜欢的是他的初中同班同学，所以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江惜云的眼神，和他极其相似的眼神，以及，那条布满疤痕的右手臂……
那应该就是造成那个眼神的原因了。
朱明煦很清楚那个眼神所带来的是什么，因为他太熟悉了，是自卑，是恐惧，是对自己的不认可，是对这个世界的逃避……
不知何时起，他也有了这样的眼神。
是小学时第一次有人叫他肥猪？还是初中时有人骂他恶心？还是前几天有人让他滚开？他也不知道……
可能，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江惜云，而且同病相怜的自己吧。
“呵，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先可怜自己吧！”朱明煦心里自嘲着。
他没有再想，毕竟这样的感触一天也不知有多少回，甚至像是教徒的一种自我救赎，难过的都有些麻木了。
此时，他已经没了品尝美食的心情，就近找了个地方祭了祭五脏庙，便匆匆回去了。
“对了，龟儿子，把你给忘了！”回去之后，朱明煦才想起自己养的乌龟，赶紧走到窗台边，好在这东西一两顿不吃也没事。
只见窗台上面摆着一个很小的鱼缸，里面一动不动的趴着一只小乌龟，这是来这边置办东西时一起买的，原本是为了和自己做伴，结果自己压根就把它忘了。
“饿了吧！”朱明煦一边往鱼缸里喂食一边盯着乌龟看，之前还跟块石头一样，一闻到味儿就马上动得飞快。
难怪汪尘上次来他这玩儿的时候，就拐着弯地骂他：“你这龟儿子和你这爹真是一个王八样，一看见吃就来劲儿！”
朱明煦自然不会客气，当场就让它这龟儿子认了汪尘做兄弟，不过现在看起来，在吃相上确实同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莞尔。
洗漱完毕，朱明煦躺在漆黑的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他享受隐藏在黑暗中感受孤独的滋味。
因为下午的一觉，此时的他睡意全无，尝试了几次无法入睡后，他默默地拿出了手机。
这是初三时候妈妈给他买的，目的是用于他们之间方便联系，所以功能并不多，手机里除了自带的程序和小游戏以外，就只有一个第三方软件QQ了。
清脆的按键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连续响起，朱明煦随意的按动着上下键，一遍又一遍的浏览着功能表，数不清是第几次略过QQ后，终于停在了那只微笑着的企鹅上，按下了确定键。
几秒后界面打开，那个被置顶的，只有一个人的分组，显示着令人失望的0/1。
朱明煦并不死心，像是等待奇迹出现一样打开了那个分组，然而，灰色还是湮没了他的一丝期待。
那个好友的备注叫黄笉，是朱明煦喜欢了三年的初中同学。
或许在大人眼里他们这个年纪的喜欢是可笑幼稚的，但对于情窦初开的当事人来说，却是神圣而伟大的。
朱明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和黄笉的对话框，距离上一次的聊天记录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了。
“要是不表白，起码还能和她做朋友的……”朱明煦心里开始后悔中考前的出格举动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朋友的身份徘徊在黄笉周围，偷偷地喜欢着她，肥胖带来的自卑感，使他把黄笉驾到了女神一样的高度，让他不敢僭越半分。
然而，中考的临近让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和黄笉的成绩差距太大，不可能考到一起，也就意味着，中考后，他们也许就再也没了交集。
这样的形势逼迫下，天人交战了几天的朱明煦，便找了个时机和黄笉表明了心意。
“咱们还小，还是要以学业为重的。”她的回答正式又委婉，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朱明煦的尊严。
意外的是，朱明煦并没有感到太难过，大概是这个答案他早就料到了吧。
从那之后，整整一个暑假，朱明煦都没有找过黄笉，也没有联系过她，像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在赌气，他甚至还幻想过黄笉会回头找他。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个最应该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暑假，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过的都要安静。
中考，这个人生中的小节点，就像是一个站台，换乘了人们生命中的许多过客，车上，只剩下了小部分人，带着慢慢长大的彼此驶向了下一站。
夜，朱明煦有些不适应，虽然不是第一次独居，但像这样远离家人，远离了熟悉的一切的独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即便汪尘还住在不远处，也无法抹平他心里的惆怅。
孤独，在黑暗的加持下变得格外强大，击败了处在这个幽闭环境中的朱明煦，开始一点点地侵蚀他的内心。
他死死地抱着手机，试图从那个发着光的窗口中获得慰籍。
终于，理智被粉碎殆尽，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舞，对话框里呈现出无数他憋了两个月想说的话，却又一遍遍的被删除，最后只留下了一句短短的，不轻不重的问候：“最近过得好吗？”
拇指停留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按了下去，果然，更怕失去对方的，终究是自己。
不在线，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回复，这也是朱明煦希望的，毕竟，缓刑会让人更容易接受一点。
关掉QQ，放下手机，长时间对着发亮的屏幕，让他暂时失去了夜视能力，房间变得更黑更暗，但内心却要比刚才安宁了许多，索性闭上了眼，让耳朵帮他继续聆听夜鸣。
大自然产生的白噪音，犹如一个出色的交响乐团，哄睡了它的忠实听众，迷迷糊糊间，朱明煦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对黄笉的告白被接受了，他激动了拉住了黄笉的手，女孩的手很柔软，皮肤也很细腻，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起来。
突然，手里的感觉变了！他摸到了一处凸起，换个地方，还是凸起！他好奇地低头去看，发现握住的手从指尖开始，长出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疤痕！而且不断的往手臂蔓延。
他下意识地看向黄笉，却发现她此时已经全身赤裸，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微笑看着自己。
朱明煦被吓得立刻松开了手，倒退了好几步，保持着距离，惊恐地盯着妖一般的黄笉。
她手上的疤痕，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生长着，眨眼间就遍布黄笉全身，她的脸也开始扭曲，五官不停地收缩又展开，逐渐变成了不是她的模样。
朱明煦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张脸居然是江惜云！
可还没等他看仔细，脸就又变回了黄笉，然后便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地在这两张脸之间来回切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朱明煦害怕极了，他想逃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身体却失去了控制权，变得不听使唤，他往自己脚下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的腿竟然变成了一棵树扎进了地底！
两张脸还在闪动，二人都很漂亮，各自带着不同美感的笑容，可在这样的切换下，却让人不寒而栗。
动了！她动了！还是说她们动了？
朱明煦搞不清楚，只看到面前的人朝自己缓缓飘了过来！更准确的说，是平移了过来！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想把根从地里拔出来，结果却纹丝未动，可那东西已经十分靠近自己了，任凭他极力抗拒，也还是改变不了现状。
随着那张骇人的脸在视线里越放越大，朱明煦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大声叫喊，试图吓住对方，然而还是于事无补。
终于，那东西贴上了自己，意外的，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赤裸的身躯一把抱住了朱明煦，肌肤一寸寸的融入他的身体里，那张不停闪动的脸，定格在了他的眼前，他不敢呼吸，也不敢眨眼，任由那东西盯着他看，眼神中，似乎把他的瞳孔当作了出口，想要从中钻出去……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把朱明煦从梦中解救，他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头上满是汗珠，像是溺水的人与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起联系一样。
“起床了！起床了！”汪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床离门很近，胖子都不用下地，抬手就打开了门。
光线伴随着吱呀声一起传到屋里，照到了胖子脸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胖子并不能完全适应光线，一边用手遮挡一边揉眼睛。
汪尘看到胖子狼狈的模样，吐槽他道：“你他妈一大早就打飞机，还打得这么猛，不要命了啊！”
“滚蛋！”胖子被刚才的梦吓得够呛，没心思回怼汪尘，不耐烦的骂了一句，揉眼睛的手顺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做了个噩梦，梦到黄笉了。”
“那应该是春梦啊！”汪尘对于胖子这点感情账，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胖子懒得再说细节，而且他也没那个语言能力形容出那个梦境，也不接茬，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六点钟，有点无奈地问汪尘：“你起这么早干嘛？七点才开始上课呢！”
“早点去抢好座位啊，这才刚开学，班主任还都不了解，肯定是让我们自由落座的。”汪尘解释道。
听他这么一说，胖子突然就来了精神，毕竟这对他来说可是大事，他可不想被分到一个陌生人同桌，万一不对脾气，后面的日子该多难熬啊。
想到这儿他便立刻爬了起来，迅速穿戴洗漱好，和汪尘一起朝学校走去，早饭就在路口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解决了。
到了班上，果然有不少和他们想法一样的同学，已经朝他们先来了。他俩视力都不太好，胖子又喜欢靠墙，就挑了一个不前不后的第三排靠窗位置。
随着七点越来越近，班上人也越来越多，座位逐渐都坐满了人。
七点到七点半这一节实际上并不算一节课，准确的说是早自习，不过这节早自习也不是学校的明文规定，而是多年来的约定俗成，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不按时来的，除非是那种已经放弃学习混日子的。
上课铃准时响起，班主任踏着铃声走了进来，站到了讲台后面，寒暄了一大堆之后，开始发书。
胖子看到那堆书时，又想起了江惜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周扫视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目光便从第一排同学开始，一寸寸的往后寻找，终于，在自己斜后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人独坐的江惜云。
他们的课桌是两人同坐的那种，而昨天清点课本的时候，朱明煦就知道了，班上一共53个人，所以，肯定会有一个人落单。
“要是汪尘不在，坐在那里的也许就是我了吧……”朱明煦心想。
大概是因为今天温度很高，江惜云没有像上次那样穿外套，而是直接穿了件黑色长袖，但袖口是松紧的样式，紧紧的锁在了手腕处，应该是怕一活动袖子会跑上去吧。
“也是黑色呢……”朱明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短袖。
是啊，一个为了显瘦，一个为了遮丑。
他突然发现自打看到了江惜云的秘密后，经常会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和她联系起来。
又想起了那个梦，江惜云和黄笉来回闪动的笑脸再次出现在眼前，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狠眨了几下眼睛摆脱幻想。
“嗯嗯！”汪尘突然在旁边轻咳了两声，手肘捅了捅他悄悄说道：“班主任看着你呢！”
朱明煦一听这话立即收了神，心虚地朝讲台瞟了一眼，果然班主任正一边讲话一边用不善的眼光瞪着他，见他坐正才抽离了视线。
“唉，昨天刚惹了事，今天又被盯上了，才开学第一天就结了梁子，以后日子不好过喽！”朱明煦惶惶不安地想着。
班主任是个慢性子，做事说话都是慢慢悠悠的，发书加交代学校具体事宜，做完这些就已经花了20多分钟，然后又是一堆车轱辘话来回来去的转，听得同学们直打瞌睡，好不容易煎熬着撑到了下课铃响，大家才长吁短叹地目送班主任离开。
一节节课开始结束，一次次铃声交替响起，虽然上下课的铃声相同，但传到朱明煦的耳朵里，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心情。
他不是一个能在学校里坐的住的人，即使是上到了第十个年头的学，也还是不习惯坐在课堂里的滋味，直到对黄笉情窦初开后的那几年，享受到了校园的美好，但现在这点念头又消失了。
或许大多数孩子都是这样的心理，但这就是人生啊，很多事并不是你喜不喜欢，就能决定做与不做的。
终于熬到了六点，今天的最后一次铃响起，听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悦耳，不过朱明煦却发现班上并没有初中时放学那般人声鼎沸，大部分同学都像不在乎一样，面无表情地收拾书包。
“大概是开学第一天都不熟的缘故吧！”朱明煦如是想着。
三中校园还是很大的，从班级到大门口大概有五百米的路程，胖子和汪尘并肩走着，开始聊起这一天的感受。
“高中和初中区别好大啊！感觉大家都不会笑一样，不像初中的时候那么闹腾，连课间都在看书，就隔了一个暑假，大家就都长大了？”胖子问道。
汪尘有点好笑胖子的奇怪逻辑，摇了摇头回答他：“那是咱们选的座位问题！现在可不比初中了，这三年很重要的，选择坐在前排的，都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你没注意后排吗？还是很热闹的！”
听汪尘这么一说，胖子才想起来，好几个课间后排确实有动静，想到这，他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那个眼神，接着，江惜云的脸也浮现出来。
她应该不喜欢热闹吧！坐在那里开心吗？
“想什么呢？”汪尘见胖子不说话，有些奇怪道。
“没，没什么！”胖子回过神，他和汪尘之间几乎没秘密，但这毕竟是江惜云的隐私，他只能缄默其口，对汪尘保密了，于是叉开话题道：“想一会去吃什么呢，不像你，有妈妈的味道！”
汪尘感受到了胖子话里的讽刺，有点不爽的回道：“那你要不要一起吃，也感受一下妈妈的味道！”
“算了吧！你中考没考好，你妈肯定都怪在我头上了，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呢！”胖子连连摆手拒绝。
本来成绩优异的儿子天天和一个成绩中下的同学玩，没考好肯定会被迁怒的，这点眼力劲胖子还是有的。
说着两人就走到了校门口，刚好胖子也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不给汪尘解释的机会，往前跑了两步，朝汪尘家反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朝他喊着：“我找地儿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吧！”
“切！快滚吧！”汪尘白了他一眼便扭头走了。
两人分头后，朱明煦开始在街上孤独游走，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一个人在人群中，因为假如有陌生人多看他一眼，他就会觉得是对他的嘲笑，哪怕别人看的不是他，他也会敏感的这样以为，避免这种心理的产生，便是不去人多的地方。
这段时间正是饭点，周围的小餐馆基本都是人满为患，要是汪尘在的话，他可能还会去挤一挤，但现在一个人，自然是避而远之。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少的店家，也不愿在往远处走，胖子索性放弃了在外面吃的念头，打算回住处泡碗泡面凑合凑合，于是便调头往回走。
再次路过学校已经是放学二十分钟后了，此时校门口的学生已经是寥寥无几，朱明煦一眼就看到了传达室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江惜云！
是自己对她过于在意了？还是她故意在自己眼皮底下晃？
朱明煦都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太他妈自作多情了！
他开始反思自己，就因为看到了她的秘密，至于这么在意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太当回事呢？
边走边想着，渐渐离校门口越来越近，朱明煦刻意地走到了马路对面，他不想被江惜云看到，不然要不要上去打招呼又成了一个要纠结的问题，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就这么装没看到吧……
出租屋内，泡面的味道让朱明煦欲罢不能，他不明白如此百吃不厌的食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唾弃，果然胖是有原因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呀！
高中的第一天，就这样被朱明煦就着泡面咽到了肚子里，然而第二天留下的，可能只有记忆里泡面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