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小城出去八十多公里是著名的喀纳斯景区，吸引着天南海北的游客，到阿尔泰落脚，把小城热闹成一座旅游城市，服务业盛行，物价上涨。

安就在小城一家旅行社做实习。安读的是旅游学院，据说和安一起到阿尔泰来实习的还有一些其他同学，但他们都选择租住在城市的楼房里，只有安住在这个荒凉的城边山腰上的村庄里，这么看安是有些离群索居了。

我投奔安几天后，赶上安和小菲同时休息。安带领我们参观街上几家奇石馆后决定去河里碰碰运气。

那天我们从街道一条伸入河里的石阶下去沿河而上。安吐着蓝色的烟雾，格外高昂。小菲的纤纤玉手倒影在水里，随波逐流。我穿着一双黄色皮鞋，一条蓝色牛仔裤。

秋天水落石出，青色河水不断变幻走向，我们不管在河水的左岸边还是右岸边，每人都捡到过不少石头，但似乎都不够奇石，也就边捡边丟弃，逆流而上，有说有笑。

直到安说他捡到了一个真正的奇石，拿去河中洗，一条混浊的水痕顺水流去。我站在他的后面瞥见那奇石显出端倪，奇石更显惨白，两边露出来两个小洞，翻转过来，原来是一个骷髅头。安尖叫一声，跌在岸上，可那骷髅头却抓着他的手不放开，安无奈地望着我。我用力把骷髅头从他手上踢出去，踢进河里，不见了。瘫坐在地上的安哆嗦着点燃一支烟，却吐不出像样的烟圈了。小菲咬着嘴唇，快咬出一道红印。我紧抱着一双手，胸脯突突跳动。有那么一会我们都沉默了，于是又做作起来，决定离开河，说河与刚才大不相同。

并且过一会上游应该要下大雨，河将涨水。我们回到出租房厨房里围着一张乌油黑的小饭桌坐着，没有蚊子，没有苍蝇，秋天，逃避显得很单调。好一会安才讲起旅行社里的趣事，却在经理的口头禅上没了下文；小倩接着讲书店里的事件，因为想不起一本书的名字连声叹息。终于，他们撂下我走了，说很困，要回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剩下我孤独一人，两只手支在乌油黑的小饭桌上捧着脸，看着角落里的地铺是否要打开。   

我想到了故乡，想到我的父亲坐在一把陈旧的扶手椅上收到我写给家里的信。父亲戴着一顶草帽，胡子刚硬，手指头粗壮，裤脚卷起来一双泥脚踩在地上。我在信上告诉家里，我在西北偏北很好，找到了一份小旅馆的工作，还有两个朋友作伴。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床板轻微磨合的声音。我羞得满脸通红，只好用双手捂住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眼巴巴看着厨房里卷在墙角我的地铺。看看土墙和门，亦没有办法排解内心的孤独，便推厨房门出去。传来安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出去走走。等不到安的下一句话。他们似乎屏住呼吸等我离开。我大步往外奔去，差点踢到院子里的一把陶制夜壶。由于安的这间租房离公厕很远，房东好心提供这个夜壶。多年以后我仍然觉得当年小菲晚上起夜蹲在这个开口不大的夜壶上很无奈而又荒唐。

发生这件事后我萌发了下山去找工作的念头。我把这想法告诉安的时候，安和小菲忙着去应酬。洗脸、化妆、擦皮鞋、打领带、喷发胶，他的同学邀他们去吃饭喝酒。安问我去吗？我说不去了。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走去。

我在山上看着阿尔泰城区所有的街灯亮起来，从小城中流过的那条河变得深沉，失去了白天的颜色，水边的白桦树影影绰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