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仪式
在教堂待了快2个月的时间，王二他们知道，杨槐神甫经常会在大家做完弥撒仪式之后，邀请大家在一条长长的条桌上面一起吃圣餐，据说这也是仪式重要的组成部分。
于是他们又向杨槐神甫建议：在授洗仪式当天，同时邀请大家一起吃圣餐，感受耶稣的恩赐，使大家感同身受，杨槐神甫当即同意了。并且把这个任务全权交给了他们当中一个叫丁伍的人，也就是上个月拿了最多12块银元的那个丁伍。
有了这个条件事情就简单多了，他们放出大量风声，三天后教堂救济穷人，所有来的人都能吃上粘糖的白面馒头，而且还能领上一斗大米。
丁伍他们宣传的时候不说什么教徒授洗，而是改口教堂救济，当然为了以防出岔子，所有想要领到救济的必须先要到他们这里登记，并且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否则便不能领到救济。
消息一放出，周坪镇有大量的人找到丁伍他们登记，至于前段时间盛传的流言被他们甩到了脑后，用他们的话来说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这样一来登记的人加起来虽然没有三、四千那么多，但一两千肯定是有的了，至于每人一斗大米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问题不大，到时候就说大米被抢光了他们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早点过来，再说了丁伍宣传的时候可没说每人都能领到，这也是一种套路，偏偏大家还都吃这种套路。
三天后，也就是农历三月初六这天。
东大街上街的一隅之地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台子，这个地方平时是戏班唱戏的地方，今天被教堂租用了，入口处用白色的布条挂了一个横幅，横幅上面写着“基督教兄弟姐妹授洗仪式”，台子两边的木柱子挂着一副类似对联的白色条幅，左边写着“上帝保佑”四个字，右边写着“众生芸芸”四个字，据说条幅是懂汉字的洋教士费定南写的，书法很差勉强能够辨认，左边的上帝保佑还能说的过去，至于右边的众生芸芸是什么鬼，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神甫杨槐和马林费定南一行人早已经到了，但台子场下只有寥寥数人，杨槐神甫掏出怀表看了看，眉头微皱，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对身边的马林道：“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马林露出双手手心怂了怂肩膀。
丁伍一行人此刻正在入口处，对着册子上的名单，并对来的人作了简单交代便把人放了进去。这时有教士跑了出来对丁伍道：“杨神甫叫我过来问问你，为啥现在只来了这么点人，杨神甫现在有点不开心。”
丁伍却是不着急，他看了看东边的太阳道：“放心，请转告杨神甫，请他在安心等待一会，人保准齐！”
杨神甫通知丁伍的时间是今天的上午10点，但周坪镇的人没有几点的说法和西方的时间概念。丁伍转告他们说的是今天的巳时，这也是一种文化上的差异，果然没过多久一大波人陆陆续续来到这里，再过半个小时台子低下的人已经站满。
“我说伍子，你们教堂的哪个洋大人死了，要搞这么大的排场，跟当年北京城的皇帝驾崩都有的一比了。”
一老汉出现在入口，他身穿一件破旧的袄子，一只手缩在袖子里面，另外一只手托着烟杆子，嘴里扒拉着旱烟。
“谁死了？你听谁胡说八道的，嘿！张老汉怎么是你，你家三子呢，我明明是叫他过来的。”丁伍一脸懵逼道。
“那就奇了怪了哉，既然没死人，在这台子挂副挽联干嘛？看着怪晦气的。”
“谁跟你说这是挽联了？你大字不识一个，俺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你说三子啊，他临时有事，被周家叫到码头搬货去了，让我来替他，说是有白面和大米可以领。”
“那不行，三子来不了那就算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别捣乱了。”丁伍直摇头道。
“嘿，怎么就不行了，我说伍子，我家三子以前待你可不薄啊，怎么现在发达了看不上咱了，嫌弃咱了？”张老汉用烟杆直敲桌子咆哮道。
“哪有的事，再说我也就一跑腿的命，怎么叫发达了呢，大爷你要进去也可以，但有一点您得跟我保证，就是您站在人群中不允许捣蛋，不许多嘴，最好在里面一句话也别说，您做到了，回头我送你两斗大米，您看行不？”丁伍只好无奈道。
“行，我保证不多嘴，我进去了我就当自己是哑巴行了不？”
“嗳，这就对了，不管您听到了什么，就当自己是聋子和哑巴我保您不吃亏就是，里面请吧。”丁伍摆了摆手。
“记住了啊，张大爷！”看着张老汉的背影丁伍又不放心地喊了一声。
正如丁伍所说，半个小时过去，台子下面已经站满了人，从台上向前方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甚至最后一排人已经站到了入口处，还有不少人继续赶过来被丁伍拦了下来劝了回去，实在地方太小就这么大。
当然大家这么热情倒不是丁伍和洋人的面子大，大家都是看在白面和大米的面子上。
但杨槐神甫并不知道，这一刻不苟言笑的杨槐神甫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千人场面的洗礼仪式，别说在天津，就算是在巴黎都是个不小的活动了，这一刻他内心的成就感达到了巅峰。
他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到台子的中央，面对众人，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和蔼的微笑，然后抬起右手轻轻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然而可能是大家不懂他手势的意思又或者站在后面的压根没看到，底下的人群依旧有人在小声叽叽喳喳，这让杨槐神甫心中有些小小的怄火。
“安静！各位请安静！”杨槐神甫清了清喉咙开口道。
这次大家都听到了杨槐神甫的声音，底下喧闹的声音瞬间弱了很多。
“很好各位！”
“很高兴你们能够参加这次的洗礼仪式，这是你们莫大的荣耀也是我的荣幸！接下来希望你们保持绝对的安静！”杨槐神甫用中文开口道，语速不快，但吐字却很清晰，竟有股地道的北京腔的感觉。
杨槐神甫的话说完眼光扫了一圈场下，这时场下已经没有人在说话。
杨槐神甫满意的微微颔首。接下来又用刚才的语调开口道：“我叫艾内斯，在中国的名字是杨—槐！我是一名神甫，接下来我将亲自为你们祷告！”
说完他把手放在额头和胸的左右两侧做了个十字动作，不过底下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跟着照做，而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台上的神甫，这让台后的马林和费定南心生不满。
杨槐神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做完十字动作，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薄，嘴里开始念起了祷告词：
“主啊，我们的元首，为教会舍命的救主，感谢你！今天我们在你和众位见证人面前，为着这些听信福音而作你儿女的朋友们举行施洗的仪式，求你垂临并祝福我们。主啊，是你感动了你的仆人们传道并使这些人相信。主啊你爱他们，你既然感动他们有此意念要加入教会，就求你坚固他们直到永远。并照你的应许保守今天的施洗仪式，使施洗的与受洗的都在你面前蒙福。我们如此祷告是奉靠我主耶稣基督可爱的名字，阿门！”
当杨槐神甫说完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底下立马有一群人大声回应：“阿门！”
这是丁伍跟他们提前交代过的，说是洋人在救济别人前都要举行盛大的仪式，当台上的神甫每说完一段祷告词的时候，不管听没听得懂，大家都要回应阿门这两个字表示同意的意思，不然就领不到救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