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感巫术
巫术的原理
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巫术主要建立在两种思想原则上:一种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可称为“相似律”;另一种是“物体只要互相接触过,即使后来中断接触仍会远距离地互相作用”,可称为“接触律”或“触染律”。根据第一个原则,巫师认为通过模仿就能实现自己的任何愿望;参照第二个原则,巫师确信,只要某个物体曾被一个人接触过,他就能借助这个物体来影响对方。由相似律派生出的法术称作“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以接触律或触染律为基础的法术称为“接触巫术”。巫师声称这些原则是普遍适用的,他也完全能以此来支配自然界。可见,巫术是对自然规律的一种歪曲,若将其作为行动准则只会走向歧途。从自然法则体系的范畴来看,巫术可称为“理论巫术”;而从指引人们实现愿望的角度来看,巫术又可称为“应用巫术”。值得注意的是,最初的巫师们看到的只是巫术的应用性。换句话说,他眼中的巫术完全是一种技艺,而不是科学。作为一个野蛮人,他也不可能有任何科学概念。
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巫师逻辑的两大“原理”完全是通过“联想”得出的,但这两种联想都不正确。他根据对“相似”的联想建立起“顺势巫术”,又根据对“接触”的联想建立了“接触巫术”。前者的错误是,将相似的东西看成同一个东西;而后者的错误则是,认为互相接触过的东西会永远保持接触。在实践中,顺势或模拟巫术可以独立进行,而接触巫术必须同时运用顺势或模拟原则才能进行,因此两者通常是结合在一起进行的。便于理解起见,我们可以将“顺势”和“接触”两类巫术都称之为“交感巫术”,因为它们都认为物体在某种神秘的交感下可以隔空相互作用,一物体的力量可以通过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以太”传输给另一物体。
接下来,我将通过一些具体事例来阐释交感巫术这两大分支。
顺势或模拟巫术
历代以来,总有人试图通过破坏或摧毁对手的人偶肖像来报复或消灭其敌人。他们认为,敌人的人偶肖像在受到伤害或被毁掉时,他本人也会感到疼痛或死去。在“同类相生”原则的应用中,这大概是最为常见的。几千年前,古印度、古巴比伦、古埃及以及古希腊、古罗马的巫师们都深谙此道;而且在今天的澳大利亚、非洲等地,仍有心怀叵测之人采用这种方法。
北美印第安人的一种做法也与此极为相似:为了报复某个人,他们会把这人的肖像画在沙子、灰烬或泥土等东西上,然后用锐利的器物戳刺。马来人也有类似的法术:你如果想害死某人,可以先收集能代表他身体每一部分的头发、眉毛、唾液等物质,然后用蜂蜡将这些东西粘在一起做成此人的蜡像,再将其放在灯火上炙烤,边烤还要边说:“这不是蜡,是某人的心、肝、脾脏。”连续烤七个晚上,蜡像被完全烤化后,你想谋害的人就会死去。对人偶施行“顺势”或“模拟”巫术的人,大都是为了除去自己憎恨的人。
不过,在某些时候,人们也采用这种方法祈求另一个生命的到来,人们相信这能够催生或使不孕的妇女怀胎产子。如苏门答腊岛上的巴塔克人认为,妇女若是一直不孕,就制作一个木偶婴儿抱在怀中,这样她的愿望定会实现。顺势巫术还有一个用途就是,医治疾病。在古代印度,为了治愈黄疸病,人们会依据顺势巫术原则举行一次虔诚的仪式,以求将病人身上的黄颜色转移给其他带黄色的生物或物体,并把生命力旺盛的红色公牛身上健康的红色转移给病人。
此外,在未开化的猎人和渔夫为收获大量食物而采取的各种措施中,顺势巫术和整个交感巫术也起了重大作用。根据“同类相生”的原则,他们非常精确地模拟其希望出现的结果,并小心翼翼地避免与真正具有灾难性的事件相类似的行为。在澳大利亚中部的贫瘠地区,交感巫术原理的运用最为普遍和系统。这里的部落被划分为许多图腾氏族,为获取丰足的食物,每个氏族都必须通过巫术仪式来促使其图腾生物大量繁殖。在瓦拉蒙加部落,白鹦鹉图腾的首领高举这种鸟的小雕像,不断模仿它求偶的叫声,以求得白鹦鹉的繁殖。而鸸鹋图腾的男人们则通过在地上绘出其图腾的形貌,尤其是鸸鹋美味的脂肪和蛋的样子,并围坐在四周唱歌来增殖这种重要的食物。
在英属哥伦比亚,印第安人主要以河海中丰富的鱼类为食。如果鱼群没有按时出现,他们就得饿肚子。那时,一位努特卡族男巫就会制作一个游鱼模型,放在鱼群常常聚集的水域,同时还要不断祷告鱼群游来。尼亚斯岛上的岛民如果发现一只野猪落入陷阱,就会将它抓上来并用九片树叶摩擦它的脊背。因为他们相信,如同九片叶子从树上掉落一样,也会有九只野猪掉入陷阱。在英属新几内亚的西部部落,猎人们为刺杀野猪或海龟,常会将一种在可可树上爬行的小甲虫放入长矛顶部的空洞中,然后再插上矛头。他们认为,矛头会像甲虫刺入人的皮肤那样,迅速刺进野猪或海龟的身体。
根据“同类相生”原则,一个猎人如果不想失去大好时机,就必须避免做某些事情,这就是“交感巫术”中的消极规则,即禁忌。某种行为若是会给他带来危险,他自然就要小心行事,换言之,他必须服从于禁忌。野蛮人所恪守的许多禁忌都源于相似律,其中最为常见的大概就是禁止吃某些东西。在马达加斯加,士兵们被禁止吃很多食物,如刺猬肉、公牛膝、死于争斗的公鸡,或被刺死的动物的肉等。因为人们担心:如果士兵吃了刺猬肉,就会像刺猬似的一遇惊吓就畏缩成一团;吃了公牛膝,膝盖就会像公牛的一样软;吃了死于争斗的公鸡,自己也可能会战死沙场;若是吃了被刺死的动物的肉,自己也可能被刺死。这些都是在顺势巫术原则基础上提出的禁忌。
《坐着的布列塔尼女孩》 保罗·高更 1889年
画中背景除了隐约的房舍,便是两头悠闲站立的奶牛。在古代某些地区的风俗中,牛为谷精的具象,而在一些宗教文化中,牛又有着其别样的独特的意义。如印度教将牛视为神的化身,尤其视母牛为圣灵,不管是在城市还是乡村,神牛都可以行动自如,无拘无束。此外,牛在佛教中同样形象高贵,备具威仪与德行。佛的异名即为“牛王”,喻指佛有运载众生的大力;而禅宗“十牛图”则以牛比喻众生的心。
在上述有关禁忌的事例中,你可能已经发现,人们认为巫术是能远距离发挥作用的。例如,布莱克福特的印第安人外出猎鹰时,他的家人不能使用锥子,以免鹰爪会伤害到他。马达加斯加的士兵准备上前线时,家中也不能宰杀任何雄性动物,以免招致他的死亡。坚信人或物之间存在超距离的交感作用的信念即巫术的本质,而相信心灵感应则是巫术的首要原则之一。野蛮人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他们还认为,巫术不只是在施行过程中产生超距离作用,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也会发挥作用。因此,当很多重要时刻来临时,远在他乡的亲朋们的行为都会受到某种限制。人们相信,任何一方的忽视都将给另一方带来灾难。比如,玻利维亚的莫克索斯印第安人认为,当一个猎人外出狩猎时,如果家中的妻子做出背叛他的行为,他就会遭到蟒蛇或美洲虎的袭击。
模拟巫术
根据“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原则,巫师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这种法术叫作“顺势或模拟巫术”。模拟巫术是可以模拟某物或某状态的巫术,如化兽术就是其中的一种。也有人认为巫女的飞行术同属于模拟巫术,因为这种巫术可能不是实际在空中飞行,而是给人一种在空中翱翔的感觉。
为了果树和庄稼的大丰收,人们有时也会利用顺势或模拟巫术原则。在图林根地区,农人用一个从肩头至膝盖那么长的袋子运送亚麻种子,而且步子迈得很大,以至于袋子在他背上来回摇摆。据说,这种方式可以使长出的亚麻在风中摇摆。在苏门答腊内陆地区,女人多负责播种稻子,为了使稻子长得又高又密,播种时她们就会把长发解开,披散在背上。在欧洲许多地方,为使庄稼长得更高,人们常常聚在一起跳舞或向空中纵跳,这些其实都是一种“顺势”模式。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农民对孕妇传递繁殖能力的巫术深信不疑,他们认为:如果把一棵果树的第一枚果实拿给怀胎的女人吃,这棵树在来年定会硕果累累。为了使谷穗饱满、大地丰收,希腊和罗马人甚至把孕妇作为贡品献给谷物女神和土地女神。
在顺势巫术的应用中,还有以死人为手段来施行法术的。由于死人既不能看,也不能听,更无法说话,人们就可以借助顺势原则,用死人的骨头或与死亡相关的其他东西使别人也丧失看、听或说的能力。不论哪个历史时期,很多地方的盗贼们都曾利用这种巫术行窃。在斯拉沃尼亚,撬门贼行动前有时会先将一根死人骨头扔上房顶,并念叨着:“让房子里的人在这根骨头苏醒时再醒来。”之后,房子里的所有人就无法睁开眼睛了。爪哇的盗贼也常采用类似的方法,他会先在准备偷盗的房子四周撒上坟土,使房内的人都酣睡不醒。此外,在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那些被丈夫过分约束、忍气吞声的女人,常将盖在尸体眼睛上的铜币偷偷浸泡在酒或水中,然后让丈夫饮下这些酒水,喝完之后他就会像那个眼睛上盖了铜币的死人一样,再也无法看到妻子的过失行为。
人们认为,动物的某些特性对人类也颇有效用。所以,巫师就根据顺势或模拟巫术原则,采取各种方式将这些特性传递给人类。白鼬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因此有些贝专纳人就拿白鼬皮做衣服,他们相信,白鼬的顽强会传给他们。贝专纳人士兵还将无角公牛的头毛戴在自己头上,并在斗篷里缝一块青蛙皮,因为身体滑腻的青蛙和无角公牛很难被抓住,这样一来他们就跟青蛙和无角公牛一样不易被敌人抓住。珲科尔印第安人非常喜欢蛇背上的美丽花纹,因而当一位妇女要进行编织或刺绣时,他的丈夫就会捉来一条蛇,让妻子用一只手抚摸蛇的整个脊背,然后再用这只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于是她就能绣出同这条蛇背的花纹一样美丽的图案。
根据顺势巫术原则,没有生命的东西也能像生物那样传递祸福。在撒马尔罕,女人们给孩子吃糖果时把胶涂在他手心里,使他长大后能说出甜言蜜语。在希腊,人们认为,若是用一只被狼咬死的绵羊的毛做衣服,穿的人便会受到伤害。他们还相信,如果把一块被狗咬过的石头投入酒中,喝过这种酒的人都将争吵起来。在婆罗门教的入教仪式中,入教的男孩被要求用右脚踩着一块石头反复诵念:“踩上这块石头,跟石头一样坚定。”这两个事例中所说的是一般的石头,因此人们认为其巫术效力也一般。而那些具有奇特形状或颜色等特性的石头,则被看作具有特殊的巫术效力。秘鲁的印第安人为使玉蜀黍丰产,使用玉蜀黍穗形状的石头;为促进家畜繁殖,又会使用绵羊形状的石头。古代人赋予宝石的种种特性令人难以理解,但现在看来它们在很久以前极有可能是人们的护身符。
中国人为了长寿曾施行过很多复杂的法术,这些法术也是对顺势原则的应用。在传递福寿的器具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寿衣。很多中国人在活着时就开始准备寿衣,而且多安排未婚女子或年轻妇女裁剪和缝制。他们认为这些女性正值青春年华,缝制过程中,她们蓬勃的生命力也会传递到寿衣上,因此寿衣一时不会派上用场。此外,人们都选择有闰月的年份缝制寿衣。因为在中国人看来,有闰月的年份出奇地长,肯定具有延长寿命的能力,选择这种年份缝制寿衣更合适。
在中国人的另一种信仰中,我们还能窥见“同类相生”原理的影子。中国人认为,一个城市的形状或与其形状类似的东西都会影响该城的命运。比如很久以前的泉州府,当时泉州城的形状很像一条鲤鱼,而毗邻的永春城则像一张渔网,泉州城便常常遭到永春城的掠夺。后来,这里的居民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城中心修建两座宝塔。至此,泉州城最终摆脱噩运。这是因为两座高耸的宝塔撑住了“渔网”,使其无法沉入水中捕捞“鲤鱼”。
《草地上的女人》 保罗·高更 1889年
《圣经》里大卫的《诗篇》:“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在新约中,耶稣被称为好牧人,在前为人们引导正路;而圣经就好像青草地一样,充满了基督徒所需要的平安和喜乐。
以模拟方式驱除某种灾难的预兆,也是对顺势或模拟巫术的运用。具体方式是,用假灾难代替真灾难以避过厄运。马达加斯加人早已将这种欺骗命运的行为发展成习俗。在这里,每个人的生辰时刻就已决定他的命运。十一月是多雨的月份,被人称为眼泪之月,出生在这个月份的人会被愁苦笼罩一生。为驱散这股命运的愁云,他可以取下沸水锅上的盖子,并用手左右摇晃。上面的水滴被抖落,将来他的眼中就不会真的流下眼泪。如果一个人在出生时就注定穷困潦倒,他可以买一对廉价的珍珠,并将它们扔掉,以此扭转命运。因为世上只有富翁才会轻掷珠宝。
接触巫术
我们以上所讨论的主要是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接下来要分析的是交感巫术的另一大分支,即接触巫术。接触巫术的概念基础是:事物只要接触过,即使后来远离彼此,它们之间也会一直保有某种联系。由于存在这种交感关系,不管你对其中一方做些什么,必定会给另一方带来同样的后果。可见,接触巫术的逻辑基础跟顺势巫术的一样都是一种错误的联想。它也是以某种虚无的物质为中介,把相互远离的两个物体联系起来,并将对一方施加的影响传递给另一方。我们最熟悉的接触巫术例证,就是人们所认为的人与自己身体某一部分(如头发或指甲)之间存在的感应力。例如,你只要拿到别人的头发或指甲,无论与这人相距多远都可以通过它们对其施加影响。世界各地都存在这种迷信思想。
接触巫术
接触巫术是一种利用事物的一部分或与事物相关联的物品求吉嫁祸的巫术手段。这种巫术只要是接触到某人的人体一部分或人的用具,都可以达到目的。可以用于巫术的“用具”包括人的头发、指甲、眼睫毛、眉毛、腋毛等,它们虽然离开了人体,却依然和人体有密切的关系,如果施术在其上,就能影响于人体。如过去害人的黑巫术常常搜集不和睦人的头发、胡须、指甲以及心爱之物,以备加害对方,所以小孩子的名字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否则便要受制于人。
澳大利亚的一些部落为男孩举行成年仪式时,常会敲掉他的一颗或几颗门牙。至于这样做的原因,我们还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孩和他被敲掉的牙齿之间仍存有一种交感关系。在新南威尔士达林河畔的部落中,男孩被敲掉的牙要放在树皮下面,而且还要选择河边或池塘边的树放置。这颗牙如果被长起的树皮覆盖住或是掉落水中,就预示着男孩一切平安;可若是这颗牙露出树皮,而且还有蚂蚁爬过,则预示着男孩会罹患口腔疾病。在这里的默林部落或其他部落中,男孩被敲掉的这颗牙先由一位长者保管,然后在每位头领间传递,整个部族都传遍后再回到这男孩的父亲手中,最后交给他本人。在传递过程中,这颗牙绝对不能放入装有某种带魔力的东西的袋子中,他们认为这样会使牙齿的所有者深陷危难。
除了头发和牙齿,脐带和胞衣(包括胎盘在内)也被认为在与人身分离后,仍保有与人身之间的交感联系。人们确信,一个人的安危祸福都和他的脐带或胞衣息息相关。如果他的脐带或胞衣处理得当、保存完好,那他一生都会顺顺利利;可若是它们被丢弃或损坏,那他必定命途多舛。在澳大利亚西部地区的某些部落,人们认为一个人是否擅长游泳,取决于出生时他的母亲是否将其脐带扔进了水中。在古代,墨西哥人常把男孩的脐带交给士兵,让他将其埋在战场上,以使这个男孩拥有战斗的激情。而女孩的脐带则必须埋在炉灶旁,以使她对家庭和烹饪充满热爱。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对受伤者施行的法术中,人们也运用了交感巫术原理。很多人相信受伤者和致伤物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因而不论如何对待致伤物都会对受伤者产生一定影响。据普林尼说,如果你打伤了一个人且心存歉意,只要朝打人的那只手吐口唾沫,受伤者的伤痛就会立马予以缓解。在美拉尼西亚,一个人被利箭射伤后,如果他的家人或朋友得到了那支箭,并将其存放在一个潮湿或凉爽的地方,他伤口的炎症就会消减从而迅速痊愈。与此同时,用箭伤人者也想尽办法来加剧对方的箭伤。因而他便和朋友们喝热腾腾的浓汤,嚼食辛辣的树叶,以为这样会刺激那人的伤口,使其复发炎症。
澳大利亚中部的土著人又进一步发展了这种观念。他们认为,受伤者身边的亲人应该将自己身上涂满油脂,限制自己的饮食,并注意自己其他方面的行为,以确保受伤者的伤口痊愈。当一个少年割了包皮而伤口还未愈合时,他的母亲被禁止吃袋鼠肉、某种蜥蝎肉或任何脂肪,以防止男孩的伤口长时间不能痊愈。她每天还要将一些掘地的棍子涂满油,并时刻盯着它们,就连睡觉时都得放在头边,以免任何人接触。这也被认为有助于孩子迅速康复。
人们之所以认为受伤者和致伤物之间存在交感联系,很可能是以这种观念为前提的:残留在致伤物上的血和受伤者体内的血仍然保持着共同感觉。基于此,在新几内亚附近的图利欧岛上,巴布亚人总不忘将包扎过伤口、带有血渍的绷带扔进大海。因为他们担心,这些绷带万一落入敌人手中,就可能被用来施行巫术伤害他们。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塔纳岛,如果有人想谋害他的仇敌,就会千方百计弄到仇敌穿过的一件衣服,再用细小的树枝和叶子将衣服擦一遍,最后将衣服和枝叶裹在一起焚烧。当被烧着时,受害者便受到病痛的折磨,随着衣服化为灰烬,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此外,巫术的交感作用除了可以通过衣服实现,还能通过这人在沙子或地上留下的印迹实现。比如,你可以通过践踏一个人的脚印来给其造成伤害。澳大利亚东南部的土著人相信,只要在某人的脚印中放入石英石、玻璃、骨头或木炭等锐利碎片,这人就会跛脚。要是自己患上风湿病,他们也认为是有人对其施行了这种法术。在很多地方,猎人们还用此种巫术来捕捉猎物。德国猎人会将一枚从棺材上取下的钉子插入猎物的足迹,以防止它逃脱。维多利亚的土著人在追捕猎物时,会将尚有余温的灰烬洒在它们的足印上。
巫师的发展
在对交感巫术的考察中,我们所举的事例大都属于“个体巫术”,即出于个人利益而施行的巫术。但在未开化的社会,还有一些为了部落的共同利益而施行的巫术,可称之为“公众巫术”。当人们将部落利益的取得归功于这些巫术仪式时,巫师的作用变得愈加重要,他们很可能因此成为一个首领或国王。部落中那些精明能干、野心勃勃的人就会抓住这个机会,成为巫师以进一步收获声誉、财富和权势。同时他们也发现,比自己愚笨的部落同伴们极易受到蒙骗,利用这点来谋取私利轻而易举。但并非每个巫师都愿充当恶棍或骗子,他们中有的坚信自己拥有同伴们所认定的神奇能力,而且这种能力也让他洞察到,普通人信以为真的观念其实都是无稽之谈。这样说来,从事巫师职业的人都会有某种程度的欺骗倾向。巫师所宣称的某些东西只要是虚妄的,那就唯有通过有意无意的欺骗才能维持下去。因此,过于自负的巫师比处心积虑的骗子更易遭遇危险或断送前程。
人类社会发展到这一阶段,至高的权力往往落入那些思维最敏捷而人格最卑劣的人手中。如果将他们的欺骗行为所造成的危害,和他们的聪敏所带来的益处作一番比较,你会发现,益处远远超过危害。当这位机敏的骗子的野心达到顶点,不再寻求任何个人私利时,他就可能开始为大众服务。那些足智多谋、善于玩弄权术的政界人物,也许最终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统治者。
巫师
巫师原本是会施魔法的人的通称,演变到后来,便专指以施行巫术替人祈祷为职业的人。古代的女性施术者称为巫,男性称为觋。巫师在一个社会中有很多的功用:他们可以用法术保护他人,使其免受自然灾害、外来者和敌人的伤害。他们也负责改正错误,衡量对错,操控大自然和解释恐怖的现象等。
在原始公社中,往往由长老议会进行统治,而随着巫术的公共性日益明显,管理权逐步集中到少数最能干的人手中。这种变化对社会各方面的发展都十分有利,而且为人类脱离野蛮状态创造了基本条件。在旧有观念中,原始人被看作是最自由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时的人类几乎就是奴隶,而他的主人就是他自己的过去,和他逝去的祖先的阴魂。这些阴魂统治着他的一生,强迫他恪守世代传承下来的规则。这样一来,真正有才干的人被那些无能之辈牢牢压制住,毫无施展机会。权力向最有才能之人的集中打破了这种屏障,而且更有助于社会进步,因为他获得极权后,很可能大胆改进旧俗,实现以前若干代人都没能完成的变革。对一个部落而言,成员们只要不再被分歧重重的长老议会左右,而是听从一个精明能干的管理者的领导,部落就会变得日益强大。
总之,巫术的公众服务职能不仅为最有才干的人走向权力之巅开辟了道路,而且为人类摆脱传统束缚起了推动作用,对人类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