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在墙壁一角的便笺上写着“每年冬天都会去渡山吊唁，从十多年前开始”，后头还打着问号，显然罗小男在留下便签的时候也是存疑的。
阎非道：“所以渡山居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罗战，现在罗小男很可能是因为调查这些才被罗战带走，这些证据有被销毁的危险，我们今天要把它们带走。”
“你……”萧厉猛地抬起头，“你怎么能……”
阎非毫不退缩：“只要开始查，罗战这些事情一定会见光，你会亲手把罗小男的父亲送上法庭，这是警察的原则，你不能逃避这个。”
房间里很安静，以至于阎非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萧厉整个人僵在原地，而阎非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摇，轻声道：“罗小男既然选择去查，就代表她没有逃避这件事，她想得很清楚，你就不要再犯傻了。”
萧厉苦笑一声：“你还真是我‘亲爸’，都还没开始查呢，就担心我的心理健康了。”
阎非难得没在这种时候挤对他：“只有你靠得住了，罗小男才会对你说实话。”
萧厉一时语塞，但也不得不承认阎非说得对，这种时候如果感情用事反倒可能白费罗小男的努力，他叹了口气，开始和阎非一起在罗小男的房间里翻找起来。罗小男在两年内对罗战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很多相关行程的记录都是手写的，其中一些纸张能明显摸出凹凸不平，还有一些字迹被水洇开了。
萧厉越看越是不忍，就像阎非说的，这些内容足够将罗战送上法庭，甚至可能让他在里头待一辈子，萧厉简直不敢去想罗小男在之后要去面对什么。
“萧厉。”正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阎非忽然递过来一张照片，是他和罗小男某年生日一起用拍立得拍的，阎非用讲物证的口气分析给他听，“和她的药盒放在一起，应该经常拿出来，边角都磨圆了，上头还有折痕。”
萧厉心知阎非是在安慰他，将照片收进口袋里，又道：“放心吧，上次割挺疼，我最近都不会再乱想了。”
“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阎非淡淡道，“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打断你的胳膊。”
两人花了一下午将罗小男的个人物品都翻了一遍，最后将整理好的证据从公寓里带了出来，萧厉焦虑不已，给罗小男发了几条消息都是石沉大海，他在路上实在忍不住，烦躁道：“找个超市停下车，我去买包烟。”
“不是戒了吗？”
“试想一下你女朋友下落不明身上还有案子，你能不抽烟吗？”
阎非了然，在路边把车停下，萧厉小跑去超市抓了两包烟，点上一根往街对面走，还没迈出两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忽然由远及近，萧厉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阎非的车从马路另外一边径直拐了过来，只听一声巨响，迎面朝他冲来的黑色大众被阎非的车撞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车前盖都冒出了火花。
“阎非！”
萧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差点没跌倒，他冲了过去，发现阎非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全碎，安全气囊被扎破，阎非满头是血地趴在方向盘上：“去看……那辆车。”
萧厉确定了车没有着火的风险，转头就见黑色大众驾驶座上的男人正试图从后座逃窜，萧厉没带枪，下意识去摸插在口袋里的刀，结果却摸了个空，他一咬牙，只能扑上去直接把人拽下来，按倒在地：“谁让你来撞我的！”
男人的身手还不如萧厉，吭哧着说不出话，同时阎非也摇摇晃晃地从他那辆车上下来，却只走了两步便软倒在地上。萧厉只觉得一股邪火冲上脑门，捏起拳头要再逼问来人，余光里却发现周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拍照了。
无论他现在要做什么恐怕五分钟之后都要上网，罗战的证据还在后座上，如果再把这个事情扯出来，上了网之后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他和阎非被人揣测要包庇罗战，第二刑侦局被逼要给罗战安一个罪名，就跟当年的洪俊一样。
萧厉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这些，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他做了个深呼吸，转而给黄海涵打了电话，让路人帮忙给阎非叫救护车。
在去面对杨局之前，他得先把这些证据处理好才行。
…………
一切噪声褪去后，阎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深夜的无人街道上。
这是一个对于他来说异常熟悉的地方，阎非吸进一口发凉的空气，果真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个女人正站在路灯底下，昏黄色的灯光将她身上的衣服打出柔和的光晕。
白灵。
即便知道自己身处梦境，阎非在看到白灵的时候也还是有些恍惚，他走过去，白灵还是一如走之前的样子，看见他便冲他眨眨眼：“阎队长，又忍不住来找我啦？”
阎非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他如今的记忆很混乱，白灵像是看出他的困境，将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外头的事情现在应该有人处理吧，来了就陪我一会儿吧。”
阎非很罕见地感到眼睛发酸：“案子破了，不必再为我留在这儿。”
白灵扑哧一声笑了：“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呀阎队长，再说了，许你想我不许我想你呀？”
阎非说不出话，将自己的脸又往她的手掌里埋深了一些，他知道这个梦很快就会醒了，等到梦醒之后，他又到哪儿都找不到她了，轻声问道：“我真的救了你吗？”
阎非有些迷茫，他这个样子很少有人见到过，白灵替他理了理被浸湿的头发：“这个话你该问活着的人，阎非，醒过来之后，你要自己去问他。”
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地散开，阎非用力眨了一下眼，眼前的白灵和黑夜顿时都化成了一摊水波。他看清透明输液管道里滴落的点滴，稍微一动便感到头痛欲裂。
“儿子？”病床边黄海涵一下便注意到他醒了，“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
阎非摇摇头，哑声问道：“妈，萧厉呢？”
黄海涵道：“小萧去局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杨军那边总要找他问情况的。”
阎非艰难地回忆起他昏迷前发生的事，他们刚去过罗小男的公寓就发生这样的事，极大概率不是什么巧合。
阎非想到这儿便打算起身下床，结果还没等脚沾地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黄海涵一把搀住他：“你说说你，都第几次脑震荡进医院了？萧厉临走之前也特意嘱咐我，叫你不要操心，他会处理好的。”
阎非心知这件事涉及罗小男和罗战，以萧厉的身份，稍有不当就会弄成包庇，他咬了咬牙：“萧厉是我招进刑侦局的，有什么事也该直接来问我。”
黄海涵见他又要乱来，按住他的肩膀，无奈道：“小萧之前说了，要是每次和杨军沟通中间都隔着你，那杨军只会更加觉得他是走后门的，这事儿还不如放到台面上聊一聊，说不定反而有奇效。”
“他……”阎非原本还挣扎着起身，听到最后却是一怔，他本来一直觉得萧厉对于当警察这个事还存在一定的抵触情绪，倒是没想到萧厉会有主动去找杨军的一天。
黄海涵无奈道：“刚刚小萧走之前拉着我吐了好多苦水，说他本来就觉得欠你，这下欠得更多了，以后不但房租不敢要，可能还得要包你的饭良心上才能过得去。”
“他倒是敢说。”阎非拗不过黄海涵，见无论如何也出不了病房，只得老老实实地靠回枕头上，又问道，“妈，你知道撞我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问出来他的身份。”
黄海涵给他剥着橘子：“叫赵统，43岁，以前也没犯过什么事，在医院包扎的时候怎么都不肯开口，我看小萧气得都快揍他了。”
赵统……阎非在脑中艰难搜索了一遍，却没能想到任何相关的案子，不像是来报复的。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照当时的情形，赵统开车是径直朝萧厉冲过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杀萧厉，难道是罗战那边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