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文意篇（1）

我養過一隻貓

臉是鴛鴦色

偶爾嬌嗲

忽然會兇惡

因為牠的反覆無常

有時會生牠的氣

我告訴牠我不想要牠了

有一天

牠突然離開了我

再也沒有回來

牠會不會以為我真的不要牠了呢

自從牠走了

我沒有再養貓

我只是連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直在等牠回來

場館內，觀眾為你吶喊的聲音此起彼落，你突然仰起頭，凝望我的方向，緩緩把掌心緊緊按著右胸上。

憑著你我之間的這個特殊暗號，我才驚覺到，你發現了我。

整個世界一下子靜止下來，所有嘈音消失於無形，只剩下……我倆。

兩年前，有次約會，你把手慢慢伸到我胸前半呎停下。

“我可不可以……”

我只記得，滿心慌亂，一張臉好像被打火機的藍火舌燒灼般燙熱。

“這樣—好像……太快了？”

“我不會傷害妳。”

“我不怕被你傷害。”

“那麼，我可不可以……？”

我心中有著最後一刻的猶疑，我問：“你確定你眼前的人是我嗎？”

“我確定，妳的名字是程文意。”你看著我眼睛說，“被卓志遠深愛著的，全宇宙獨一無二的，程文意。”

你的話令我感動，我對你說：“只要是你認為是對的話……我也會信任你！”

你聽到我的話，深深吸口氣，就把手繼續伸前。你的手卻不是放在我胸部上，而是右邊胸部以下，肋骨的位置。

“妳知道嗎？人的心房在左邊。”你看著你覆蓋在我校服上的手背，靜靜地說：“右邊的位置，空空如也。因此，我希望可以把一個心愛的人，永遠留在右邊。”

“嗯。”

“可以嗎？”你看著我，“我可以把不屬於妳的東西，放進妳身體裡嗎？”

不知是你掌心的熱力，又抑或是，你的話深深觸動了我，我感覺全身悸動，像有一道電流經由你身體，正不斷輸進我身體裡。

只有我知道，就算你我永遠不能合而為一，但我倆已腐蝕對方心靈。

“歡迎你進來，把你的變成屬於我們的。”我對你露出了鼓勵的微笑：

“永遠住進來吧，不要離開了。”

新伊館內，我坐在觀眾席上最後第三行，和你相隔得像兩個星球般遠。我能看到的，就只有你一張模糊的臉、與及鶴立雞群的身高。

你6呎1吋的身高，就算去到天腳底也無法掩藏。可是，你怎麼可能在場內黑壓壓的幾千個人頭之中，找到從沒有被射燈映亮過的我。

這……怎麼可能？

很多女觀眾大聲喚你名字，為你吶喊助威，你抱著籃球佇立著場中央，對所有聲音置若罔聞，只是一直朝著我的方向看。

我的出現，應該令你很意外吧？

別說是你，就連我也對自己的決定大感意外。

一星期前，我坐小巴回家，在車上播放的電台節目，聽到商台會在灣仔伊利沙伯體育館舉行“巨星慈善籃球大賽”，你也在被邀之列。

有你，再加上籃球，我竟有莫大衝動購票入場，看你在籃球場上再顯風姿。

原本以為，對於你，我已完全死心。

731天前，我倆剛分手時，若我在電視上或網上見到你，我會第一時間把電視飛快關掉，或馬上X了那個網頁，跳去另外一頁。

若我在港鐵月台看到你的廣告，我會推推眼鏡框，我會刻意把臉別過去，專注看另一個燈箱。

我不是恨你，只是怕再看下去，我會不知不覺淚奔。

為了強逼自己盡快忘記你，我做了很多傻事。放學後參加兩三個補習班，學網球、學急救、學韓文，把自己變成沒停下來的大忙人。

回到家裡，我已疲累到整個人體力透支，草草吃過晚飯就去睡，連夢也沒氣力去做。醒來，又再重複沒空閒想你的另一天。

和你踏足過的地方，我都刻意避開，不肯再去也不願回顧。

彷如，要把過去的我和已成過去的我們劃清界線。

終於，如我所願，由看到你的報道，心底抽痛，逐漸變成麻木。熒光幕上，你的笑臉依然有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親和感，但一想到你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距離一下子拉遠，你的臉也變得扭曲模糊。

—只要一直保持遠距，便能沖淡很多愁緒。

更包括，我對你的思念。

這也解釋了，為何我所有新相識的朋友，對你我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毫不知情。

但願把你和我的一切往事，從記憶中全部抽走……

可是，努力在想如何不想你的同時，我還不是努力在想你？

現在回想，當時我真是太幼稚，也太小器了。

但你會明白嗎？

我猶如受了重傷的小貓咪，不斷舔自己傷口，在自憐中靜靜替自己療傷。

我買票進場，坐在這裡，就是想告訴自己，我不是以前那個思想稚拙的女孩，我不會再逃避你目光了。

看見你在短短兩年間，火速竄升成為紅得發紫的萬人迷，我衷心替你高興。

我坐在這裡，就是為了分享你的喜悅。

你一直注視著我所在的方向，仰起臉，像奧運奪金選手看著國旗飄揚的眼神，我居然也不自覺地，把手心緩緩貼到右胸下方，跟你做了同一動作。

你彷似微笑一下，就把臉轉回籃球架那邊，準備投射比賽最後一個罰球，那全神貫注的眼神，和我第一次在學校見到你時，簡直一模一樣。

你，依舊是那一個，深愛打籃球的你吧？

所有人皆被你這個神態深深吸引住，很多觀眾緊張得握緊了拳頭、漲紅了臉，我也是其中的一個。

可是，我已經再沒理由走上前和你說話了，只能與你遙遙對望。

我想，在這場館內，沒有第三者知道，一個被稱為“男神”的影壇巨星與一個普通女觀眾之間的，愛情故事。

一切，彷彿，只是昨日的回憶……

這時候，只見你用左手扶著球，右手舉高了籃球，輕輕一投，籃球無聲劃過半空，向著籃板進發。

卓志遠，請你一定一定要給我，投中這球……

給我知道，你對我的愛，一直都在。

我一直忘不了你

但你明白嗎

這不是我自願

只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