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承 那些不愿记起的事
“她不是乞丐,是我的妹妹。”年仅七岁的林若望被少年模样的皇甫诠护在身后,朝面前的三名民警摇了摇头。
“小朋友,叫你家大人出来。”尽管警察已经不耐烦,但仍旧心平气和地商量。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后来说不通,警察要上来抓我。
我被推到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和警察扭在一起。
画面一转,是高高的教学楼楼顶。
十五岁的林若望坐在六楼天台,一条腿在风中摇晃,身后是大批老师学生,模糊不清的喊声响成一片,我也听不清,只觉得耳膜充血,像沉入海底。
两只手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是他放大的脸。他的眼睛很黑,很深邃,我总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可这时他眼底一大片红,看见我醒的时候瞳孔放大了一圈,清晰可见的是担忧心疼,更多的是愤怒。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件事。我失手杀了人,推下了天台。后来我被告上法庭,诠全力保我无罪,走出法庭的一瞬间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抱住了我,很久没有松开。
后来我休学一年,离开了那座城市,凭着优异的成绩和无数奖誉报了这边的一中。
那年杀人并没有留下案底。
我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杀过人。
见过深渊,便不会再恐惧黑暗。
诠醒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高驰忙了一天已经在一边睡着了。
他转到普通病房,摘了氧气罩,睁开眼的时候我刚好打开窗,半垂着的眼帘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高驰都和我说了,”我拉开椅子往旁边一坐,看他灌下半杯热水,“能和我说说吗?”
他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喃喃道:“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高驰是不是都告诉你了,包括以前的事?”
“是,他说了很多。”
那一,我翻墙回了学校,坐在宿舍楼顶,看着头顶上漆黑的天,星星很多。我看得出了神,好像很久之前跟谁一起看过。
是谁啊。
这几个星期的相处我并没有觉得诠如高驰口中一般,他对我很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超出正常朋友关系的动作,一直到他病好出院。
“小望,一起吃饭啊,班长他们打包了五份,诶……小望你去哪?”
我抓起书包就往外走,头也不回:“不了,你们吃吧。”
意料之中的挽留并没有到来,因为我一脚跨出教室,身后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强行拉住我的书包,把我抵在了门上。
顾北庭说:“林若望,我到底哪招你惹你了吗?你非要躲着我?”
我用力掰他的手:“没有。”
下一秒他却更使劲了:“你敢说没有?上次突然从体育馆跑掉,问那么多你就回了个有事?然后呢,一连好几天不回消息,我不傻林若望。”
我心里咯噔一下:“清遥的消息我不是也没回?”
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好看的脸凑近了几分,他的眼睛很黑,竟然和诠意外的相似。
“你要是有什么事好歹和我们说一声,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朋友。”
我的底气瘫了。
他说我们是朋友。
原来一个月的饭友上升为朋友了吗?
我忘了当时辩解了多久,只记得自己逃也似的跑掉了。
酒桌上的酒杯碰撞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清遥和路权坐在我旁边,我的对角方向是顾北庭。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好像自从去年我们分手就是这样了。
我不想去回忆那些年,甚至不愿意记起他的任何事情。我们十七岁在一起,二十一岁我提了分手,就在诠离开的同一天。
因为我看见他在圣诞节的晚上,站在路边,旁边一个女孩子朝他伸了手。
他握住了。
背光的环境,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当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们在一起五年,从高一的校服到大学的并肩,身边无数人都大大方方地羡慕我们,羡慕我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羡慕他有一个漂亮大方的女朋友。
那晚我回了宿舍,只给他发了一句话,然后就把他删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
后来他来找过我很多次,我一次也不愿意见他。我觉得我没有错,是他出轨在先。我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平静地结束了这段关系,结束了我再也回不来的五年的青春。
他端着酒杯,镜片后面阴暗不定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没有参与班里人的吵闹,也没有喝酒。
我记得他酒精过敏,但是在分手那一天他硬生生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后来我没有再过过一次圣诞节,也不停地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的好友申请。
我觉得没必要,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也不用说那种场面话。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班里沸腾,我们分手的时候没人提起。
今天是12月24日,是平安夜。
我听着酒桌上往昔同学们的寒暄,手里是冰凉的红酒,一口喝完。
“你干嘛?”清遥抢走我的酒杯,又推了一杯橙汁过来,“别喝这么多,明天还要上班。”
哦,对哦,我应聘的工作录取我了,明天正式上班。
我垂下眼皮别开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路权凑过来跟我干杯:“平安夜快乐。”
我笑了笑:“平安夜快乐。”
其实这一刻我的心是苦涩的。
我记得一段话:除了电影里,没人会等你四五年,说白了,感情就是不联系就没有的东西,空空如也,走马观花,贪得无厌。
那些有人爱你四五年的情节从来只在电影里见过,但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没有放下顾北庭,他依旧一个眼神就可以牢牢操控我的情绪。
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你们分手了。
他可能有了新的女朋友,可能只是怀念五年的时光,可能只是遗憾自己的青春被一个平平无奇的林若望据为己有。
但我何尝不是这样。
我还记得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我承认我道德败坏,但我不是后来者。”
是啊,如果我不曾失去记忆,那么我爱上的就可能会是皇甫诠。他爱我十九年,用了自己大半辈子对我好,最后敌不过一个顾北庭。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不甘。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我还记得十七岁那年,刚开学两个月,顾北庭就拉着我上了天台。
他说:“你缺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