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诊考试的殇

六

无论是恐惧还是期待，二诊考试还是如约而至了。

为了考出真实水平，学校将考场设在操场上。答题铃声一响，整个考场瞬间变成了一片静寂的海洋，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请大家抓紧时间答卷。”大喇叭骤然响起。仿佛是飓风吹破了海面的平静。

“这么快呀？”

“做得还没一半呢！”

“延长时间可以啵？”

“安静！安静！”监考老师用尺子猛敲桌子制止住哄闹，“现在给你们延长时间，中考时哪个又给你们延长呢？”

大家只得舍难就简，快马加鞭。

“哐当”刚安静下来的考场又有了声音，原来是有人提前交卷了。只见朱聪将钢笔衔在嘴里，头顶书桌，豪迈地向教室走去，文具盒撞击书桌抽屉壁发出的哐当声仿佛是他奏响的凯歌，背后落下一地羡慕的眼神。

“叮铃铃！”交卷的铃声是那么刺耳。大家依依不舍地将试卷交到老师手里。

回到寝室，青梅却并没有找到金苇，晚餐铃声已经响过，金苇还是没有回寝室。青梅决定到后山去看看。后山是一片沙谷子梁，仿佛是骆驼的脊背，梁中间有几道深深浅浅的沟壑，沟壑内偶尔有一两团野草，为这里平添了几分幽静，他们经常一起来这里看书、玩耍。

在一个草垛子旁边，她找到了金苇。金苇埋着头，用手指抠玩着脚下的泥土。青梅在她的旁边蹲下，轻轻地问：“怎么不吃饭呢？”金苇没着声，仍然低头抠着沙土。青梅也不再说话，只是紧紧靠着她。良久，金苇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青梅，然后说：“啊梅，我可能要食言了。”她目光里的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什么食言？”青梅不解地问。“我……回不到快班了。”金苇陡地站了起来，将手心的一块石子用力地向远处扔去，“咕咚”一声掉到对面的冬水田里。听到这话，青梅的鼻子一下就酸了，她跟着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朋友嘤嘤嗡嗡哭了起来。金苇拂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哭啥嘛？我最烦你这样了！”她撇下青梅，自顾自地向寝室走去。青梅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子，抱着腿，放声哭了起来。

直到走下山坡，金苇坚挺的背才软下来，她不喜欢哭，更害怕看到别人哭，但此时她却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她知道今天会考得一塌糊涂，但真正让她心乱如麻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是考试前一晚，本着考前放松的理念，学校安排了一场电影，这对整日面对书本的学生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大家早早收拾妥当就向操场聚集。金苇也和同学们一样，但她刚走出寝室就被数学老师秦老师喊住了，秦老师说她上次交的作业错误太多，要给她讲讲。虽然电影有着无穷的诱惑力，但她更愿意选择让老师讲题。她总结过多次，跌到慢班主要就是因为数学太差，要想完成返回快班的目标，她就必须要攻克这个难题。

她回教室拿了书本，便匆匆来到秦老师的办公室。在他们学校每个老师都可以分到一间房，靠窗一张书桌，靠墙一张床，既作办公室又是寝室。

就着屋顶那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秦老师将金苇习题本上所有的错题都讲了一遍。金苇感觉，今晚的秦老师是那么的和蔼，态度亲切、语调平和，完全没有平时的严厉。讲完后，秦老师又给她出了几道类似题目让她再练习巩固一下。

“这个怎么又错了？”秦老师俯下身子，指着她的本子问。金苇定睛一看，还是没有明白原委。秦老师将身子凑得更近，问：“还没看出来吗？”金苇明显感觉到秦老师的呼吸已经吹到了她的脸颊，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本能地向旁边挪了一下。但秦老师仿佛完全没觉察到她的尴尬，他握住她拿笔的手，在草稿纸上画起来。金苇赶紧抛掉莫名的情绪，努力集中精神听讲。突然，金苇感觉秦老师凉凉的脸颊已经靠到了自己的脸上，她大吃一惊，再次向旁边挪让，但她其实早已挪到了凳子的边缘，重力失衡的板凳立马倾斜，她一下跌向地面。秦老师眼疾手快，顺势抱住了她，平衡稳住了，但秦老师却并没放开抱着他的手。她想喊，但外面漆黑一片，她更怕一喊，自己的名声就全毁了。她便使出全身力气打他抓他，但这些什么作用都没有。他亲她，揉她，甚至将手伸进她的隐秘之处……

金苇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寝室的，她满脑子一片混沌，刚刚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又仿佛那么不真实。她木然地回到寝室，电影还未散场，她一个人躲进被窝，紧紧裹着被子，却仍然瑟瑟发抖。后来，同学们逐渐回到了寝室，余味未尽地讨论着电影里的情节，忙忙碌碌地洗漱，然后次第上床入睡，谁也不知道，躲在被窝通宵未眠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