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沙
你若是给别人通风报信,是不是一定会先找他们的领导者。
在弱肉强食的江湖里,绝大多数帮派的领导者武功要比普通帮众高的多,这七八个人能逃到这里,只因他们内力高一些。
而平庸一点的人自然已经死的更快。
小玉并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是隐隐觉得大沙漠即将要起沙尘暴。
而这场沙尘暴会伤及多少人,她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好在有风慕白在这里,让她心安了一些。
小玉忽然问:“这件事你会不会管?”
风慕白一阵失神,他来到这大沙漠本就是为了远离江湖是非,他曾想过会在大沙漠里,渴死,饿死,冻死,热死。可他绝对没有想到在这大沙漠里会有这么一件怪事。
他将书信塞进怀里,然后穆然萧索长叹,黄沙因这一叹,起了风。
他又道:“回去吧。”
谁知他还没走,巴力却已经走到跟前来。
这质朴的少女还未从刚才的阴影中走出,是以,头向上微抬,令眼睛看不见地上的血腥。
可她的眼睛却又总忍不住好奇想要瞧瞧,虽然明知一瞧就会吓个半死,但还是打消不了这念头。
她只好以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风大哥,林大哥,你们去了这么久,我实在担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小玉道:“你来了又有何用?难道你不怕做噩梦么?”
巴力勉强笑着,“怕是自然…”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又惊叫一声,双腿发软,倒在风慕白怀里。
原来她说话时竟忘了抬头,看见了地上零散的尸体。
风慕白对她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个字没说,单只这俊朗的笑容,已经让巴力足以安神,脸上也有了血色。
小玉突然冷冷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晕倒在他怀里。”
她说出这话,突又觉得有些刻薄,后悔之余又不住的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难道是我……不会,不会,我自小便是铁石心肠的。”
没想到巴力却并不否认,她依然用平常的语气说道:“是呀,我喜欢倒在风大哥…怀里。”
她并没有看见小玉的脸突然板了起来,在她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本就是很自然的事。
小玉只冷冷道:“回去吧。”
当先走了回去。
风慕白看了看怀中的巴力,质朴可爱还有些风霜的脸蛋又怎忍心问她:“你还能走吗?”
他只好抱起巴力,缓慢的跟在小玉的后面走着。
走进屋子时,巴尔干和两个同族中人已经不停在祈祷。
看样子巴力已经将远远看见那伙人的疯狂行为告诉了他们。
纯朴的人虽然不明白这件事的怪异,可他们心底仿佛也预知会有变故,不停的在嘴里说着风慕白听不懂的话。
小玉道:“他们这是在乞求他们古老的神保佑这沙漠中的一片净土不被打扰。”
风慕白道:“看起来他们的神已经失算了。”
他怕巴力的族人听到不高兴,所以将声音压的很低。
小玉忽然怪异的看着他,眼中露出女性独有的幽怨。
风慕白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小玉会有这样的眼神。
直到小玉冰冷的语气响起。
“你还不放下她,难道真当她是十五六岁的女童?”
风慕白这才恍然,忙将巴力放到铺着毛毯的的地上。
小玉说的不错,谁也不能再将巴力看成是个女童,她的身材已经渐现成熟,粗制的衣服虽然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可她躺着时,仍然有一处高起的地方透漏出她的美丽。
此刻的风慕白当然心里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痛苦。
忽然间门外有人走了进来,魁梧的身子简直和巴尔干一模一样。只有一把大胡子远比其他人要长。
这也是巴力的家人。
巴尔干急忙印上去,想要告诉他刚才看见的事
谁知他还没说,大胡子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惊魂不定。
他也比巴尔干早张了口:“你们知道刚才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什么?”
不等别人问,他已经又接着道:“古怪,好多死人,”他似乎觉得好多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人的数量,又连连重复道:“好多好多的死人,不是脑袋办了家就是胳膊大腿掉了。”
接着他又详细描述着那场景。大抵也和风慕白小玉巴力三人见到那伙人差不多。
他说完,惊惧比之刚才更甚,一个劲的拍着胸脯,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可他拍的力大一些,一阵咳嗽后,又不住的哇哇作呕。
没人嘲笑他,因为除了风慕白还若无其事似的,其他人比他还要惊惧。
惊惧使得每个人都有了胸闷,恶心的感觉。
小玉虽然没说话,但已经向风慕白投向敬佩的目光。
大胡子所描述的那伙人一定也是联盟镖局的人。
风慕白说的也一点不错。
小玉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风慕白淡淡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大胡子这时才发现屋里竟有了别人,刚想开口问,巴尔干已经介绍道:“这位年轻的公子就是皇马帮的帮主,这位年龄大点的公子是从中原来的,好像迷了路。”
大胡子听到皇马帮三个字,上下打量着小玉,道:“没想到帮主大人竟如此年轻,有您在此,我总算心安一些。至少可以保得住我们一伙人了。”
他像是根本没瞧见风慕白。
当然这也不怪他,毕竟现在的风慕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与真正的流浪汉也差不多。
小玉却愁眉紧皱,因为像这样的事,她从来没遇到过,更别说保护别人了。
虽然她流淌着中原人的血液,可自小在大沙漠长大,又怎能了解中原帮派的纠纷,更何况,这远比纠纷更难对付。
傍晚,寒意已经卷上来,屋内的人都准备好了羊毛皮毯御寒,风慕白却走出房屋,坐在门口,不时的望向西北方,那正是贺彩英去的方向。
他看起来像是心事重重,和早餐同样丰盛的晚餐并没有使得他开心。
他望向远方的眼神带着担忧,却又不说一个字,只是孤独的坐在那里,叹着气。
现在已经很冷,像极了中原的冬季,可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难道风慕白要一直这样坐着?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不能御寒,甚至连起到遮挡的作用都没有,裸露的手腕,脚踝,都足以让他感觉到寒冷。
唯有他的一颗心却感受不到。
因为他的心早已枯萎,比寒冷更冷一些。
可扪心自问,当看到白天那伙人因幻觉自相残杀的时候,他是否动了恻隐之心呢?
在以前,就算贺彩英不开口,他也会管上一管,可现在,他的心变得是多么冰凉,懒惰。
他像极了受过伤的孩子,等待着人安慰
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伤是无解的,就算冷无机复生,也会束手无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时间,等到天荒地老,昔日的名侠化为枯骨,被风吹散,方可一休。
但时间在你等待的时候永远会辜负你,来的是如此之慢。
忽然间他感到一阵暖意,身上已多了件毛毯。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玉披上的。
因为只有小玉才能走出这么轻的步伐。
“你没睡?”
“你没睡?”
两人在同一时刻开口。
“看起来,你还是在担忧贺彩英?”
小玉道。
风慕白本想否认,想起自己刚才望向的地方,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我不明白,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只希望,你能做回以前。”
以前的风慕白是什么样,大概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小玉又道:“因为我实在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风慕白淡淡道:“你呢?难道生来就是穿着男人的衣服。”
“或许我会换上女装,但现在不是时候。”
小玉又道:“等到我觉得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我不仅会换上女装,还会换上一件特别的衣服。”
什么衣服?
小玉道:“嫁衣。”
风慕白怔住,不知该说什么。他实在想象不到像小玉这样的人穿上嫁衣会是什么样子?难道拿着鞭子喝喜酒吗?
小玉道:“我本来也觉得自己是不会嫁人的,可直到碰上了一个人。”
风慕白问:“谁?”
小玉道:“纵然那人丑些,衣服破些,剑…短一些。也是不要紧的。”
风慕白打断她的话,“看起来,你永远找不到这样的人?”
小玉道:“找不到?”
她的话语变得有些凄凉。
风慕白道:“只因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若有人连衣服都穿不上了,难道还不会将剑当掉买身衣服穿吗?”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不温不火,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让他大笑,发怒。
小玉半晌不说话。眼中露出哀怨,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不开窍?
风慕白难免有些好奇,回过头来,却发现小玉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流下两行清泪。
他见过不少人流泪,有的是悔恨,有的是惋惜,有的是伤心。
但小玉的两行清泪却别有一番滋味。
因为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或喜。
风慕白想问,你怎么了?
但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
黄沙有情吗?
此刻是不是会吹来一阵风,撩动人的心霏。
的确有动静传来,却不是风,不是沙,而是一个血人。
风慕白远远瞧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踉跄着走来,他淡然的目光突然变成一种雄鹰般的敏锐。
等到这血影来到跟前,发出声音,风慕白才认出他是谁?
这人竟赫然是白天过去的贺彩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