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洪法医呢?高梁环顾了一周,只见崔立伟和尸检中心的工作人员,并不见洪家业的身影。
“他有事先离开了。东升马上也到,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崔立伟头也不抬地说。
“你发现了什么?”高梁走到崔立伟的身边,和他一起观察眼前这具尸体。
“我发现这些尸体大部分都是被猎枪或者霰弹枪打死的。有些是击中要害,当场死亡;有些则是因为失血过多。其中有两具尸体背后有摩擦伤,应该是死后被人拖拽过。”崔立伟轻轻地翻过尸体,向高梁他们展示尸体背后不规则的擦伤痕迹。
高梁仔细看了看,“刚才王德金也说过,那群匪徒将一二楼拐角处的尸体通通拽回财务室。不过他只听到了声音,没有见到实际的场景。”
崔立伟点了点头,“那就对上了!”
黎麦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这群匪徒为什么要这么做?把尸体弄进财务室,不是更耽误时间吗?”
高梁摇头,他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还有其他发现吗?”
崔立伟把他引到一具尸体前,“这具面部被损毁严重的尸体左手的掌心有很多老茧,而且形状是横向的,非常像经常手握扳手等工具所造成的。我猜测,这个人主营职业应该是个汽车修理工,看他们开着进口吉普去抢劫,更能印证我的猜测。”
高梁带上手套,仔细观察这具尸体。他按照崔立伟所说,翻开了尸体的右手。手掌处有几道横纹老茧,虎口处也比较粗糙,还有一些龟裂和细微的伤痕,指甲里也有清除不净的油污……的确是汽车修理工的一双手。
高梁直起身来,“看来这个歹徒的形象越来越明确了,是一个从事汽车修理、面部特征明显、有犯罪前科的人。我们只要按照这个条件去寻找,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崔立伟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痕迹就摆在这里,洪家业如果认真检查,不会看不到的。”
高梁有些惊讶地看着崔立伟,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多说一句闲话,但凡有句开玩笑的话,都是自己先聊闲,难得听他对别人有什么评价。
崔立伟自觉失言了,便不再言语。
李永秋一直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看着这几具尸体。他提出一个思路:“这些歹徒把尸体拉回财务室,恐怕是为了清点现场。”
“什么意思?”众人非常不解。
“当天晚上,按照歹徒提前踩点得到的信息,应该是有六个保安;可是因为有个门卫跟他们一起喝酒,实际上到达现场的应该是七个人;王德金逃跑了,而歹徒又杀死自己同伙一个人。这么算下来,现场应该有七具尸体,这和匪徒最开始掌握的情况是一样的。所以他们没有再搜寻,也就没有发现王德金还活着。”
“可是他们没有必要把尸体都聚拢在一起。”黎麦还是不解。
李永秋想了想,给出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他们第二次发生枪战的现场与财务室距离不远,与其让尸体散落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无法辨别,还不如都聚集在财务室也方便他们补枪,确保受害人死亡。”
高梁摆了摆手,“这暂时都不重要,等歹徒到案后自然会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现在这具被遗弃的歹徒是咱们唯一的突破口。我马上报给毛大队,让他向全市、全省范围内发送协查通报,看看有没有符合这个人特征的人!”
崔立伟点了点头,“你们先撤吧,东升已经来了。”
高梁回头一看,杨东升果然换好了防护服,站在门口。“你过来了?二队的案子结了吧?”
杨东升疲惫地摆了摆手,“二队的事先放一放,王大队让我赶紧过来支援。据说,当地的法医已经撂挑子了,这里只剩立伟一个人。”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眼神。
高梁拍了拍杨东升的肩膀,“行,你先在这和立伟忙着,我带永秋和黎麦赶紧回去汇报,这一来一回儿又五十多公里出去了,我们先走了!”
回到矿场,在李乐峰和王平的安排下,民警正在对矿场的相关人逐一排查,尤其是平常能接触财务室的会计、出纳等人。
高梁把尸检的情况告诉了毛君竹,让他按照崔立伟提出的特征,立刻发出协查通报。尤其关注各地监狱,既然是有前科的,很有可能曾在监狱中服刑。
交代完这些事,高梁带着李永秋和黎麦又驶离了矿场。
按照王德金的形容,歹徒开的是一辆进口吉普车。现在市面上进口吉普非常少见,尤其在郊区,只要出现过,必然会有人有印象。因此,他们现在回到县城找到那辆作案的吉普车。
县城面积并不大,算下来只有十来个路口。
案发当晚七点钟左右,天色应该还没有黑透,这么招摇的一辆吉普车出现在县城,很有可能有人会见过。
高梁他们几个在县城里转悠了几个小时,直到天黑了,街面上不剩几个人了。
高梁把车子停在路边,几个人下车透透气。
黎麦有些丧气地说:“问了大半圈了,还真有几个人看见,可是这轨迹还是连不到一起去。”
高梁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几个面包,递给黎麦和李永秋,“别着急,这才哪到哪!就找这台车,我都准备了三天的时间。”
李永秋也累坏了,“从中午到现在八九个小时了,咱们几乎就没闲着。又是矿区,又是医院,又是尸检中,现在溜了几个钟头县城……可惜一无所获。”
高梁敲了敲他的脑袋,“怎么连你都开始不学好了?这着什么急呀?更棘手的案子,咱又不是没办过,更何况这里不是我们的主场,办起事来本来就麻烦!”
黎麦吃完面包,站起来环顾四周,“你看这座县城也是在大山坳里,翻了这个山头才到矿场;矿场那边又是一个山坳。这地形环境藏这三五个人多容易啊!咱们找他们可不就像大海捞针似的吗?”
高梁随着黎麦的话,借着最后一点夕阳的光,看了看周围环境,“小麦子,你这话可提醒我了!县城到矿场翻个山头,可是山的背面咱还没找过呢!”
李永秋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灌了一口矿泉水,“那就别耽误了,咱赶紧去吧!”
这时候高梁的电话响了,是李乐峰。
“梁子,我们从矿场撤出来了,马上到县里与你们汇合。咱们今晚先找个地方睡下,明天再继续排查。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高梁告诉他:“我们在县城里转了几个小时,每个路口都问了,附近的商铺的确有不少人见过那个大吉普,不过没有办法形成有效的轨迹。”
李乐峰听完有些疑惑,“怎么会这样呢?”
高梁倒觉得很合理,“他们犯案时间是在七点半以后,之前在县城应该是踩过点。在七点半之前,他们不可能只停留在一个地方,肯定会绕着县城多跑几圈,找到合适逃跑的路线。所以每个人看见这辆吉普车的时间和地点,很有可能是他们不止一次经过的时候,所以很难形成有效的轨迹。”
“既然如此,你们就在原地待命,我们去跟你汇合,今天晚上先在这住一宿!”李乐峰了解情况以后,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老李,你先别着急!刚才黎麦说了一句话,给我点醒了。我们现在开车去矿场和县城之间那条山路的背面,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高梁可不想原地待命。
“不行!”李乐峰语气严厉,“那条路还是土路,周围都是深山老林,车子到半山坳就开不上去了。你们不要冒险,现在天已经黑了,万一真有人藏在那里,以他们的武器装备,你们三个根本不够看!”
高梁听了这话,也只能服从命令。
郊区的小县城过了晚上八点,街上没人,路上没灯,到处都一片漆黑。
李乐峰和王平费了老大劲,终于找到一所小旅馆,可是只能容下六个人。
高梁让他们在旅馆里好好睡一觉,自己和陈利明在附近的网吧将就一宿。
李乐峰于心不忍,希望再找一所旅馆,能够让所有人也好好睡一觉,可是条件有限,最后只能听高梁的建议。
县城虽小,五脏俱全,条件虽差,功能不少。高梁一早就盯上了旅馆旁边的一个小网吧。
他和陈利明走了进去,拍给网管五十块钱,豪气干云地说:“俩人包宿,再来两瓶冰红茶、两盒方便面!”
网管一看两个三十多岁的男青年跑出来包宿,而且出手阔绰得很,赶忙笑道:“要不二位再加二十块钱,给你们弄个包间?”
高梁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散台就行!”
他和陈利明找到一个角落,打开了两台机器,可是两个人没什么心思玩,只是盯着屏幕发呆,
不过这两人出色的外形还是引起了网吧里很多小姑娘暗送秋波,高梁和陈利明不堪其扰,只能闭上眼睛假寐。
可是高梁的耳朵却没闲着,他在仔细听着网吧的人说话的声音。
自己旁边的小姑娘应该正在网恋。她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打字,表情十分娇羞,看样子是在和网恋男友撒娇耍赖。
与自己背靠背的男孩正在打着最新款的游戏,如果没猜错的话,正是新出的魔兽世界。
而与自己斜后方的男孩子,应该正在和网友吹牛。他恐怕是嫌打字不过瘾,正在大声叫嚷:“我跟你说,我们这地方也是有进口车的!头一阵子我还看见一辆大‘霸道’在街上跑过去!”
高梁听了这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他们已经听了好几次这样的话。可是那男孩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惊醒了。
“我那天半夜从网吧出来,眼看着那‘霸道’嗖的一下子就奔南头去了。你可知道,南面那可是老坟圈子!这么好的车大半夜的去坟圈,听着就吓人,我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高梁和陈利明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们今天下午收集的资料都只是在晚上七点半之前见过这辆进口吉普车,而这个男孩却是半夜见到的,直奔南边的坟茔地,和高梁最初猜测的在山的另一侧完全不一样。
“嗨,哥们儿,冰红茶方便面来了!”网管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是高梁和陈利明点的食品饮料。
哥俩起身,“先放你这,我们俩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你们可快点回来,!要不然这方便面就泡烂了,我可不退钱!”网管在他们的身后大喊道。
“你带车钥匙了吗?”高梁一边挤出网吧,一边问陈利明。
陈利明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带了!”
哥俩上了车。高梁因为今天下午已经把县城跑了好几圈,所以路更熟一些,“利明,你先向南开,我大概知道那坟茔地在哪里。今天我们跑到县城边上的时候,看见远处打着白幡,那应该就是坟茔地。”
陈利明按照高梁所说,一路向南,开到了县城的边缘,停了车。
在月光的照映下,他们的确看见了连排的土包,应该就是网吧那个小伙子所说的老坟地,再往南就是一片漆黑的森林。
高梁和陈利明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的手枪上了膛,下到了坟茔地里。
四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尤其最近刮的还是北风,高梁和陈利明两个人很快就被这阴风给打透了。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白幡哗啦啦作响,间或有些田鼠在偷吃供果会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陈利明吞了吞口水,“梁子,这片老坟地一览无余,看来车子不会藏在这里。”
“应该在那片森林里。”高梁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一片森林是没有出口的。车子开进来,恐怕就是为了扔掉。”
他突然感受到与自己背靠背这位兄弟的颤抖,不禁嘲笑道:“你是不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