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写真
“有没有小时候吃便当的照片呢？”曾有中国的媒体朋友这样问道。我趁着回国的机会，在家找了几遍，可惜一无所获。不过，翻箱倒柜也有意外的收获：从出生到念大学的相册都被发掘出来了。
除了自家的几本相簿外，我还找到了“毕业相册”[*]。由于高中时读的是女校，我一升入大学就被羽毛球社的学长们“惦记”上了。他们再三哀求要看我的高中毕业相册，不用说，只是为了挑出照片里的美女，好让我安排“联谊”。遗憾的是，我天生不擅交际，入选的美少女们都不在我的朋友圈里，让前辈诸君空欢喜一场。
其实，精装本的毕业相册颇为厚重，蛮占空间的。按时下日本流行的“断舍离”标准，应该算是没必要留在家里的物件。但我与日本的朋友们谈到这个话题时，看法却相当一致：毕业相册是用来回忆“初恋”的，万万扔不得。说来恍若隔世，作为一名70后，念大学时大家还在用胶卷拍照，小时候就更没机会用相机去记录日常生活了。于是乎，要回忆自己的初恋对象，别无他物，就只能靠毕业相册了。聊到这里，熟悉日本流行文化的读者朋友会想起一首歌吧，那就是松任谷由实[†]的《毕业写真》。歌词写道：“遇到悲伤的事，我就打开皮制封面的毕业相册。照片里的那个人，有着温柔的眼神……”
4. 做凉拌菠菜
菠菜［1把］去老叶后洗净，大锅里煮开水，加芝麻油［3—4滴］并烫菠菜。先放入根部烫30秒，随后放入叶部再烫30秒，捞起并冷却。用手控干水分，切成段，用生抽调味后拌入柴鱼片［1撮，约3克］即可。
5. 煮豆泡和香菇
香菇用干净的布块擦净后切片备用。小锅里煮开水，放入豆泡［约12颗］过水，以便去除多余的油味。另起锅开中火，加入料酒［1汤匙］、白糖［1汤匙］，将豆泡和香菇煮透后放干贝素和生抽［各少许］调味。
我的初恋对象是铃木君，小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他个子比较矮，精瘦，爱运动。喜欢上他的机缘比较特别，故而记得格外清楚。有一天，班主任老师突然说起早餐的重要性：“吃早餐很重要，不吃早餐无法集中精力学习，为了吃早餐我们要早起，为了早起就得早点睡……”苦口婆心之后，老师问小朋友：“今天早上大家吃的什么呢？”
说起日本最基本的传统早餐，就少不了白米饭、味噌汤和鸡蛋。鸡蛋可谓最实惠的蛋白质来源，生鸡蛋可拌热乎乎的白米饭，也可做成煎鸡蛋、炒蛋和玉子烧［tamagoyaki，日式厚蛋烧］，每天吃也不会重样，偶尔换成纳豆或一小段烤鲭鱼或鲑鱼。不过虽说是传统早餐，能做出这种早餐的家庭现在恐怕也不多了，主要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更简便快捷的生活方式。我小时候也是如此，一顿早餐可以是用前一晚剩下的味噌汤做的泡饭，是一片果酱吐司加一杯牛奶，是没有馅料的小饭团和味噌汤，或母亲直接递给我一碗米饭，我打开永谷园的泡饭料，倒水，做一碗速成茶泡饭。
老师发问的那天早上也不例外，我吃的就是一片吐司和一杯冰牛奶。而同学们一个个说得精彩纷呈：鸡蛋三明治、鲑鱼饭团、肉桂面包卷、玉子烧和白米饭再配味噌汤……我一听就觉得糟了，和同学们的早餐比起来，自己吃得未免太简单了吧，多少感觉有点丢人。于是轮到我的时候，就变成了“玉米浓汤和奶油餐包”。固体和液体的组合没变，但是内容升级了一下。而我没想到的是，后面的男生接着发言道：“面包和牛奶。”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甚至带有几分潇洒，连是什么面包都不解释。不过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太简单了吧，说完就轻轻笑了一声，有几个同学也跟着笑起来。记得这之后同学们说的早餐就没那么丰盛了，纷纷变得朴实家常起来。
那一刻我很佩服铃木君的“勇气”，同时为自己的虚荣心感到惭愧。这就是我初恋的机缘。之后我的运气不错，初中一年级又与铃木君同班，而且还是同桌。他参加了足球队，我则稀里糊涂进了剑道部。每次在同一块场地训练时，剑道部闺蜜小香总不忘提醒我：“快看！你的铃木君踢球踢得多帅呀！”
不过我的桃花运止步于此，二月情人节的时候，我给铃木君送了巧克力，对方毫无反应。初中三年级的夏天，父母购置了新房，全家要从东京都搬到茨城县，因为妈妈说“那里的空气很好”。我哭着抗议并恳请至少等到毕业，但无济于事。话说回来，茨城县的新同学也相当热情，记得东京的初中是要带便当的，而茨城县的初中则由校方提供午餐，其中还包含一份盒装牛奶。记得新同学热情地教我如何把喝完的空盒子折起来，以便缩小垃圾体积。在新的初中，我也交到了要好的朋友，但毕竟交流的时间太短，而且当时大家忙着考高中，三月份毕业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感动，接着就进入短暂的春假[‡]。
没想到的是，茨城县的毕业典礼过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一个从东京的母校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竟是毕业相册。虽然里面没有我［因为一般到了三年级最后几个月才集中拍摄］，但看到同班同学、闺蜜小香、班主任老师，以及变得成熟了些的铃木君，还是不由得热泪盈眶。
松任谷由实的《毕业写真》经常登上毕业季歌曲的排行榜，且年年徘徊在前几位，称得上是经久不衰的国民歌曲。每年到学期结束的三月，不少毕业生会选这首歌在毕业典礼上演唱。
我幼儿园和小学的毕业写真集。那是胶卷相机的时代，学校每次举办运动会和郊游，都会邀请摄影师［通常是学校附近小照相馆的老板］拍照，事后把所有照片都洗出来挂在走廊里。学生在信封上写自己想要的照片编号和自己的名字，并附上复印费用，几天后相馆会把照片一并送到学校。相馆还负责制作每年的毕业写真集。
“在街上遇见你，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因为你依然还是毕业照里的那个模样。随着时间，我逐渐改变了我自己。请你时时在远方提醒着这样的我。你就是我的青春。”
但我一直觉得，这首歌并非最应景的毕业歌曲，而是踏入社会一段时间后，翻看着毕业相册里的一张张照片，回忆青葱校园时光发出的感慨。歌曲里的“你”也许是喜欢过的人，也许是当时的朋友，也许就是当时的自己。
相册是很奇特的东西，有时它并非只是照片里的影像，还有画面外的记忆与回想。《四季便当》出版后，我一度会在家里特意摆拍便当、早餐和点心，为此要准备桌布、花朵、小摆件。当时我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工作，但后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慢慢就拍得少了。
其实，这篇文章里介绍的玉子烧便当，也不必加这么多小菜，就白米饭和玉子烧，再加上冰箱里的咸菜即可。加这些小菜，表面上是考虑营养因素，但追根究底，还是我的某种虚荣心作祟。我做便当、给便当拍照的时候，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一个是喜欢这样做便当的自己，还有一个是铃木君，他就那样轻轻笑一声跟我说：哎呀吉井，再轻松一点嘛。
[*]毕业相册［日语：卒業アルバム］：由学校或班级集体合影、个人肖像照，以及少量学校生活照构成。与在中国大陆流行的个性化“毕业写真”不同，摄影一般由学校附近的照相馆负责，制作费用由每个家庭负担，约合人民币500元左右。
[†]松任谷由实：日本实力派女歌手，旧名为“荒井由实”，1973年发行首张专辑《飞机云》，2013年被日本政府授予紫绶褒章奖，曾多次与宫崎骏合作。
[‡]日本学校一般四月开学，三月毕业，而高中和大学的入学考试则安排在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