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降罪下来
石月帝国帝都石月城披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全城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形似一轮弯月。
石月河自西向东贯穿全城，楼宇沿河两岸布局，十座拱桥布局均匀，横跨石月河，联通南北两岸。
河中有乌篷船来回穿梭，速度很慢，与整个帝都的节奏很相似。
砖瓦结构的房屋，主色调是朱红与黑色，瓦屋顶到处荡漾着青烟。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节日的喜庆氛围很浓。
皇宫大殿内，帝君龙懿端坐在龙椅上，身着龙袍，仪表威严。身旁两个带刀侍卫，目不斜视。
鼎炉中，炭火烧得正旺，两个太监用蒲扇，将轻如棉花的碳灰扇到外围。
诸位皇子在左右两侧就座，其他皇子都意气风发，面带微笑，唯独五皇子龙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唐世涯携文武百官拱手站立殿前，听候吩咐。大学士李刚双手颤抖，这般冷的天气，他的脸上却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站立众人，其中一人正是禁军统领龙飞。他的脸上，依稀可见一道伤痕，在鼻梁左侧，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结着血痂，成弯月形。
龙懿不紧不慢道：“今日是新年第二天，依惯例不上朝。朕前二日巡游北辽，所见所思颇多，故今日召集众卿，一曰论功行赏，二曰共议朝政。唐爱卿，你且将巡游北辽之情况向众卿简要传述。”
唐世涯领命，娓娓道来：
“帝国历797年，大陆九郡连续三年欠收，南国五郡尤为严重。石南郡十万良田更是颗粒无收，饥民食草根果腹，饿死无算，哀嚎遍野！郡府所在地南阳城饥民烹子续命，闻之令人毛骨悚然，涕泪连连！陛下每念及此，寝食不安，日渐消瘦！”
“北辽地缘辽阔，良田万顷，去岁依旧大获丰收，粮仓皆满，牛羊食谷，膘肥体壮，实乃万绿丛中一点红！”
“岁末，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陛下携皇后娘娘、五皇子如约巡游北辽，与庶民同乐。然念及大陆之饥荒，陛下食无味。”
“宴席间，陛下虽人在北辽，仍数度叹惋，心系南国及饥民。北辽郡守张山，主动为帝国分忧，捐赠谷物五万石，命五皇子龙昊，携大学士李刚，连夜出发，运粮前往石南郡。”
“熟料，运粮队行至太丰城南郊，遇匪徒袭击，马车夫死伤无算。大学士李刚临阵畏缩，挟持五皇子弃粮而逃，直奔帝都。”
“危难之际，我禁军统领龙飞力挽狂澜，奋力搏杀，击退匪徒，整理行装，率队连夜快马加鞭，历时一日两夜，于今晨运抵石南郡，以解饥民燃眉之急，籍此安度佳节。饥民山呼吾皇万岁，惊天动地，不绝于耳！”
“灾荒无情，饿殍遍野，实帝国之危难！陛下夙夜在公，心系天下苍生，得此明君，实天下苍生之大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五体投地，高呼万岁。
众臣的目光，纷纷投向大学士李刚。这眼神中，有幸灾乐祸，也有不屑，还有诅咒。
李刚跪地，悲怆无比道：“罪臣无能，有辱帝国威望，有辱陛下圣明，愿以死谢罪！”
唐世涯的一番述说，让龙懿怒气升腾。但他毕竟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抬抬手，缓缓道：“唐爱卿请起！罪臣李刚，不但弃粮而逃，公然挟持皇子，实乃朝廷之败类，帝国之鼠辈！新春佳节，本不该动杀戒，但每念及食不果腹的灾民，朕就难忍怒气！拖出去，斩首示众！”
众臣俱是哑然。因为李刚素来颇有文采，虽科考落榜，仍被龙懿破格提拔为大学士，并将宠妃所生五皇子交与其辅导，实在是众臣嫉妒的对象。哪里想到，登基以来仅仅杀过两位大臣的龙懿，对自己所信任的李刚，说杀就杀？
唐世涯并没有起身，沉吟道：“陛下！大学士虽不念苍生黎民，危难之际弃粮而逃，但臣以为其罪不致死！且谷物皆已运抵灾区，尚未酿成大错！臣恳请陛下念及大学士辅导五皇子之苦劳，免其死罪！或者打入死牢，待新年过后再问斩！”
“朕自有分寸！禁军何在？拖出去，即刻问斩！谁人再替罪臣求情，打入天牢！五皇子龙昊，不学无术，不思上进，有辱皇室之尊，禁足一月，以观后效！”龙懿的言语中，已明显有了七分怒意。
说完剧烈咳嗽着，满头白发随之颤抖，老态很明显。
两名禁军战士进殿，将李刚押解，李刚迈着轻快地步伐，朝外走出，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儿委屈和不舍，倒像个大义赴死的烈士。
龙昊的双手紧紧抓着案几，轻微颤抖着。李刚已有言在先，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得言语。
昨日回得帝都，按照李刚的吩咐，龙昊去拜见了他的生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龙懿最为宠幸的妃子，为人宽厚仁慈。
龙昊如实述说了自己弃粮而逃的情况，母亲大惊失色，当即痛哭流涕，不知如何是好。
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之下，龙昊将李刚之前的叮嘱告之，母亲暗自垂泪良久，赞同了李刚的提议，声称待帝君返都，立即前去求情。并一再叮嘱龙昊，一定要痛改前非，以求得父亲的谅解。
当日，母亲十分憔悴，龙昊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惊慌失措。
今日父亲降罪于师傅李刚，龙昊心情沉痛。李刚之罪，其实全赖他这个胆小怕事的皇子！李刚不过是代他受过罢了。是自己害死了李刚！
长了十四岁，龙昊第一次有了一种恨意，恨自己是个杀人犯，恨自己未能站出来主动认错，很自己临阵脱逃，恨袭击的匪徒。
四皇子龙然就坐在他的上位，冲他挤眉弄眼，竖起大拇指。这家伙，是淑妃所生，只比龙昊大两个月。
因为淑妃不得宠，龙然在皇宫也是比较卑微，处处夹着尾巴做人。此刻，他这般公然羞辱龙昊，龙昊却全然没有感觉，似乎他是空气。
除三皇子外，其他三位皇子，也是对龙昊投以讥笑的眼神，十分得意。龙昊也似乎全然没看到一般。
龙懿一共有九位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没有熬过龙懿，已经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就去世了。
三皇子年纪三十出头，如今虽未立为储君，但实际上在协助龙懿处理朝政。
四皇子、五皇子年纪相当，六皇子、七皇子又要小五六岁，均未成年，尚未参与朝政。八皇子只有三岁，九皇子只有一岁，未在殿内。
龙懿已经年届七十，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但却久久不立储位，皇宫盛传他对三皇子龙钧并不满意。
这也让尚未成年的几个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外戚、幕僚团队对储位抱有无尽的幻想。
而要论储位之争，原本众人一致以为，五皇子龙昊优势最为明显。主要还是贵妃最为得宠，而龙昊是龙懿在平定燕郡叛乱时所生，当时被阿谀奉承的太医誉为福星降世，龙懿也很满意，赐名昊，在众皇子中也最为霸气，可谓是寄予厚望。
奈何这龙昊自小就不争气，学习不求上进，对储位也是毫无兴趣。他的母亲素来也是与世无争，从来未曾谋划争夺储位之事。
就拿选老师来说，四皇子就选择了宰相唐世涯，而五皇子则选了名不见经传的李刚。
这李刚年轻时确实有些才气，自打被破格提拔以来，完全是不思进取，只知贪图享乐，不仅没有教龙昊经天纬地之技能，甚至还惯坏了小皇子的脾气。
龙昊频频惹得龙懿不高兴，三番五次被关禁闭，在几个皇子中名声最差。
渐渐的，众人也慢慢遗忘了这个曾被视作储君第一人选的皇子。其他皇子的团队，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殿外，李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已人头落地。禁军战士进殿跪地复命，龙昊知道李刚已被处死。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与李刚的点滴回忆。
自打他懂事以来，都是百般欺负这个老师。老师让他写字，他就写在老师的衣衫上。老师让他念诗，他就在书上画小人。
而自己虐他千百遍，老师仍是把他当初恋，帮他被黑锅，陪他一起被禁足，给他讲上古神话故事。
如今，老师更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代他受过。。。。。。
殿内，龙懿剧烈咳嗽一阵，继续道：“罪臣已斩，众卿当引以为戒，奋力赴国忧！此番北辽巡游，宰相唐世涯等诸位爱卿替朕分忧，朕甚欣慰。赏罚分明，乃为君之道，朕已口授旨意，诸位爱卿且领赏！”
总管太监李连云遂宣旨，宰相唐世涯、禁军指挥使寒锋、禁军副指挥使冷江、禁军统领龙飞均授一等功，赏金千两。
三皇子龙钧代理朝政，帝都一片祥和，授一等功。四皇子龙然、六皇子龙基、七皇子龙发勤奋刻苦，学业进步，授二等功。四皇子龙然已满十四，知书达理，当更多参与朝政，即日起掌管皇宫仓库，总揽后勤。
受赏的，还有前往北辽，在运粮过程中力挽狂澜的禁军各队队长，以及御厨、御医等等，以及阵亡的士兵，授三等功，赏金百两。
甚至连阵亡的战马，亦被追授为英烈马。
四皇子一脸得意，低声对龙昊道：“昊弟，马都授奖，你是不是日天的心都有了啊？”
面对四皇子龙然的再度羞辱，龙昊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独自饮恨，装聋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