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拔擢
徐荣不是凉州人出身。
这决定了他与西凉将领有许多不同。
首先，徐荣手下的士卒，大多数是从辽东跟随他离开家乡的部曲。对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徐荣拥有极大的权力。除了任命都尉需要征求董卓意见之外，大部分时间里，徐荣都可以自行其是。
其次，徐荣的这支部曲，在多年征战后，成分早已斑驳不堪。黄巾贼，辽东人，西凉人，羌人，以及并州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这直接导致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越发低下。
若是不做出大的变革，战力衰弱的情况只会越发严重。
“周方，杜成！出列！”
徐荣高声喊出两个名字。
人群中的周方身子一颤。
来了，还是来了。周方以为躲在人群中就能逃过，没想到对方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他。
若是徐荣直接了当告诉周方惩罚，无论是鞭打，杖刑，亦或其他，周方都能坦然接受。但什么也不知道，对未知的恐惧反而令周方难以呼吸。
另一边，杜成推开同伴走出来。
杜成正是与周方发生矛盾之人。他走到徐荣面前，抱拳行礼道：“将军！”
徐荣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他侧头看向周方的方向。人群之中，周方只觉呼吸一滞。周方这才意识到，以为躲在人群中，徐荣就找不到他有多天真。周方自知难逃此劫，握了握拳，同样推开同伴走出来。
周方没有向徐荣行礼。
徐荣决定暂时忽略这个小细节。他转向杜成，问：“杜成，你现在任何职？”
“回禀将军，小人现在是伍长。”
“伍长吗？很好。”徐荣指向另一边的周方，继续道，“这个人叫周方。打败他，从今日起，你就是什长了！”
杜成眼前一亮。
他回过头看了周方一眼，目光如饿虎看到食物。
周方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知道，徐荣是想借机打压报复他。但他的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服气。周方抬头，硬着脖子，朝徐荣喊：“那我呢？如果是我赢了，又如何？”
这么一问，周方心中暗叫不好。明明情况就很糟了，偏偏自己还多嘴这么一句。或许一开始对方只是想奚落羞辱他，现在恐怕要又要多点什么项目了。
一念至此。周方心中反倒多了几分决然。
让他们来吧！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反正现在寄身于敌营，会被欺负本来就是正常的。不论后事如何，反正就今天，我一定要狠狠揍这家伙一顿。周方想着，又看了身旁的杜成一眼，眼神凶狠。
上方的徐荣冷冷看着周方。
徐荣当然不知道周方在想什么，他平静地回答：“一样的。只要你击败了杜成，你就是平鲜营新的什长！”
“什么？”
周方只觉惊雷在耳边炸响，失声喊道。
刚才，站在上面的那家伙，是说如果我打赢了，也可以出任什长？这是真的？可是我听错了？周方皱起眉头。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难道，那家伙这么确定，我打不赢杜成？
周方又偷瞄了杜成几眼。
杜成是个壮汉，膀大腰圆，双目如牛。但周方比杜成也不差。周方自认这么多年沙场血战，他不可能轻易地输给对手。周方抬头，再次看向徐荣，迟疑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荣皱眉。
徐荣活动着背在身后的手指，说：“念在你初犯，我就饶了你这次。你给我记好了，周方！在军营之中，我的话就是军令！就是必须服从的铁律！你自己去问问。自从军以来，大小征战三十九场。我何曾有一句话不肯兑现过？”
听了徐荣的回答，周方的脸色渐渐郑重起来。
徐荣说的是真是假，周方想亲自验证下。
周方脱下外袍，褪了内衬，全部丢在地上。他活动活动身子，露出鼓胀的肌肉，看向对面的杜成。
“可以开始了吗？”周方问。
杜成看向上方。徐荣点了点头。杜成笑了笑，面向周方。他撸起袖子，大摇大摆，一步步靠近周方。
周方十分老练，见对方步履夸张却沉稳，便知道对手不易对付。
周方大吼一声，扑向杜成。杜成脸色一凛，反手一把抓住周方肩膀和腰肢。一声虎啸。杜成用力一甩，反倒将冲来的周方摔倒在地。随后，杜成合身扑上，将周方压在身下。
一拳。
两拳。
砸向周方的面门。
周方只能双手护住脑袋，左右格挡。到了第三拳，周方瞄准杜成的空档。他反手一下掐住杜成脖子，外加腿上用力，将身上的杜成甩开。杜成突然被摔在地上，晕晕乎乎。
周方乘胜追上去，压住对手。一连数拳砸在杜成身上。直到徐荣大喊了一声好，周围几个亲兵上前，周方才被拉开。
周方站在一旁。
他尝试着碰了下自己的额头，擦破的地方疼痛异常。但周方毕竟是赢了。周方咧嘴笑着，看向徐荣的方向，大声说：“我赢了！”
“恭喜。”徐荣回应，“你现在是平鲜营什长了！”
听了徐荣的话，周方没有觉得喜悦，反倒疑虑更深。他不自信地开口问：“你说的是真的？”
周方害怕徐荣因为在大庭广众，假意答应。事后又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撤职，甚至是报复他。
徐荣皱眉。
这个动作很微小，但在周方眼中看来，却如此突兀令人畏惧。周方想起了他第一次质疑徐荣时，徐荣说的话。
周方连忙单膝跪地，口称死罪，大声道：“小人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责罚！”
周方的声音颤抖着。
但他看向地面的脸上，却浮现起笑意。周方是在试探徐荣。如果徐荣惩罚他，反倒说明徐荣是真的在意被人说没信用。进而说明徐荣许诺给他的什长之职是真的。
徐荣一眼便看穿了周方的小心思。
徐荣不太喜欢别人和他玩心机，但目前来说，周方还有用。
“你的确应该被惩罚，但不是因为冒犯我……”徐荣冷冷看着周方。
这时。
韩浩快步从下方走上来，贴耳告诉徐荣，董卓派人来请。
大概是为了并州军的事情吧。徐荣想着。他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徐荣看向下方，大声说：“今天，什长周方与伍长杜成斗殴闹事。依照军规该是什么惩罚，令明。下去后，你负责处罚！”
“诺。”庞德领命。
“你们俩对此有问题吗？”徐荣看向杜成和周方。
“小人甘受惩处。”
杜成与周方齐声回应。周方的嘴角甚至有几分笑意。闹事本就该被惩罚，周方没想到自己还乘此机会，入了徐荣的眼，白捡了一个什长的职务。周方没意识到的是，他作为并州军降卒，对来自徐荣的惩罚应该是抵触和憎恨的。
得到两人肯定回答，徐荣又看向下方众人，高声宣布：“平鲜营余下的职务，从在场的人中进行挑选。只要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都可以参加选拔。弓马，步战，射艺各项技巧排名靠前的，选出三十人，再由我从中择人任命！”
徐荣望向庞德，说：“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去处理。选拔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令明。切莫徇私，切莫违规。明白吗？”
“谨受诺。”
庞德高声回答。
徐荣离开军营。很快，新的选拔便在庞德的组织下展开。无论是西凉兵还是并州军，都将这当做进身之机。尤其是并州军，他们能够隐约感受到徐荣设立平鲜营的目的。
徐荣是在自己的军队中，保留了并州人存在的空地。
哪怕这个地方很小，很狭窄，也足以令并州士卒动容。他们对自己的家乡有良好的认同感。他们希望身为并州人，并州铁骑而战。因此，他们比西凉人更渴望出任平鲜营的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