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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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第二部

1

天色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太阳沿着山坡一路落了下去,天边还留有一道道美丽的云霞,有的云霞像花儿一样美,有的像牧场的马儿一样万马奔腾在天上云间,不远处夜幕在逼近一座座大山,村庄,田野,坝子……。

戎州城内,万家灯火把大街小巷照耀着一片辉煌的样子,灯火中的一些大灯笼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挂的了,去年风声不紧,四川总督胆小怕事没有来进攻这个地方,大家过了一个安稳的年。晚上到了,老百姓在灯笼里放上蜡烛,用来照明。农民军的其中一部严阵以待的守在各个要道口,巷子口,重要的据点,至高点,保卫农民政权的胜利果实。

戎州的乡下,一处又一处的寨子要么沿着大河密布,要么沿着山包分布,重要的山头和河口,也有一部又一部的农民军死守在那里。他们扛的扛大刀,举的举长枪,头裹黄巾,腰拴麻布绳,秩序井然,威风凛凛的守在阵地上。作为一处战略要地,农民军的在这里的把守比较严。几乎连敌人的一只鸽子也飞不进来。

黄昏时分的戎州,就像一座醒狮,将要怒吼的醒狮。

一部农民军在齐王的统领下,驻扎在戎州的山梁子上,对抗清廷。

大齐王爷和军师吴先生在戎州城外一个名称叫做小梁山的山寨里摆了几碟菜,一碟是酱白菜,一碟是羊肉丁拌蕨菜,一碟是清油炒花生米。桌子上还有一坛石溪老土酒,几个白色的酒杯。坛子有半尺高,老官窑出品烧制的新品瓷器,古色古香的样儿。桌子是八仙桌,周围有四条长凳。大齐王爷和吴先生对面坐了。

山寨周围有十万起义军安营扎寨,一条关字大旗在寨子上空呼啦啦的飘着。寨子周围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隔着寨子不到一百米远,作为戎州城屏障的大河后浪推前浪地波涛汹涌着。

寨子周围,有几千个头裹黑巾骁勇善战的民兵持着大刀阔斧威风凛凛的把守。王爷和吴军师摆酒席的屋子简陋极了,和傣家的竹楼差不多规模,具有诗情画意……。

吴军师站起来抱着坛子,扭开坛子的木盖,又把两个酒杯斟满酒,放下坛子,一杯推到大齐王爷的面前,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坐了下来,和颜悦色的对大齐王爷说,王爷,戎州的风光真是不错,好山好水,加上咱们这一顿香喷喷的酒肉,简直有模有样了。读书那些年,像这样潇洒的场面,简直想也没有敢想。……别顾听唠叨……喝酒,喝酒……。

大齐王爷说,碰一个杯,你也喝。俩人碰了杯,各自呷了一口。大齐王爷说,别说是你,我也没有想过这样的有酒有肉的生活。从前,只是想做一个单单纯纯的老百姓,在石溪耕耘种地,放羊,娶媳妇生孩子。谁料清廷祸国殃民,大搞改土归流,激怒了土司大地主阶层,爆发了白莲教起义,把咱也泱上了农民起义的道路,不惜一切代价,和清廷做前仆后继的斗争。初,想法也不多,单是有酒有肉就可以了,如今势力范围蔚为壮观,咱是真高兴呀,王聪儿虽然被打败了,却让咱捡了一个大便宜,乱世之中占领了这么多地盘。别看官州的地盘瘦骨伶仃,地界如此宽愚看大有可为呢。

吴军师说,古语说得好,投石问路,王聪儿就是咱们向农民起义这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投出去的一块石头。

大齐王爷说,喝酒,这回不用碰杯,各自喝,酒在杯子里,大道理咱两人心知肚明。

吴军师说,前朝有人说,占领了戎州,不愁天下不到手。戎州是战略要地,有十万人马据守已经够了。

王爷说,四川兵力弱,清政府派驻四川的总督软弱倒是不难对付,就怕清军沿江南下,捣我方后守。关家军在官州府,虽然安稳,救援难以赶上,倒是偏安了一些,要有打大仗的打算,不能安于现状,从官州走老马帮开出来的旱路打到长沙是容易,但是打到南京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不如走水路绕过逼仄,联合沿江两岸的大地主大富豪,共同抵抗清廷,倒是一个法子。

吴军师说,我的意见相左,水路既然重要,清军会不知道。据探子报告清军对水路两岸的经营谋划简直固若金汤,加上几代人的经营,清军大家的好果子吃吗,冒然前去,必然受挫。不如走旱路,稳扎稳打,抢占先机,步步为营,倒是稳妥一些。

王爷说,旱路,水路,目前为止没有具体的主意,当此之时也是政权最容易出错的时候,一棋下错,满盘皆输,按惯有之经验,须以守为主,还是别争了,先巩固根据地的力量,打到南京去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局面清晰了,露出样子了,再做具体的规划,怎么样。

吴军师说,王爷说的有道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王爷说,喝酒,再碰一个,哥俩好……千杯少……。

吴军师咂了一口酒说,这个清廷真是祸国殃民呀,不说当官的乱官乱治老百姓,单是这个语言上就三五六等杂七杂八没有具体的规定,就一个我字,落后的地方还称吾,还有的地方称咱……。

齐王说,我看还是百花齐放最好,想怎么说怎么说,有时称咱,有时说我,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样就好了嘛。

吴军师说,齐王说的有道理,我有时候也用咱,更多的时候还是用我字,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当下的力量虽然是重在巩固根据地,但是也要积极关注外面的动态,多年前,我去参加科考的时候,听说江南有一支配合白莲教起义的起义军在活动,叫做字家军,传说是字大人的子孙组建的队伍,白莲教失败了,起义军势力应该还存在,不如派一队人马拌做生意人,到那边去做生意,适时对其进行联和,南北夹击,不怕南方不定,清廷不败。

王爷说,这个意见好,按军师说的做。字大人谁人不尊敬呢,单是你吴先生不就千里迢迢,要去BJ用字大人交给的活计发家致富,升官发财吗。哈哈,江南联合字大人的子孙一块儿起义这个主意不错。

吴军师说,说来话长,清廷大兴文字狱,把字大人家得罪了,其子孙都起义造反了。

俩人喝了几杯酒意上来了。

王爷说,我没有经历过科考,不知道字大人之重要,字大人毕恭毕敬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我不是读书人,不懂礼数。若字大人在,和你吴军师相比,当如何对待,出一个主意嘛。

吴军师喝了一杯酒,想了一会儿,笑嘻嘻说,若字大人在当左面待之,他比你低一个档次。

王爷问,右面的是谁呢。

吴军师说,右面的当然是咱了,军师。高高在上的是你齐王爷。

王爷说,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有此忠心,无忧矣。关于字大人,虽然毕恭毕敬,但是不敢深入研究,书这个东西,愚人认为可有可无,科举考试荼毒生灵就是个例子……。

吴先生啰嗦说,可不是嘛,就一个咱字曾经也成为科考的题目,许多人拿到题目硬是无从下手,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就没有下文了,那一年,落榜人特别多。

齐王说,你参加科考了吗,你写了几句话呢。

吴先生说,就写了几句话,几十个字,一句话是咱是太监话,太监喜欢说咱,和人对话时一般常常说咱家,道士喜欢说杂家,洒家,老百姓对话时喜欢说我,驴子娃儿对话喜欢说俺,只有皇帝大人对话时喜欢说吾。由于当时监考老师是AH人,没有考中。后来许多人向上面提出意见,此次题目太过于苛刻,出题不在四书五经的范畴内,许多未考中的人又得到了补考,但是我的试卷里因为有驴子娃儿几个字,被取消了补考,下一次会试才能再参与。

齐王说,没有事,考不到功名利禄,上梁山也有酒喝也有肉吃,何必执着于清廷制造的读书游戏呢。

吴先生说,王爷说的是,读书的时候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上山后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的生活……,打仗虽然艰苦了一些,队伍却一直没有落下过大家的口福啊。

齐王说,是啊……。

寨外的大河奔腾喧哗,而两人在小木楼里已经喝得婚婚欲醉,齐王爷忽然起身,来到门外站在一处居高临下的地方,崖档子处吟诵了几句话,自从起义以来,他已经学会了吟诗,他的怀里每时每刻都揣着一本《诗经》。齐王面对眼前的大江大河,有感而发叹道:

南方好个BJ城,草长莺飞有四季。乾坤另立不同天……。

吴军师听了,醉意浓浓的在屋里附和说,好耶,好耶,打下了江山咱给你当奴才……啊呸,咱要当王侯将相……这个奴才让清狗去当,咱不当奴才,咱要当当朝第一品的大宰相……。

古语有云,大宰相管理地方军队,多大的权力呀,大王管理大宰相及天下当官的人,公私分明,天下至理。难怪有这么多人想当官,不想当兵战死沙场无人收埋白骨。

吴先生有感而发,又啰嗦了半天。吴先生说,俗话说混淆是非,黑白参杂,必不得其利……。

王爷听不惯吴先生的啰嗦,对付清狗他关某人有的是办法。早已把心思移向了山里的大河,水流正猛的大河让他感觉到了人世间的安静,美好……。

两个守兵看见齐王在崖档子边有一些危险,而吴军师在屋里已经醉倒了,不省人事的样子了。忙来作了一个礼对齐王说,王爷,此处危险,崖高山陡,请你速回。

王爷说,不要担心咱会摔下去,咱的身体好着呢,这点酒醉不倒翁。

守卫说,好,属下在边上给你站哨。

齐王说,这样也好。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感到了人间的清幽,自然的美好静谧,如果人间有一个地方没有争斗,绝对美好,当一辈子在这个地方春种秋收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不去羡慕外面的花花世界,繁华落幕,但是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让咱感到无忧无虑,快乐。所以愿投身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去为了理想中的安乐之地打仗,哪怕这个安乐之地不存在,也愿身先士卒,投身其中。

俩个守卫听了,忙恭迎道,大王的话让小的受益匪浅,咱们也愿为起义军奉献自己的人生。誓死保卫根据地,保护大王的安全

齐王站在石头上看到大江大河向北流去,激发了心中的雅兴,一时半会儿不想离开崖档子边。而黄昏又要降临了,远处的烽火台上传来农民起义军吹号角换防的声音。悠扬的声音在大山里更加悠扬动听。加上在黄昏时分有一队大雁从天空飞过,即兴吟唱了几句。

燕雀(一)

小小燕雀,安知吾心。

黑山之中,草上飞影。

白水之上,或为芥民。

无枝可栖,凄凄哀鸣。

时运不济,离乡背井。

大雁大雁,离乡背井。

暮色浓浓,无处栖身。

月明星稀,高飞远行。

青青子衿,谁知吾心。

(二)

呦呦鹿鸣,野萍为食。

悠悠吾心,何人知之。

青铜宝剑,时时铭志。

力煮大事,且靠文字。

岸上观鱼,空自羡慕。

退而结网,深谋远虑。

草木易枯,韶华易逝。

何必悲哀,命运如斯。

处江湖间,修身养性。

归来庙堂,养吾正气。

——齐王(顺子)

齐王问守卫,远处可是官州军在换防。

守卫说,回王爷,正是官州军在换防。王爷,天凉了,小心得风寒,请你回营吧。

齐王说,咱这就回去。你俩给吴军师抱枕头被子席子来,今晚要在这里打地铺。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旦探子来报,不要隐瞒,要立即告诉。

守卫说,是。

齐王说完,回了简易的小竹楼。

第二天俩人醒来,几乎都睡到一堆儿去了。

吴先生问,齐王爷不在府里和家小暖被窝,和咱在山寨里过夜,有什么感想。

齐王说,天当衣被地当床,有一个小木屋已经不错了。政权还在发展阶段,不能老想着过养怡为乐的生活,要有随遇而安的精神,不怕过四海为家的生活,这样才能立足于当下。

吴军师说,此话有理。昨天晚上商量的派人去联合字大人的子孙的事情可考虑清楚了。

齐王说,派谁去,还是你作主。咱对江南地方很陌生,没有到过江南地方。要怎么做,还是要军师拿主意。

吴军师说,吃过了早餐再说,今天的早餐很有特色,别人家的面条是用擀面棍擀的皮儿,戎州有了新发明,用风车做推动力,自发擀面条,据说不但面条加工更加卫生了,少了几道沾手的程序,而且面条也有了面条的样子了。不再是面疙瘩了。

哨子也新奇,老官州的是剁猪肉块,块儿小了吃不上嘴,而戎州的吃法则是精选猪肉剁成为细细的肉沫。辣椒也不一样,老官州的辣椒没有戎州的辣。味儿也要淡许多。

早餐的一顿饭守卫也参加了吃了,大家在崖档子边烧了一堆柴火,用铁钩挂着一个大罐子烧水,先做哨子再煮面条,大家吃得其乐融融。

吃了早餐,守卫也和军师,齐王坐到了一堆儿说一些家常话。

军师问,两个守卫可都有妻室了吗。

守卫说,还没有呢。

军师说,等拿下了中甸,一人分一个中甸姑娘给你们当媳妇。听说中甸姑娘非常漂亮,你们神往吗。

守卫说,当然神往。

齐王说,中甸不止姑娘漂亮,男儿也骁勇善战,据说咱的祖上就是中甸的呢。打中甸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去了,过些天和先遣队的人一块儿去江南做生意,办事,怎么样,那儿的姑娘更漂亮,咱也格外的神往那个地方。

三天后,一支由农民军派出去的生意队,牵着马,驮着山货,沿着马帮路,去了远方,一共是三十个生意人。

传说古时候的江南地方有一个人发明了文字,大家都拥戴他为字大人。有一个人从天上借来了火,温暖了人间,大家把他叫做火神……。

这一个故事专门给大家讲字大人家这一支人在清朝年间的经历,以及生活状态。

据史册记载字大人姓仓,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仓颉,黄帝打下了半边天,命令仓颉造字,嫘祖织布,这个故事再家喻户晓不过了。不过民间秘闻传说中的字大人又不是仓颉,民间传说中字大人是自古有之,而且曾经是发明字那一个时期的皇帝,他靠字忽悠了天下人,当了皇帝。木匠之祖,石匠之祖……曾经也是这么一回事情,靠着别人不会的手艺,迅速占领了当时的市场,迎合了当时的实际,所以实力大增,能够富甲一方,称王称霸,当皇帝坐天下。人啊人,从古代弯弯曲曲的历史长河一路坎坷走来,经历了无数个发展时期。

字大人的事体也一样,秘闻传说中的字大人显然与仓颉造字的传说大不相同,仓颉是大臣,黄帝的奴才,而秘闻传说中的字大人是皇帝陛下,不是奴才,也不是大臣,开天辟地第某某个人。不必细细探究。从字大人的历史来看,两种传说确实有明显的区别,大不相同。字大人确实有可能姓仓,而且江南地方的这个字大人也姓仓,他的后裔有的姓黄,有的姓程,有的姓李。

字大人当了皇帝,后来把位置传给了敕勒大人,敕勒大人在某些地方的解释中叫做刻印章的意思,以就是把字刻在章上。敕勒大人是字大人的儿子,字大人家族当了几世几代的皇帝不得而知,按推测,第三世皇帝当是元宝大人。到了元宝大人就难说了,可能王朝就结束了。因为金属有毒,天天日日与金属打交道,必然导致字大人家族生育能力下降,无法竞争过对手。

字大人的家族没有当皇帝后,历朝历代对其后人的待遇如何呢,字虽然沿用了,而且也花样翻新的用在了各种各样的地方,但是对字大人家族的人做法是寒碜的。一代又一代涉及文字狱的案子的事件可不少,先是古时候的一些地方焚书坑儒,后来是发生一桩又一桩的文字案。

字大人家族有的卸甲归田了,有的坐了牢,有的肯定气死了,还有的没有出路改做手艺人,在乡里做小生意,厌倦了官场生活,已经不再为朝廷办事了。如今大多过着本分的老百姓的生活。还好,没有被诛灭九族,有了支派沿袭了下来。

科举考试规定,八股文的题目须出自四书五经。雍正四年(1726)九月,某省乡试正考官查嗣庭以“维民所止”四字命题。此四字本出《诗经·玄鸟》。但有人告发说,查嗣庭出这个题目是别有用心。“维”、“止”就是雍正断首,雍正大怒,查嗣庭被屠尸。

此外连间不疏亲也被谐音为柬不书清,用来污蔑清廷是外夷,其名讳写在书上有伤风化。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以及大义灭亲之类的明显的反抗标语就不唠嗑了。

清廷一边进行文字狱的同时一边又大兴八股文,想要升官发财必须读书进学堂上BJ考试。荒缪的教育模式下,考取功名获得利禄的读书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也是几个和皇亲国戚沾点儿亲戚关系的家庭脉系之人。老百姓家的子弟,几乎很少有获得功名利禄的机会,虽然这帮读书人读书考试玩闲职一样不落下,到了分功名利禄的时候,好位置都让宦官子弟占据了,无处栖身,只能漂泊江湖,打渔晒网维持生计或者当教书先生,门客,家狗之类。

清廷治理下的读书人地位三六九等显然不一样高低,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清廷的小地方教育主管官叫做学令,学令一职是政教合一的职务,学令一边要教学生读书,一边还要处理政务。学生读的书主要是四书五经。老师在教室里教读,学生咿咿呀呀的跟着学读。

那个时候,小地方学令府的配置人员也不多,就两个人,一个是学令一个是主簿。平常时候还要收税做人口普查。

只要一提到书,老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罢,总会联想到字大人家的事情,字大人家尚且有后裔支派当然会受到热捧。

有一次江南总督于中安带着一班人到地方视察工作,主要是检查秋粮的收获问题,遇到马甲沟沟地界孔三瓜三岁的儿子孔地瓜,当时孔三瓜两口子正在田野里收割稻子,孔地瓜年龄小,没有劳动能力,坐在田坎边玩泥巴,于大人的团队坐着马车从边上路过,见到孔地瓜一家正在劳动,停了马车,下来向给孔三瓜打招呼,寒暄几句。

于大人下了马车,站在路上看向田野里,今年的秋稻真是喜人,加上暖暖的秋风吹皱了稻穗,让人更加感到意兴阑珊。

于大人下了马车,孔三瓜不是没有看见,看得分明,这个人分明是一个当官的大人。提着镰刀直愣愣地站在不远处的稻穗丛中揣测官大人下马车来要干什么。

于大人隔了很远就招呼到,老乡,今年的收成看来不错,过年不愁没有下锅的米了吧。

孔三瓜笑嘻嘻的回答,你说的没有错,今年的收成真好,可能是天气晴朗的缘故,一直没有遇到三伏天,稻穗长饱满些,比往年产量高。

陪同人员,当然还有当地的学令朱大人给孔三瓜解释介绍说,这是我们总督大人于大人。

朱学令告诉于大人,地里干活儿的是当地马甲沟的佃户孔三瓜,瓜田李下的瓜。

于大人说,他家姓孔是吧,真孔还是假孔。

朱学令回答,真孔。

于大人问孔三瓜,你是真姓孔还是假姓孔。

孔三瓜走到近前来回答,咱家真姓孔,祖传十五代了,上溯代数还要更多一些,都姓孔,族谱上有确切的名录可考。

于大人赞赏的说,姓孔好,什么姓都没有姓孔优秀。咱曾经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咋就不姓孔呢,不然已经跑到BJ去当太子的老师去了,偏偏姓于,你家儿子眉清目秀,到了读书年龄一定要读个书,当今皇帝重视读书人,考个功名应该不成问题。

于大人说完,走到孔地瓜身边,蹲下来问孔地瓜,小娃娃,你能告诉咱你叫什么名字吗。

孔地瓜回答,咱叫孔地瓜,你记得住老子的名字吗。

于大人说,老子的名字叫做李耳,你很有出息,年龄还小就知道有一个老子了,你的名字咱也记住了。

孔地瓜说,你感到奇怪吗。

于大人说,不奇怪……,小娃儿不懂事,不给你计较。

那一年,孔地瓜三岁,但是多年以后,相关的场面始终留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他平生第一次遇见总督大人地位这样高的官。

于大上了马车,告别孔地瓜一家,路上又遇到了很多收割稻子的人家户,老百姓的招呼声始终在耳边回响,是一些什么话呢,老百姓劳动的时候不断的招呼,割完了吗,收完了吗,理完了吗,就连铲完了吗这些语言都让他这个读书人脑后跟发凉,这些老百姓用的俗话不是在说清完了。于大人回到了总督衙门,打算发明一些日常用语把能够让人联想到清完了的语言换一换,却一直未果,直到白莲教起义了还是一筹莫展。

民间老百姓用清完了来戏谑的事情却愈演愈烈了,连乡村的小孩子到河沟里洗衣服也要问一下对方你的衣服清完了吗来戏谑一番,旁的听了则会回答,咱的衣服清完了,雍正皇帝人头就要断头啦,雍正断头和清完了没有关连吗。

老百姓计算钱粮数目,往往也要问一下你清算完了没有,虽则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味感。而对方回答清算完了,说道敏感之处,大家就会轰然一笑,相互比划着说,看来清真的完了,如果对话被当官的听去了,清还没有完他可能就要先完蛋啦。

有人想给皇帝建议把政权改一个称呼,比如大赵,大齐,大顺之类,却不敢妄动国号,怕被斩首示众,听之任之,听到别人问及清完了,还有没有之类的问题,不给予回答,道路以目着生活,反正不说清完啦之类的话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2

江南地方水是最明显的标志物,如果又有山为辅,那就可以称之为好地方了。孔三瓜家居住的地方就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山围着水绕,水围着山转,山不转来水要转。

这一处村庄叫做卢卜山马甲沟地界。村里有古运河时代就挖出来的河沟,搭建的木桥,石桥,山头还有避风塘,避风塘是一些亭子,庙子。

马甲沟不远处五百米有一条大河,大河涨水波浪宽,大浪淘沙,翻动着淘淘巨浪。大河不涨水也不可小觑,河水深着呢,浅的也有几米深。河面风平浪静的时候,打渔的渔人撑着木船,一波波从河面驶向远处。和别处不同的是,孔地瓜家周围有山,有溪流,用方言说这叫做人杰地灵。

马甲沟这个地方如果只有一家人居住也就罢了,什么别致的风景都可以据为己有,在山里建座风波亭,吸引爱看风景的书生秀才来赏景,其间,让大家花几个小钱买一壶茶,一杯酒取悦,赚些个添补家邦不是难事情。但是偏偏不巧,马甲沟一共有十八座山包,十八条溪流,每一座山包周围都住满了大大小小的寨子,不同一个姓。人口多的地方已经达到五十户人家。此外,坝子地周围,还有不少的人家又建起来了房屋,估计繁荣一时的场面又要扩展到坝子来了。

孔地瓜年纪小的时候家里确确实实是地地道道的佃户,靠种地务农维持生计的佃户,性格就别提有多老实巴交了。

在马甲沟孔地瓜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像他这样没有受过劳苦的小小少年马甲沟并不多。孔地瓜生得确实眉目清秀,加上激灵劲头很讨人喜欢。

孔地瓜的记忆里最清楚的一件事却不是家乡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们村子确实走出去过很多有名望的风儒雅士,据说黄遵宪,王阳明,严子陵,朱舜水幼年的时候也曾经被父母用担子挑着到马甲沟避暑,一住就是几个月,一边还掰竹笋,打山鸡,晒鱼干……。记忆里最清楚的是早晨太阳出东边出来,有鸟儿在家门口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孔地瓜从家里提了镰刀,跑到附近的山凹凹上砍了几棵竹子,要做一个篾筛子捕鸟。竹子桶儿粗的要留着打制蒸笼,再说竹子粗了做篾器特别是做篾筛子极为困难,须细一些的最合适。

孔三瓜焦急地跑去央求到,咱的小祖宗,你才三四岁大,和河沟里飞着点水的小不点鸟有什么区别,无论你的想法多么美妙,在河里画出多美丽的涟漪,总是飞不上云天去,当不了鲲鹏,干不成惊天动地的大事,同样你肯定也编不了竹筛子。别浪费山上的竹子了可以吗。

孔地瓜迷惑的问,你不是会编吗,你帮咱编一个竹筛子不就可以了。

孔三瓜一脸茫然的回答,坝子里还有几亩地没有锄草呢,再说野菜也要几天才能收获完毕,一来一去又是忙个个把月,没有时间给你编竹筛子呢。

孔地瓜央求道,编一个竹筛子需要那么多时间吗,你编一个提篮只要半天功夫,竹筛子的空隙大,你编的时候还可以把空隙再放大一些,鸟儿飞不出来就可以啦,编一个竹筛子时间只要提篮的四分之一。

孔三瓜说,看你一脸无辜的样儿,给你编一个竹筛子就是了。

孔三瓜的确手艺不错,说是不错,简直是低估了他的水平了,精确一些要用精湛来形容。几棵竹子在落在他的手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是有模有样的竹筛子了。编了之后,孔三瓜坐在凳子上喊,地瓜给咱端茶来喝,渴了,你要的竹筛子咱给你编成了。然后,提着竹筛子试了几下,果然结实,没有散篾,疏松的地方,撂去了很远,还是老样子,结实。

孔地瓜要去抱着竹筛子捕鸟去,孔三瓜说,你先别忙着玩,帮咱把茶壶提来,咱要喝茶。孔地瓜跑到屋里提了一个铁茶壶出来,茶壶里面全是茶水,上等的福建武夷山小叶尖茶泡的茶水,说是泡其实也不准确,茶壶里的茶叶煮了又泡,泡了又煮,都堆积了半壶了,还是舍不得丢,依旧留在里面。孔三瓜接过壶来,没有用碗装,直接对着壶口就咕噜噜的喝了下去。

孔地瓜扛着竹筛子去林子里捕鸟去了,林子里干净,除了一些草,竹子,就是一些天然的石头,连一泡牛屎也没有,虽然牧童天天撵着牛从林子里的山路上过路。

林子真大呀,这一座座山上的林子,自己可能走不完这么多林子,况且未必为了几只鸟遍山漫野的走,江南地方的山,即使有也显得温柔可人,山峰平平。不像更南方或者北方那样俏丽,险峻,高不可攀。江南地方的山最适合放羊跑马,踏青了,遗憾的是江南地方很少有人放羊牧马,打秋。

孔地瓜沿着山路撒了秕谷,安了筛子……在山里等到了傍晚时分,也没有捕着一只鸟儿。来吃秕谷的鸟儿虽然多极了,有画眉,有布谷,有麻雀,有野鸽子……。边看着这么多鸟儿飞来,边守在筛子不远处,却不见落网,心里焦急啊,为什么它们没有落网,难道是自己的筛子安错了吗。

灰心丧气的回家去了,他的家是几座瓦盖的石头房,一间堆草料,一间储藏粮食,一间圈养牲口,最大的一间人居住,三室一厅的构造。一间是堂屋,堂屋正上方安有香案,香案右下方建有大灶,逢年过节要推豆腐熬糖,酿米酒。进里屋去的大门的右面,安有小灶,小灶是大灶的附属,平常时候用来煮牲口吃的食物,边上堆有木料。门边安有水缸,水缸的对面安有石磨,有时候是碾青油,有时候是磨面。

他家的屋里已经亮起了清油灯。孔三瓜问,你去了一天了,捕着鸟儿了吗。

孔地瓜说,没有。鸟儿太聪明了,没有谁自投罗网,你说,怎么办。

孔三瓜问,你在网下撒了秕谷了吗。

孔地瓜说,撒了,从地里拾来的烂谷子,没有用家里的精谷。

孔三瓜说,这就对了嘛,要用烂谷子才像捕鸟,咱总是担心你糟践了家里的谷米。

孔地瓜说,咱知道谷米精贵,怎么会糟践粮食呢。

孔三瓜又问,你下一天在筛子下面放了支撑棍之后,再用绳子捆绑上棍,远远的守着,鸟儿飞来琢食,落在筛子下了,一拉棍子,筛子倒下来准能捕着鸟……。

孔地瓜的童年的确过着无忧无虑快乐的生活。关于童年时代的回忆也不止这一些。比如学习游泳,江南地方的人没有不会游泳,几乎都是游泳高手,不到六岁就能在水面漂,像一只小鲤鱼。所以说江南人人是英雄一点儿不过分。还比如学习插秧,种粮食。

孔地瓜六岁之后学坏了,经常和一帮好事的娃儿常常去偷吃老农夫地里的土豆,瓜果,邻居们拿他没有办法。偷得多了,居然出套路了,比如去地里偷土豆来毛烧的时候,他们要演一回朱元璋攻打罐州府,。他演朱元璋,有的演徐达,有的演刘基,有的演老谋士朱升,孔地瓜一声令下,攻打罐州府,活捉豆洋芋,一群娃儿就奔向地里捉洋芋。

孔地瓜等一帮闲娃儿挖了土豆来,他下令开锅小灶大家就在山里毛烧土豆,吃得其乐融融。马甲山的老百姓为此感到不满极了。

孔三瓜也为此感到头疼,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方法让他改邪归正,安安分分的在家里不要乱跑去干坏事。有一天朱学令大人来家访,宣传换用日常用语的事情,给了他一剂良方,定心丸,让孔地瓜去私塾读书,孔三瓜就不怕儿子学坏了,此后有人教育他改邪归正的知识了。

朱学令一见到孔三瓜就问,三瓜,你家里的活儿干完了吗。

孔三瓜说,今天的结束了。

朱学令说,往后遇到有人问你活儿是否干完了,你不要直接回答干完了,结束了,完毕了之类的话了,当今皇帝为了白莲教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得了后遗症,忌讳听到这之类的话。老百姓要考虑皇帝的难处,为之分忧呀,他忌讳咱们也要忌讳,这之类的话说多了,怕得罪他老人家。如果往后有人问你相同的话,活儿是否干完了,不要直接回答,做一个羞答答的样子以回复,不予回答。如果实在纠缠不休,就回答,你猜。总之不能回答清完了,结束了之类的话。

孔三瓜说,大人的话,咱记住了。话呢说回来,咱们这个老百姓,没有个文化真是不行呀,你得让我们去学个文化,识个知识。

朱大人说,你就算啦,人已经三四十岁了,学个知识也没有什么用了,再说咱江南人不提倡大器晚成,你还有家小要照顾,让你飞黄腾达了去当陈世美,你的家庭,媳妇,娃娃你还要不要啦。让你儿子去私塾读书吧,几年前,于大人来乡视察,对你家的态度好,人尽皆知,对其他人家就没有你家好,至少没有下马车来打招呼,咱早有意要为你家培养一个读书人了。你意下如何。

孔三瓜说,谢大人关心。过几天,准备齐全了,咱就送孩子来私塾读书……。

朱大人说,回去咱给管家吩咐一下,你儿子来投门读书的时候,可以进去见咱,咱的府邸和衙门,学校都在一堆儿,地方大,管家看管叫严,一般人见不到咱呀。咱特意打过招呼,他会放你们进去见咱的不用担心见不到人。

孔三瓜说,有一次咱提几斤包谷酒去给大人解渴,就没有放进去。原来的看管严的原因呀。

朱大人说,除了这些,还有一事,你家也要注意,近来白莲教造反,来马甲沟活动的可能性大极了。如果有人打着白莲教的旗帜来勒索你们,要跑到衙门告状,我会秉公处理,不会让老百姓吃亏。

孔三瓜回答,谢过大人关心。

朱大人在孔家吃了饭,喝了酒,午后的样子才醉醺醺的离开孔家,今天看来事情只能办到这里了,明天再继续走访百姓家,劝说改换日常用语的事情,反正马甲沟地盘不大,几百户人家,总是走得过来的,平常走访老百姓家,朱大人都是坐轿子,不是坐轿子威风,当然坐轿子确实威风,但是他心里没有这么想,而是基于地盘小,才选择坐轿子这么慢的走访方式,假如骑马,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够跑遍地方,地方小了,马跑急了,跑到别家学令的地盘勒不住马,在人家的地盘乱跳露洋相会让其它地方的学令笑话,传说有一次江南惠东镇的杨学令去走访老百姓家,就是骑马去,马跑快了,跑到刘学令的地盘上去了,没有及时勒住马,惊扰了正在赶乡场的老百姓,刘学令请了一帮民兵来才帮忙把马拦停下来。这也就罢了,该完事了,偏偏刘家地盘上的老百姓就像懵懂无知的娃儿不懂事,指着个头矮小的杨学令和杨学令牵来的高头大马,办公马嘲笑杨学令,哥小了就别骑这么大的马呀,被马抬了飞毛腿怎么办。还有的嘲笑杨学令,杨学令骑马简直是猴子玩轱辘耍把戏。言下之意,无疑是嘲笑杨学令名实不副。事情传开了之后,传到了县令大人那里,县令大人知道了,在年终决算大聚会的时候,谈起了此事,乐得大家开怀大笑,杨学令虽然没有被撤职,但是此后各个地方的学令都引以为戒,地方小了骑马勒不住就坐轿子,再没有人骑马跑错地方到人家地盘上去了。

四个抬轿子的奴才抬着朱大人走在半路上,半路上风景美,风轻云淡,沟里的溪流哗啦啦的喧响,到去往另一处的岔路口时,奴才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一个认为要去另一家百姓家,一个又认为要去府里,毕竟大人喝醉了,去了也是白去,轿子歪了几下,把朱大人从轿子上颠簸下来了,朱大人摔了一跤,乌纱帽从头上落了下来,滚去了很远的距离。朱大人一上轿就呼呼大睡了,没有想到道路坎坷不平的事情,只顾呼呼大睡,这下好了,从轿子上摔下来了。大人说,妈的,怎么抬轿子的,摔坏了咱,你个奴才赔的起吗……咱的乌纱,你咋滚去这么远呢。算啦,咱今天心情不好,打道回府,事情明天再办。四个奴才才抬着朱大人匆匆回了府邸。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孔大人的奴才抬着轿子刚要进大门,就见管家来报,大人您可回来了,今天有人来找你,估计是一个读书人。

大人说,轿子不要放,你们停一下,咱和管家搭个话。四个奴才抬着轿子站了,他已经五十多岁了,经不起一起一落了,所以半路遇到他受折腾的总是抬轿子的奴才。掀开帘子对管家说,出了一阵汗,这会儿清醒多了。你说什么来着,有个读书人还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来报告咱,是猪是狗你也不问清楚吗。咱这把年纪了,猜不来呀。为了什么事来的呀。

管家说此人留下一封信函,让交给你,估计里面已经说清楚了,递给我一锭白银,让把信交给你就走了,其它的没有说。你看这个白银要不要充公处理,反正咱现在不缺钱了。

朱大人说,白银你留着自个儿花,咱先回府了,朱大人说完,对抬轿子的奴才说,走,抬咱回大院去。